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戚弦從衣櫃裡找了一套輕便的衣服換上，又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定沒什麽問題後立刻下了樓。

　　燈火闌珊，江臨川已經等在門外。

　　他穿著簡約的白襯衫，下身搭了一條黑色休閒褲。懶散地靠著一輛白色超跑。側面看去，眉骨到鼻梁的綫條特別好看。

　　看見戚弦，他緩緩站直身體。

　　「準備好了？」

　　「要準備什麽？」

　　江臨川挑唇：「膽子。」

　　戚弦沒說話，直接開門上車。她坐的是駕駛座，車窗降下，她朝江臨川抬下巴，「走不走？」

　　她白淨的小臉上充滿了挑釁。仿佛他才是那個從心的人。江臨川舔了下嘴唇，忽然就笑出了聲：「走啊。」

　　如果戚弦知道他們要去的是宗山上面的盤山路，那麽剛才在樓下她一定不會去裝那個X。

　　開車對她來說不算事，超跑她自己也有一輛。但是開著跑車走這麽崎嶇的路真是頭一回。

　　她精神緊綳，開著空調手心都冒了汗。

　　「停車。」

　　戚弦悄悄鬆了一口氣，問：「到了？」

　　江臨川看她一眼，「換換手，這路累人。」

　　於是後半程曲裡拐彎的路都是江臨川開上去的。戚弦坐在副駕駛，心裡想的却是江臨川開車跟她爸似的，不僅穩，速度也够年邁的。

　　十來分鐘後，車子在一個平緩的地帶停了下來。一黑一黃兩輛車停在前方，引擎嗚嗚地響著，在空曠的山間十分突兀。四束强光射過來，照得人幾乎要睜不開眼。

　　車停穩，江臨川開門下去，等在那裡的人紛紛跟他打招呼。

　　江臨川隔著擋風玻璃看了一眼戚弦，要求對面的人：「遠光燈關了。」

　　許星爵挑了挑眉稍，這才注意到車裡還有一個人。他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然後就笑了出來。

　　「臥槽，你帶戚妹妹過來了？」

　　另外一個男人剃了個光頭，長得膀大腰圓，實際年齡却看著不大，他管許星爵叫哥。聽著兩人聊了一會兒，上前遞了根烟給江臨川。

　　江臨川接過烟放進嘴裡，光頭男又立刻遞上火。

　　江臨川叼著烟往車上一靠，狹長的眼在烟霧後眯了起來，「宋安時又晚了？」

　　「聽說昨晚跟女朋友一起過的。」許星爵不懷好意地笑了聲，「等會兒來還要開車，估計得把他累死。」

　　江臨川撣著烟灰，嘴角也翹了起來。

　　這是戚弦第一次看見江臨川抽烟，樣子跟平時差距有點大。神態懶散，笑容帶著玩世不恭，吸烟的時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著，十足的痞子樣兒。

　　戚弦原本以爲他不愛這東西的。因爲每次接觸他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味道，沒有半分烟草味兒。但看那姿勢和神態，明明就是個老手。

　　戚弦抿了下唇，忽然想聞聞那支烟的味道。

　　她打開車門，也下了車。

　　江臨川看著她朝自己走來，目光落在那一頭長髮上。

　　「你們要比賽車？」

　　「是唄。」許星爵插話進來，對戚弦眨了眨眼，「就是不知道川兒還帶了你這個嘉賓，不然我也請個美女壓壓車。」

　　「不然我坐你的車啊？」

　　許星爵一頓，下意識看了眼江臨川，「川兒同意麽？」

　　剛說完，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傳來，隨後一輛悶騷的紅色跑車停在他們面前。宋安時按了下喇叭，在車裡朝他們揮手。

　　「臥槽，他竟然把女朋友帶來了！」

　　戚弦一眼看到了坐在副駕駛的陳靈薇，抬手朝她揮了下。

　　「戚弦也在？」陳靈薇十分意外，然後就笑成了一朵花。

　　人到齊，比賽也要開始了。一個打扮朋克風的小弟從口袋裡拿出哨子，試著吹了一聲。

　　清脆刺耳的聲音劃破黑夜。所有人的心因爲這一聲而躁動起來。

　　許星爵率先上了車，對著另外幾人大喊：「走了！」

　　「有沒有帶綁頭髮的？」江臨川在戚弦身後問。

　　戚弦翻了幾個口袋，然後搖搖頭：「沒有。」

　　江臨川走過去找宋安時。不一會兒回到戚弦身邊，將借來的發圈遞給她。

　　「把頭髮綁好。」

　　賽車速度快，開起來不知道會出現什麽狀况。戚弦反應過來，拿過發圈扎了個丸子頭。

　　江臨川將烟頭踩滅，抬頭看見的是少女修長的天鵝頸。綫條柔美，羊脂玉似的在夜色裡白得亮眼。他咬了下腮幫，帶著淡淡烟草味的手指挑起被遺落的一縷髮絲。

　　「這裡還有。」

　　戚弦回頭，剛好撞上他幽深的眼眸。頓了一下，視綫往下瞥，看見被他纏在指尖的頭髮。

　　「這一點應該不會礙事。」

　　「嗯。」

　　江臨川鬆開手，打開車門，「走了。」

　　「去哪？」

　　他露出一抹張揚的笑：「帶你上天。」

　　他們挑的這段路盡頭是被堵死的，所以一般不會有車上來。四輛跑車齊齊停在起跑綫上，朋克小弟站在旁邊，高高舉著手中的旗子。

　　戚弦抓著安全帶，莫名有點緊張。她看了江臨川一眼。他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換擋杆，平靜地望著前方。表情跟來的時候幷沒有什麽區別，看不出一絲緊張。

　　「三、二、一！」旗子落下，四輛跑車像離弦的箭一樣發射出去。

　　起步時許星爵搶在了第一位，那輛明黃色的車子像吃了興奮劑一樣，不要命地往前衝。宋安時的紅色超跑緊隨其後，死死咬著距離，絲毫不敢鬆懈。

　　而江臨川目前處於第三位。他開得不急不躁，仿佛度假一般悠閒。

　　當前的路况平緩，沒什麽急彎陡坡。而江臨川開車十分穩當，有種如坐廳房的舒適，戚弦緊張的情緒慢慢放鬆下來。

　　她有點看出了江臨川的策略。不去跟前面兩輛爭，隻壓著處於最後的光頭男。

　　到了一個轉彎處，前面兩輛車急速過去，留在眼中的只有幾道尾燈。

　　江臨川換擋轉彎，毫不遲疑地追了上去。

　　「怕嗎？」

　　戚弦抬起下巴，小梨渦若隱若現：「我膽子沒那麽小。」

　　江臨川笑了聲。舌尖頂了頂腮幫，忽然來了個加速。

　　他像不要命一樣追著宋安時的車，期間還空出手將車窗降了下來。

　　風呼呼涌進來，臉上的肉都陷了下去。前方一道緊急的轉彎，江臨川猛打方向盤來了一個十分漂亮的漂移，宋安時隨即被甩到了後面。

　　安全帶勒得戚弦胸腔一緊，呼吸隨著極速的轉彎好像都停了一瞬。待回過神來她感覺全身細胞都在鼓噪叫囂。心重重跳了幾下，血液在體內亂闖，這種極致的刺激讓人控制不住地想呐喊。

　　她呼吸顫了顫，偏頭去看江臨川。恰巧對上他隨意瞥過來的目光。但他很快轉開，唇邊勾著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爽嗎？」

　　戚弦聲音有點啞：「一般。」

　　他眉頭一挑：「看來我還不够賣力。」

　　說完，換擋加速。

　　他踩著離合，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車子在他手中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和想法，穩穩地朝著前方行駛。

　　前面是個連續彎道。也是這條路最難走的地方。

　　過第一個急彎時，許星爵的車還穩穩壓著他們。江臨川踩離合提檔，將距離縮小。很快便到了第二個急彎，這時他們的車頭已經差不多貼上了許星爵的車尾。兩輛車一前一後漂移過彎，車間距沒有任何變化。剩下最後一個急彎，江臨川又換了個檔位，穩穩踩著油門，擦著許星爵的車占據了裡面的車道。

　　引擎轟鳴，眼前景物極速掠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激著聽覺神經。

　　戚弦感覺身體好像失了重般，變得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此刻她已經渾然忘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希望江臨川贏。

　　兩輛車幾乎是同時過了彎道，但是江臨川占了內車道，過彎處理得也比許星爵要好得多，車子在最後關頭超了過去。

　　咻——

　　前方再無障礙。

　　風無聲涌動。耳邊好像瞬間安靜了下來。戚弦喘著氣，幾乎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車子减速，開出一段距離後慢慢停下。

　　江臨川手臂撑著方向盤，笑得肆意。他薄唇輕揚，眼中像藏了萬千星：「這回爽了嗎？」

　　戚弦舔了舔乾澀的唇：「嗯。」

　　「我操，專業的欺負業餘的系列。」

　　許星爵在落後之後乾脆放弃了，手伸出窗外對著這邊比了個中指，而後打了兩下雙閃，車子調頭開了下去。

　　江臨川仍舊一派閒散，一點沒有剛經歷過一場激烈比賽的興奮。溫熱的指尖挑開戚弦額前的碎發，看著她問：「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什麽？」

　　「看不一樣的宗城，看萬家燈火。」

　　這裡是宗山的一個分支，通往上面的路還沒有開發。但站在這裡足以看到大半個宗城。

　　漆黑的天際下，戚弦有種站在懸崖邊的奇妙感。危險但又非常刺激。

　　遠處的燈光連成一片星河，像是水晶球裡璀璨耀眼的金光。

　　從小戚弦就聽說：對著山谷大叫，就會得到回音。

　　但是她從來沒體驗過自己給自己回應是一種什麽感覺。她雙手圈在嘴邊，朝著遠處「啊」了一聲。

　　江臨川笑了聲：「你逗螞蟻呢？大聲點兒。」

　　「我喊什麽？」

　　「隨意。開心的，不開心的。只要你高興。」

　　戚弦看了看他，對著空蕩的山谷大聲喊道：「江臨川第一！江臨川最帥！」

　　然後將手放在耳邊，感受來自對面的回音。

　　她眉目如畫，唇角勾著滿足而肆意的笑。因爲用力大喊，小臉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你聽見了嗎？」戚弦張大眼睛，清澈的目光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江臨川你聽見沒有！」

　　他喉結滾了滾，而後低聲笑了出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