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當出門開會的成員接到消息時，皮皮已經在易寧的陪護下送往了醫院，而雲玥則作為當事人跟著警察一起去了警察局。

　　楚澈當機立斷讓周凱帶著老兔和幸運先去醫院，自己則和楊遠匆匆忙忙地趕到警察局。

　　天色已晚，兩人前腳剛進了警局的大門，後腳就聽到了男人們憤怒地低吼，隔著老遠，警察們無奈的呵斥聲都快被他們的咆哮聲給掩蓋。

　　在咆哮聲中，楚澈的下顎線愈發淩厲，臉上的表情變得過分冰冷，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快。

　　「你先別著急，電話裡說玥玥沒什麼事……」楊遠走在一邊試圖安撫楚澈，但很明顯他連自己都安撫不了。

　　戰隊經理懊惱地抓了把頭髮，把早上做的造型弄得一團糟：「不行，我還是得趕緊進去，這怎麼讓人冷靜的下來……要是我們隊的閨女有個三長兩短，我非把他們在東方明珠塔上吊個三天三夜。」

　　楚澈抿了抿嘴唇，緊繃著臉，快步往裡走去。

　　兩人走到門口，突然聽到人群中傳來一個清晰的女聲——

　　「為什麼抓你們？當街家暴不抓你還抓誰？證據？圍觀這麼多人你以為他們都是遠古時期不帶手機的嗎？」

　　「你們還打了我弟弟，六七個大老爺們揍一個未成年你們還要臉嗎？什麼，我弟弟揍了你兩三個兄弟……我的天啦，你們這麼多大老爺們還打不過一個未成年？」

　　「我去的時候就看到我弟弟倒在地上了，如果沒人攔著你們是不是還要繼續打他？我告訴你，你如果敢繼續打他，信不信我給你腦袋改個戶口？」

　　「我威脅你們？我拿什麼威脅你們？長得像個富二代是我的錯嗎？？」

　　「誰說我帶管制刀具了，這把刀？這把刀是我家廚房的西瓜刀啊，還沒開刃呢……你們說是軍刀就是軍刀啊？那我說我是範冰冰你們也信啊？」

　　雲玥站在調解大廳裡，看著面前幾個意識到被自己欺騙後叫嚷著要打死自己的男人，輕揚下巴，毫不畏懼地冷笑了一聲：「我告訴你們，這事我跟你們沒完。」

　　調解大廳此時圍著不少人。

　　除了幾個自願留下來當證人的熱心群眾，有許多上海本地的og戰隊粉從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趕來，彙集到這裡。

　　只因為雲玥直播的時候一不小心讓觀眾聽到了地址，「og下路被打的」這個消息就像一根□□，徹底引爆了整個電競圈。

　　幾個警察維持著周圍憤慨的戰隊粉絲的秩序，給當事人留出了一塊空地。

　　雲玥一邊衝周圍面露關切地姑娘們擺擺手，試圖撫慰她們的情緒，一邊繼續聽著警察說話。

　　在聽到「不如私了」這四個字時，她登時一挑眉，想也不想地回絕：「私了？不行。」

　　「我弟弟做什麼的你們知道嗎，」她上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懼地和為首的男人對視，「我弟弟是職業電競選手，半個月之後就要參加比賽，你現在一棍子砸到我弟弟背上，如果出了什麼事，誰替他比賽？」

　　那男人眼中露出一絲不以為然，不屑地說道：「不就一破打遊戲的嗎，把不務正業說得這麼好聽幹嘛……有個什麼用？」

　　雲玥輕哼一聲：「有什麼用？我弟弟站在這個職業的頂端，全中國就沒幾個人打得比他好，你說有沒有用……如果他真的打不了比賽，你信不信我把你們頭都給擰下來？」

　　警察：「哎，小姑娘，說話給我注意點啊，這裡是警察局。」

　　雲玥毫不在意地垂下眼。

　　警察：「你看上去年級也不大嘛，成年了沒？你家長呢？找個能說事兒的來。」

　　雲玥：「家長不在上海，我已經成年了警察叔叔……私了？想都別想。」

　　一聽到她說家長不在上海，幾個男人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幾人悄悄交換了眼神，登時就有了底氣。

　　沒有家長，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子能鬧出什麼麼蛾子？

　　之前打架的時候是被她氣勢洶洶的態度給唬住了，冷靜下來想想也沒什麼好怕的，再怎麼厲害，也就是個小姑娘，一個女人能拿他們怎麼樣？

　　極度膨脹的直男思維讓這群家暴男的態度囂張了起來：「不私了？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你和你弟弟兩個人在上海沒家長陪著，還真以為自己能橫著走了？你當我們哥幾個沒脾氣的嗎……」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怎麼樣，關你們什麼事？」

　　在圍觀的群眾的竊竊私語中，楚澈推開了周圍激動萬分的粉絲，大步走進調解大廳。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雲玥的面前，遮住了身後的少女。

　　青年看著面前不懷好意的男人們，平靜地開口：「你們想對她幹什麼？」

　　楚澈的突然出現讓雲玥愣了愣，她仰頭看著楚澈高大背影，心跳沒由來地加速，臉也有些發燙。

　　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畢竟這個場合真的不適合沒由來地犯花癡……迅速收拾好面上的表情，她轉頭想看看是否還有別的隊友，隨後就看到了楚澈身邊一臉關切的戰隊經理。

　　她衝楊遠搖搖頭，表示自己很好，沒有問題。

　　原本在調解的警察看到楚澈和楊遠的突然出現，愣了愣，看著面前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兩個青年，開口問道：「你們兩位是……？」

　　「我是他們的經理人，你可以理解為負責人——負責他們的一切事務。」楊遠收起了平時的腔調，捋了捋頭髮，下巴揚起，臉上就差寫著「老娘不好惹」這五個字。

　　見鎮住了面前幾人，浦東貴婦楊小姐滿意地笑了笑，指著身邊的楚澈：「這位，我們戰隊的股東，也是進醫院那小子和進警局那閨女的家長。」

　　雲玥：「……」

　　雖然知道場合不合適，但她還是沒忍住輕輕開口：「皇兄。」

　　她的聲音非常輕，原本以為楚澈是聽不到的，結果後者還是回了頭：「嗯？」

　　雲玥：「……沒啥。」

　　看著少女毛茸茸的腦袋，楚澈緊繃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皇兄聽到了，長公主。」

　　雲玥：「…………」

　　怎麼辦，她現在覺得更安心了，有楚澈撐腰，她現在能上前扇死幾個崽種。

　　「原來是這樣，」警察聽完楊遠的介紹，點點頭，指了指身前的一群男人，「具體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吧？他們的意思是私了，賠點醫藥費，上門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

　　「你們覺得呢？」

　　男人們見面前兩人都是不好惹的主，特別是楚澈，站在原地不說話的樣子比雲玥更甚，一雙眼睛就能讓人抖三抖。

　　青年強大的氣場讓這群欺軟怕硬的男人有些慌張，聲音下意識就放緩了：「對啊對啊，我們一開始也就是教訓教訓自己的老婆，後來情緒控制不住才打了那位弟弟的……這位小姑娘一直要公了，我們覺得真沒必要，要多少錢我們賠就是了。」

　　另外一個男人也幫腔：「對對對，我哥就是處理處理家務事，實在沒想到鬧了這麼大，我們就在這裡賠個不是，給各位正正經經道個歉，畢竟我哥回去還要照顧嫂子……」

　　雲玥皺了皺眉。

　　照顧嫂子？當人別人都是傻子嗎？

　　她敢肯定，如果今天不給這群人渣一點教訓，回頭他們肯定會將怒火發洩在那可憐的女人身上，別說停止家暴了，不變本加厲就已經算他們有良心了。

　　思及此，她從楚澈身後走出來，冷笑了一聲：「昧著良心說出這種話，我真懷疑你們還要不要臉了……照顧嫂子？人家大姐沒給你們打死已經算是萬幸了好嗎？」

　　「打女人這種事做多了損陰德折陽壽，要不要我給你們推薦幾個做殯儀的朋友？萬一哪天你們作惡太多兩腿一蹬，那也能給你們及時安排上。」

　　她越說越憤怒，恨不得抽面前的幾個崽種一個大耳瓜子，剛想上前，卻被一隻大手攬住了肩膀，腳下一個踉蹌，靠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不私了。」

　　青年的聲音從雲玥的頭頂傳來，依然是平靜無波的，雲玥卻莫名地感覺有些涼颼颼：「你們家務事怎麼樣我不想管，但你們把我弟弟打進醫院那就是事實，還威脅我家姑娘……什麼時候威脅的？你當我剛剛走進來的時候是聾的嗎？」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我倒是想問問，剛才如果我不在，你還想等放出去以後上門圍著給她吃教訓？」

　　楊遠也在一旁幫腔：「私了，真的是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進醫院那小子出一次場要多少錢嗎？如果缺席比賽，那帶來的損失就是整個戰隊的損失，我告訴你，八位數起跳，上不封頂……還有我家閨女，你們一群大男人剛才這樣嚇人家，萬一人家精神上受了什麼刺激，打不了比賽，那又是一筆八位數。」

　　「哥，哥哥，我好怕，」楊遠話音剛落，雲玥立刻扶住了自己的腦袋，一臉驚恐萬分。

　　楚澈：「？」

　　只見少女刷得一下揪住了楚澈的衣袖，揚起小臉期期艾艾地看著楚澈，試圖讓自己眼裡眨出幾滴淚水：「哥……我好怕，剛剛他們威脅我的時候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被打啊……我真的不想再做噩夢了，現在每天做惡夢已經很痛苦了嗚嗚嗚嗚嗚……」

　　楚澈：「……」

　　雖然知道面前的少女是在演戲——而且演技堪比奧斯卡影後，差一點就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但他還是攬住了女孩的肩，讓她半個人都摁進了自己的懷抱。

　　雲玥十分配合地將頭埋在楚澈的胸口，整個人一抽一抽地在他懷裡哽咽，看上去像是被嚇到驚慌失措，其實只是在憋笑而已……

　　楊遠對雲玥的配合十分滿意，轉頭看著面前被雲玥的突然變臉嚇到目瞪口呆的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深惡痛絕的表情：「看什麼看？再看我們戰隊的閨女就把你們眼珠子扣下來……哦，不好意思，我注意言辭……你們看看看一小姑娘被嚇成什麼樣了？！」

　　「就這樣你們覺得還能私了？是吧楚澈？」

　　楚澈點點頭：「是，不私了。」

　　他抬眼掃了面前一臉不服的男人，眼裡閃過一絲冰冷，說道：「覺得錢多就能解決所有事是吧？巧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如果公了，我保證你們只要乖乖接受處罰，之後我就不會干涉。」

　　「但如果你們還是執迷不悟，堅持私了，」他淡淡地開口，「那我只能不客氣了。」

　　說罷他就看了楊遠一眼，後者心領會神地開口：「這事我來處理，你帶著玥玥先回去吧。」

　　楚澈點點頭，拍了拍在他懷裡的小東西，看到少女的耳朵動了一動，隨即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一副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樣子，楚澈沒忍住扶了她一把。

　　雲玥連忙摁住楚澈的手，另一隻手依然捂著臉，從楚澈的懷裡抽身而出，在自己沒有笑出聲前走出了調解大廳。

　　楚澈放完狠話，便丟下了一句不放心小姑娘我帶她回去看看，就轉身追上了雲玥的腳步。

　　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看到本該在門口等他的少女正被一群粉絲圍著，每個粉絲臉上都帶著擔憂和感動，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啊啊啊你就是匹諾曹嗎？小姐姐剛剛真的太帥了啊！！」

　　「玥玥沒事吧沒事吧？我看直播的時候真的慌死了啊。」

　　「小姐姐好剛啊，真的要謝謝你幫了皮皮，你人真的好好啊！！」

　　「玥玥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玥玥剛才靠在澈神懷裡是不是哭了？別委屈呀，我們都幫著你的。」

　　看著面前一臉關切地粉絲，雲玥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擺手：「哎哎沒事，剛才只是配合楊哥一下，我壓根沒哭，你看我像哭過的樣子嗎……不好意思啊，借你們澈神靠了靠，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楚澈：「……」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女的肩：「還在這？」

　　見楚澈出現，粉絲們更加瘋狂了——

　　「啊啊啊啊啊爸爸我就知道你會出現的！！」

　　「玥玥不會有事把，幸好楚哥出現了啊。」

　　「皮皮沒什麼事吧，會不會影響春季賽？」

　　「幸好楚哥來了啊，要不然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皮皮沒什麼事，謝謝你們的關心，」楚澈拉了拉雲玥的袖子，示意她跟著自己走，隨即對粉絲說道，「情況我們都會及時在官博彙報，你們不用擔心。」

　　雲玥愣了愣，見楚澈拉著自己往前走，連忙回頭和身後的粉絲說：「那我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啊，現在時間已經不晚了……」

　　……

　　好不容易擺脫了情緒激動的粉絲們，雲玥一把就被青年塞進了車子裡，還沒等她緩過神，車子就如離弦的箭一般駛出了街道。

　　楚澈一上車就開始打電話，從他嘴裡說出的「幫我安排一下」「多關幾天」「給他們吃點教訓」之類的話，雲玥可以判斷他是在給警察局裡的那群男人安排「特別待遇」。

　　講完電話後，楚澈就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開著車。

　　雲玥很敏感地感覺到車內氣氛的不對勁，只得小心翼翼地問道：「隊長……你怎麼了？」

　　青年轉頭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眸子裡沒什麼情緒，他勾了勾唇角，答非所問地開口：「你去拉架之前有沒有想過，如果對方是個不怕死的，把你順手也給打了怎麼辦？」

　　雲玥：「……」

　　她「唰」的一下低下頭，擺弄著手機，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車子駛出了街道，卻沒有往戰隊的方向開去。

　　楚澈將車子駛入了空無一人的高速路，在轉向燈的滴答聲中再次開口：「og總部離基地的距離並不遠，就算打不通我們的電話，你也可以先到總部找我們……哦，還是我想多了，你根本連電話都沒給我們打，直接抄著把西瓜刀帶著條傻狗就去幹架了。」

　　雲玥：「…………」

　　她的頭在青年沒什麼情緒的聲音裡垂得更低了，整個人都埋在衣領裡，遮住了大半張臉。

　　「說話。」楚澈油門一踩，車速直線上飆。

　　失重感讓雲玥嗖一下抓住了自己的安全帶，她都懷疑她再不開口，楚澈會直接把她甩出車，留在大馬路上自生自滅……在穩定了身子之後，她偏頭看了看楚澈的側臉，遲疑地開口：「我……」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緊繃的下顎線，再往上可以看到高挺的鼻樑和琥珀色的眸子……那平常如古水般沉靜的眼眸此時卻閃爍著異樣的情緒——緊張，惱火，還帶著一絲瘋狂。

　　雲玥被青年的眼神嚇了一跳，魂都在一百三十碼得車速中一下子飛到了天上，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被吞回到了肚子裡，一個字也蹦躂不出來。

　　在油門的轟鳴聲中，各有心思的兩人都沒有開口，楚澈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凸起，似乎是在醞釀什麼情緒。

　　「一個是跟了我三年的隊友，一個是我親力親為辛辛苦苦才騙來的中單。」

　　雲玥一愣。

　　「你們是我的隊友，是我的夥伴。」

　　「……」

　　看著少女眼裡的波光，楚澈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放鬆，歎了口氣，似乎在向什麼妥協。

　　「你們對我來說都太重要了，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受到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