第十三章
「季韌北潑了我的畫,我還沒找他算帳。」
戚弦來到季韌北車前,沒等說話他已經下來了。他上下打量著戚弦,喉結動了動,臉上沒什麽表情。
「怎麽,那邊慫了?」
戚弦也不跟他廢話,開門見山地問:「季韌北,你有沒有完?」
剛才看到牙籤男跟他一起下樓時,戚弦在腦中已經將事情串聯的七七八八。
當初聽唐米優說,這棟房子是在季韌北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賣出去的。鬼屋被迫搬遷,他心裡有氣。但是買房子只看手續,只要符合條件任何人都可以買。
季韌北委屈,別人也很無辜吧。
季韌北哂笑:「怎麽著,那人是你誰啊這麽護著?」
「我護著誰?是你的人把我的心血破壞了。」戚弦沉著臉色,「畫一副壁畫,你應該知道要下多少工夫。」
他眼色沉了沉,「我問你,你說沒有時間。」
「所以你就讓人把畫毀了?」戚弦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轉身就走,「季韌北,就這樣吧!」
季韌北咬著後槽牙,目不轉睛地看著戚弦走向對面。那模樣好像對他無話可說,失望透頂。
「就這樣吧」大概等於「就此別過吧」。
他嘴唇動了動,煩躁地摸了一把臉,「我的錯,對不住了。」
戚弦停下脚步,轉過身。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靜默片刻,季韌北竟然覺得被她看得有幾分狼狽。他咬著牙別開臉。
戚弦往前走了幾步,緩緩開口:「那這事算翻篇了對不對?」
她聲音不輕不重,把握了十足的分寸。既不會抓著不放,也不會讓人覺得可以隨意糊弄。
季韌北氣得直笑:「你這連威脅帶逼迫的,還想我怎麽辦?」
「那行。」戚弦點點頭,忽而露出一抹明艶的笑容,「那邊剛才說了,既然你這麽豁達,那爺爺孫子什麽的他們就不計較了。」
季韌北:「……」
對面響起了喇叭聲。戚弦轉頭,看見了江臨川不耐煩的臉。
「走了。」
季韌北盯著她的背影,下顎綫綳得死緊。
「北哥,就這麽算了?」牙籤男在一旁問。
季韌北笑了一聲,眼神冰冷,「滾!」
戚弦系好安全帶,却見江臨川遲遲不動。挑了挑眉毛:「看什麽?」
「知道什麽動物最容易摔倒嗎?」
這時候出急轉彎?戚弦張口就答:「狐狸啊。」
江臨川笑了聲:「戚弦。」
原以爲在喊她,緩了緩戚弦反應過來,這人將答案換成了她的名字。
她輕輕哼了一聲:「解决問題一定要靠暴力嗎?多用用腦子不行啊?」
他眼中噙著淡淡的笑意,謙虛地說到:「受教了。」
最後的戰役因爲戚弦的和稀泥沒有打響,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許星爵走的時候,對著戚弦比了很長時間的「六」這個手勢。戚弦想到什麽,直接笑了出來。顯然江臨川也明白過來,唇邊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去。
夜色闌珊。微風涌進車內,吹散了心頭的一些燥意。喧鬧的街頭漸漸安靜下來,路燈如流光一樣滑過車身,打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戚弦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眶中頓時生出幾分晶瑩。
江臨川側頭看了看她,「快到了。」
「不用那麽快。」
如果不是時間有點晚了,戚弦本來想直接回學校的。她可沒什麽興致回去面對那兩個人的爭吵。
她坐直身體,不經意看到前方多出一盒香烟。拿起來看了兩眼,上面印著一串英文。她不太懂烟,戚志誠在家裡也隻抽1916那種。
烟盒已經打開了,戚弦從裡面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除了淡淡的烟草味,幷沒有什麽特別的。
怎麽男人都喜歡這種味道呢?
她不由想起賽車前江臨川抽烟的樣子。
「想試試?」
過紅燈,車子停了下來。江臨川頭微微偏著,好整以暇地望著戚弦。
「可以嗎?」這一問,倒是讓她生出了一點興趣。
江臨川磨了磨牙,輕輕笑了一聲:「可以個屁,放回去。」
「切。只准州官放火。」
車子啓動,嗡嗡的引擎聲中,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强勢:「對,就是不准你點燈。」
車子停在樓旁邊,戚家的燈還亮著。
出門的時候因爲不想接電話,戚弦故意將手機關了。她抿了抿唇,打開車門。江臨川看了她一眼,解開安全帶也跟著下了車。
兩人幷肩站在門前,戚弦動作極慢地將密碼一個一個輸入進去。門「哢噠」一聲開了,商映秋虎著臉從裡面走出來。
剛要發作,在看見江臨川後一口氣憋在了胸口。
「商姨,不好意思。和朋友玩得太開心,送戚弦回來晚了。」
江家兩兄弟是商映秋看著長大的,幷且汪嵐還是她幾十年的閨蜜,對他們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一看戚弦是跟江臨川出去的,心裡的氣頓時就消了大半。
江臨川輕輕推了推戚弦的肩膀,又說:「戚弦手機沒電了,怕你們擔心就先回來了。阿姨你們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商映秋點頭,「好,改天有時間過來玩。」
江臨川臨走前給戚弦使了個眼色。
商映秋原本對戚弦離開家也不打聲招呼的做法十分不滿意。但經過江臨川這樣一解釋,她也懶得再去說戚弦。
「還不去上樓睡覺!」
戚弦鬆了一口氣。
兩人一同上樓。回房間之前,商映秋又叫住她:「我明天和你爸爸要飛一趟美國,你害怕的話就睡在學校。」
「哦。」
戚弦進了房間,靠著門板歇了幾秒,走到衣櫃前拿出衣服準備洗澡。
窗簾沒拉,對面的江家兩層樓都亮著燈。戚弦將目光落在二樓的某扇窗上幾秒,然後抱著衣服飛快進了浴室。
*
江臨川進門時剛好看見江宜年端著一杯熱牛奶上樓。
汪嵐每天睡覺前都要喝一杯牛奶,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
「才回來?」
「嗯。」
江宜年等著他進來,兩人幷肩往樓上走。他平時工作忙,基本顧不上問江臨川的情况。這會撞見了,難免要詢問幾句。
「工作室進行得還順利?」
「挺好的,快要進設備了。」
江宜年點點頭,又問:「你今天帶著七七出去玩了?」
江臨川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帶她跑了一圈兒。」
他說的跑當然不是用兩條腿。江宜年臉色微變,忍了忍,忽然換了一種嚴肅的口吻:「那件事上我希望你能理解你媽媽。畢竟當時……」
「爸,牛奶要凉了。」
話就這麽打住了。
江臨川進了房間。江宜年靜靜站了幾秒,在牛奶變凉之前快速回了臥室。
「你是去衝牛奶還是去擠牛奶了?」汪嵐摘下面膜扔進垃圾桶,忍不住吐槽江宜年的速度,「是不是年紀上來了做什麽事都得慢吞吞的?」
江宜年手一抖,牛奶差點灑出來。
他將杯子放到桌上,坐在床沿看著汪嵐一口氣喝完。斟酌著說:「你有沒有覺得老大和戚弦這段時間走的挺近的?」
汪嵐一聽就笑了:「七七都算我半個女兒了,他們感情好才正常啊。」
「不是。你沒覺得臨川對戚弦有點不一樣嗎?」
其實江宜年也不是真的看出什麽。只是因爲江臨川比較冷淡的性子,跟女生接觸的少。所以罕見的帶著戚家小丫頭玩到這麽晚,以他男人的直覺來看,有點不一般。
「你這說的全是廢話。他就算再高冷,七七怎麽說也是打小跟他一起長大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
汪嵐不耐煩地打斷:「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但是不可能。」再說,嶼弦才是她官方認證的cp,是萬萬不可拆的!
一直被打斷話的江爸爸有點暴躁:「怎麽就不可能了!老大老二都是你親兒子,汪嵐你可不要這麽偏心眼兒!」
「我偏心眼兒?」汪嵐騰地站了起來,食指往他胸口上猛戳,「老大當年走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七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回回來也是,等人家進了家門才看見多了他這麽個大活人。他倆有可能,你當我這些年看的狗血言情劇是白看的?我告訴你江宜年,你那了不起的大兒子拿的就是男配的劇本。」
原本江宜年只是隨口一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弄得懂現在小年輕的感情世界。但汪嵐這樣信誓旦旦地唱衰江臨川,他心底莫名生出幾分叛逆來。
就好像兩個兒子必須一碗水端平。既然江時嶼有汪嵐支持,那作爲父親的他必須要無條件站在弱勢的這一方。
「你說的那些什麽也不能代表。男人的心思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就覺得老大適合戚家小丫頭。」頓了頓,還加上不知從哪學來的一句,「不容反駁!」
汪嵐拍著心口告訴自己不要跟這個二貨生氣。生氣就會長皺紋,有了皺紋就會變老。
等情緒平緩下來,她伸手指著江宜年:「你好樣的!」
江宜年清醒過來,立刻放下身段去哄:「老婆,你冷靜點兒。」
「我很冷靜!」汪嵐拿眼斜他,「咱們要不要賭一把?」
他一怔:「賭什麽?」
「看看適合七七的是老大還是老二。輸了的人……」汪嵐哼了一聲,「給對方洗二十年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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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川哥:「老媽,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