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桃源鬼醫

　　自三人相對而坐， 尷尬吃鶏後，隗雪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以前隗雪很喜歡宅在瑤光門， 但近兩日，她越來越覺得坐不住了， 一顆心蠢蠢欲動。

　　她問第五喬：「你知不知道無妄之海在哪裡」

　　第五喬正幫隗雪打掃小院， 一聽她問，茫然地搖搖頭。

　　隗雪：「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掉下去就浮不起來的海」

　　第五喬握著掃帚的手一緊：「沒， 沒聽說過。」

　　「算了。」隗雪嘆口氣道， 焉噠噠地趴在石桌上。無妄之海神踪難覓， 不是想找就能找， 就算第五喬是主角， 時間不到也遇不上。但她一想到小師弟正在海底的魔神遺址被虐得很慘， 就心生焦慮， 魂不守舍。

　　冰瀑旁， 第五喬著急地對離月天道：「師姐今日又問我無妄之海在哪裡了，她還問我掉下去就浮不上來的海在哪裡， 師父您說她是不是想不開要尋短見！」

　　離月天琴聲一頓：「狀態如何」

　　第五喬：「神情恍惚，眼神空洞，行屍走肉…」

　　離月天又將瑤光門的結界加强了一道，對第五喬道：「看牢她。」

　　於是隗雪有種被軟禁在封閉式療養院的錯覺。

　　她想要外出歷練，全被離月天駁了下來。離月天說的原因是她如今修爲折損了一些， 讓她在瑤光門認真閉關。

　　第五喬寸步不離，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直到幾日後虞南的聲音在瑤光門外響起。

　　離月天對隗雪道：「你回避一下。」

　　隗雪：「爲什麽」

　　離月天：「你醒來之事只有我們三人知曉，暫時莫要告訴旁人， 沒有爲什麽。」

　　「哦。」隗雪說完便悻悻回屋。

　　「月長老，掌門讓您去流光殿商議要事，幷請喬師妹與隗師妹一同前往。」虞南對離月天傳道。

　　聽見隗雪的名字，離月天一楞，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流光殿上，除了岳不玄，還站著白書華、季聽楓、楊得義、蔻相思幾位長老和心腹弟子，以及藥老跳崖後，成爲天璣門長老的葉子一。

　　他看了隗雪一眼，眼光一亮，滿臉的驚訝。而其餘幾人則是一副果然如此，消息沒錯，幸虧沒請假的表情。

　　隗雪偷偷開啓了她和第五喬以及師父的傳音陣，問離月天：「師父，您不是說只有我們三人知曉我醒來了麽」

　　離月天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第五喬在傳音陣中抖抖索索地開口：「師父對不起...其實...那個...是我之前太興奮，和師兄傳音時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是，虞師兄不是外人啊！」

　　虞南被第五喬拉入陣中，第五喬質問道：「師姐醒來之事，你是否告訴了別人！」

　　虞南沉吟半響：「我隻告訴了季長老，可季長老於月長老來說，幷非外人啊！」

　　季聽楓被虞南拉入陣中，虞南客客氣氣問道：「季長老，請問隗師姐的事，您可有與掌門提及」

　　季聽楓坦然道：「如此重事，自應向掌門禀報，掌門不是外人啊，况且當時他答應我此事暫且替你們保密。」

　　話音剛落，岳掌門無人相邀，破陣而入。他清了清嗓子，在傳音陣中道：「呵呵呵，我覺得各門長老都非外人，理應同氣連枝，不應相互隱瞞。」

　　嗯，都不是外人，世界一家親。

　　岳不玄繼續：「有話大可在殿內暢談，莫要開小會。」

　　瑤光門三人組：「是...」

　　議事終於進入正軌。

　　不外乎岳掌門羅列了近日幾樁任務分給幾門長老，事情確實多且雜。

　　其中好幾樁牽扯到魔族，都被離月天斷然拒絕了。

　　終於只剩最後一件。

　　岳不玄對虞南道：「你先將日前所見與衆長老先說一遍。」

　　虞南：「是。」

　　原來虞南自歷練回來的途中，路過北洲某山地，無意得知一個當地頗爲有名的人，叫做鬼醫。

　　此人用藥常常劍走偏鋒，效果奇佳，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生生將一個鬼城變爲了有人氣的桃源郡，甚至還有種說法，桃源郡的生人都是死而復生之人。

　　雖在醫術上鬼醫有很高的聲望，爲人却放蕩狡猾。

　　他還有個特殊的嗜好就是...搶新娘！

　　成親當日被他搶走的新娘不下百餘人，個個不知所踪。乃是當地人的巨大心患。

　　周圍村鎮被他搶了個遍，都是嬌滴滴貌如花的美人，於是逐漸引起公憤。

　　正逢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被搶了媳婦兒，一見虞南，一口一個「仙人」，「仙人」地求他幫忙。虞南蹲守幾日，也沒能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醫，這才先回天瓊宗，將此事上報。

　　第五喬在先前其它的任務中被虞南小分隊預約了，於是大家的目光落在了離月天和隗雪身上。

　　岳不玄看著離月天：「只剩瑤光門了。」

　　拒絕不了了。

　　離月天臉色複雜。

　　隗雪激動難耐。

　　終於可以出去了！等做完這單任務自己就有機會單飛！

　　散會後，季聽楓留了下來。他對岳不玄道：「掌門，如今魔族猖狂，萬一她出去被見到，那人一鬧，准是翻天覆地的麻煩。」

　　岳不玄：「難道躲著不出去，就不會翻天覆地了」

　　季聽楓不語。

　　岳不玄捋捋鬍鬚：「再狂的刀，也會有被刀鞘套牢的時候。」

　　季聽楓：「可是月師弟那邊...」

　　岳不玄嘆了口氣：「徒弟大了，留不住的，終歸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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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族噬血壇。

　　沉黑的大殿，石壁上蔓延著流火，既殷紅，却也泛著冰冷的味道。

　　幾個黑衣魔徒匍匐在地上，因爲緊張，額上冷汗滴在地上，但却一動也不敢動。

　　「君上，屬下辦事不利，請責罰！」

　　坐在大殿最上位的人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看著一副畫卷。

　　倒是他身旁站著的一個紫髮的人冷笑道：「呵，區區一個醫者都捉不住，這命確實沒必要留著了。」

　　幾人瑟瑟發抖：「君上，那鬼醫確實狡猾多端，行踪莫測，屬下，屬下們已經盡力了！」

　　紫髮人還要說什麽，却見坐著的人抬手制止。

　　「既是有起死回生本事的人，想來也不一般。」他道，「我親自去。」

　　紫髮人揚起眉頭：「何時出發」

　　魔君：「即刻。」

　　收好畫卷之前，他再次看了一眼。

　　那是個如凍雪初融的美人，長髮黑色綢緞一般垂至脚裸，膚如高山終年不化的冰雪，眉眼却彎彎地帶著淡淡笑意。

　　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畫卷上女子的臉頰。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師姐...」他在嘴裡喃喃道，一手握在座椅的扶手上。轉瞬石制的扶手被焚爲粉末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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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醫所在的桃源郡於中洲以北，深山脚下。這裡原本是個鬼城，却不知何時開始，此處遍布桃樹，洋洋灑灑開遍了整個城鎮，蔓延到四周的山上。

　　桃木辟邪又招緣，此地漸漸由鬼地變活，還生出了一方村郡，倒像是人間仙境一般。

　　隗雪覺得這裡美則美亦，但毫無賞景的心情，準備直奔任務主題。

　　一路上她做好了心理準備，鬼醫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狡詐之徒，大約得在市集上打聽很久，說不定還得摸到傳說中的鬼城才看得見。

　　於是她覺得應該和師父一起先找個客棧落脚。

　　客棧還未見到，便見路口最顯眼處，一個醫館外挂著個牌子，寫著：「鬼醫藥齋」。

　　名字也是很直白了，完全不用找。

　　明明是大白天，門口却要挂著紅彤彤亮著的燈籠。

　　還有兩個桃木雕的羅刹鬼神立在門口，身披紅衣，像是想要挂出些喜氣，却無奈徒增十二分的詭异。

　　真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醫館大門敞開，一個夥計坐在櫃檯上，一邊磨藥一邊打瞌睡。這厢，一個揉著腰腿的老婆婆蹣跚過去，用拐杖將他敲醒。

　　「鬼大夫呢」

　　「王婆啊，」夥計先揉揉腦袋，再揉揉眼睛，眉開眼笑，「真不巧，先生出去幾日後才回來，他知道你今日要來，早就將藥給您備好了。」說完拎了一串藥包給她。

　　「不巧來十次他有一次在嗎又去勾搭哪家小新娘了」王婆眯著犀利的小眼睛道，「多虧你家先生妙手回春，我老婆子才活到現在。他踏踏實實找個娘子娶了不行麽非要去禍害其它人家...你說幾里外吳村那個結婚當天跑了的新娘，是不是他幹的！」

　　夥計笑笑：「哪能呢，吳村那個那麽醜，我家大夫可是很有品位地...」

　　他邊說著，心不在焉地向旁處看去，眼光跨過王婆，落向外面的街景，忽然掃到兩個立在鋪子外不遠的人，眼睛再也移不開了。

　　身邊的王婆還在叨叨，見夥計完全沒有搭理她，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然後也定在鋪子外的兩個人身上。

　　王婆迅速挪動雙腿。

　　「小姑娘看著面生，打哪裡來的」桃源郡地處偏遠，進來的外人幷不多，親們很好客，尤其是王婆。

　　但凡隗雪小說裡愛凑熱鬧、愛嘮閒嗑、愛管閒事、心腸善良的路人都統稱王婆。

　　遇見桃源村王婆讓隗雪倍感親切。

　　隗雪回道：「打很遠的地方過來。聽說這裡有位鬼大夫，不知他在不在」

　　王婆擺了擺手：「他啊，平日根本見不到踪影！不知又去禍害哪家的新娘子了！」

　　「只要有人要成親，他就會出來麽」隗雪口吻有些急切，生怕他不出來。

　　王婆小眼睛透著精光，言談間早已將隗雪和離月天兩人從頭髮絲打量到了鞋底。神仙一樣的相貌，神仙一樣的氣質，穿戴飄逸雅貴與常人不同，還絲毫不透露自己的來處...

　　定是兩個私奔到此處的情侶！

　　但聽聞了鬼醫的惡迹這才受到了驚嚇。

　　王婆覺得不能讓鬼醫毀了兩人的姻緣，於是道：「這幾日鬼大夫不在，你們若是要成親，我老太婆幫忙，定不讓他攪局。」

　　隗雪遲疑一下，看了看離月天，見他幷未有什麽抵抗情緒，便對王婆點頭：「那多謝婆婆了。」

　　王婆果然是王婆，不過兩個鐘頭便將隗雪和離月天之事策劃周到，還將兩人安置到了桃源郡唯一的酒樓兼客棧。隗雪不禁再次感嘆，王婆存在的意義果然就是管閒事。

　　隗雪私下問離月天：「師父，演場戲不會影響您清譽吧」

　　離月天：「無妨。」

　　隗雪鬆了一口氣，又道：「希望鬼醫能够及時出現...」不然這戲會有點尷尬。

　　離月天道：「放心，我已經托王婆散紅包給鄉親們，必會衆人皆知。」

　　離月天總給人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烟火的感覺，見他居然想出包紅包這種接地氣的主意，隗雪有點忍俊不禁。

　　隗雪取笑離月天時，客棧下面又傳來幾位客人住店的聲音。

　　因爲此處來往的外人實在稀少，客棧平日是酒樓，二樓和三樓的厢房都是長期閒置。

　　老闆不想今日同時迎來了兩波客人，且都氣勢不凡。

　　王婆下樓看見住店的幾位客人，其中一位讓她目光又移不開了。

　　今日剛接待了兩位仙得快上天的眷侶，還沒緩過來，又見到一位俊得一塌糊塗，讓人淪陷的小年輕。

　　王婆情不自禁地上前，遞給這位黑衣俊美青年一個紅包。

　　「明日村子裡有喜事，給小兄弟沾沾喜氣。」

　　黑衣青年順著她下來的方向抬頭望去二樓，正看見一縷淺色的衣角拐過走廊，閃進房間。

　　他回答道：「好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