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週三一早莊禾就被人從被窩里拉了起來,簡單的沖了個澡後就被幾個造型師拉著坐到了梳粧檯前,化妝、髮型、換衣服。
直到中午她才被放出去。
宴會的場地是賀久名下的一個酒店,裝修風格低調奢華,無他往常喜好一樣,仍舊還是黑白灰三色為主。
殷奇一直跟在莊禾身邊護著她,似乎經過上次那件事之後就認定了她的身份,任勞任怨的護著她。
到達酒店的時候被邀請的賓客大多都已經到場,人數不多,都是一些過去對賀家有照顧的長輩,還有幾個不近不遠的親戚。
當然,陳家和莊母也來了。
賀久的建議莊禾並沒有接受,她覺得自己占著人家女兒外孫女的身體,她結婚雖然不用掙得他們同意,但讓他們見證一下,也算是給原主一個交代。
莊禾踩著高跟鞋,手提著純白色魚尾裙的裙擺,緩緩走進宴會廳。
大廳內燈光明亮,從上之下照在莊禾的身上,她五官立體精緻,皮膚白到發光透著水一樣的光澤。
她看了眼人來人往的大廳,伸出手將一縷碎發掖到耳後,露出微微泛紅的臉蛋兒,她神情溫柔清甜,眸中載著不易察覺的緊張之色。
莊禾緊張的一遍遍做著深呼吸,握著裙擺的手心裡浮滿了汗水。
“夫人二少在裡面等著,要不要我帶您過去?”
殷奇事先跟殷奧通了電話,她見莊禾不動以為她在找賀久,於是湊近她耳朵低聲問了一句。
莊禾向著她說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身著白色燕尾服的賀久,她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好,我們過去。”
殷奇聞言扶著莊禾二人向著賀久的方向走了過去,還不等靠近,賀久就轉過頭來,看到了她們。
見到莊禾的瞬間他微垂的眼眸突地一亮,漆黑的眸中閃過一抹驚豔,他嘴角揚起,笑的十分開心。
不等他們走近,賀久將手裡的酒杯放到一旁的餐桌上,隨後抬步向著她們走了過來。
“佈置的怎麼樣,喜歡嗎?”
賀久低著頭看著她畫著淡妝的小臉,莊禾側過頭看了一圈,呲著牙笑了起來:
“很好看,我很喜歡,賀久謝謝你!”
他們所在的宴會廳在二樓,不同於外面的裝修風格,這裡被賀久全部都改了一遍,選取的顏色是白色和粉紅色為主,十分的少女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莊禾的錯覺,她總覺得賀久在養女兒,一心想把她養成一個粉嫩嫩的小公主。
聽她這麼說賀久眼尾的笑意更深,黑眸都亮了幾分,他拉起莊禾的胳膊很自然的搭在自己的臂彎,帶著她向著宴會場中央走去。
一路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來來往往從他們二人身邊走過,最終賀久拉著她在賀子彥和白安楊的身邊站定。
他們二人手裡各拿著一杯香檳,賀子彥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他倚靠在桌子上,對著莊禾和賀久揚了揚酒杯:
“小叔恭喜你了,咱們賀家傳宗接代就靠你了。”
賀久白了他一眼,嘴角笑意不減,淡淡開口道:
“不行早點看。”
賀子彥一口香檳噴了出來,幸好賀久眼裡手快,一把抱住莊禾摟在了懷裡,躲過了賀子彥的噴射。
他擦了把嘴角,惱怒的看向賀久,眉頭緊皺,憤憤的開口道:
“什麼就不行,怎麼就不行了,咱倆比比我絕對比你強!”
賀久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低下頭對莊禾低聲道:“為了賀家下一代智商,看來還真得靠我們了。”
莊禾點頭符合:“有道理。”
賀子彥氣的差點把桌子掀了,一旁的白安楊捂著嘴低笑了一聲,在莊禾看過去的時候又立馬恢復了原狀。
冷冷的,淡淡的。
仿佛超脫世俗,對一切都不上心,也不好奇。
就在他們聊天的間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莊禾背後響起:
“禾禾,我們能聊一下嗎?”
莊禾聞聲轉過身,只見莊母身穿一身淺紅色連衣裙站在她身後,她今天也化了淡妝,頭髮整整齊齊的盤在頭頂,看起來像是又恢復了當初莊夫人的氣質。
但細看卻發現神色間與當初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了過去的尖銳與傲慢,多了一抹親和嫻雅。
莊禾抬起頭看了眼賀久,賀久嘴角一勾,輕笑著揉了揉她散落在一側的長髮,對她點了點頭: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聽到他這句話莊禾心裡一暖,扶著他肩膀她踮起腳,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那就麻煩賀先生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紅著臉轉過身,提著裙擺向著莊母的方向走去。
莊母就站在不遠處一直望著莊禾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過來,看著這場景她突然想到莊禾小時候,她去幼稚園接她,每次她都會笑著沖著她飛奔過來。
她只要站在門口,張開雙臂等著她,她就會撲進自己懷裡,親昵的叫著媽媽——
想到這莊母雙眼突然濕潤,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她強忍淚水,揚起一抹笑容,對著莊禾柔聲道:
“恭喜你找到了人生中的另一半。”
莊禾在離她還有一段距離時候就停了下來,目光疏離冷漠,她微微一笑,點頭道:“謝謝。”
莊母看著她這陌生防備的模樣心裡一疼,淚水差一點就決堤,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住嘴邊的笑意,繼續道: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以前不開心的事我們都不提,今天媽媽過來就是想親手送你一份禮物。”
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盒子,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個碧綠通透的玉鐲。
玉鐲整體顏色一致,沒有一點雜色,水頭也夠亮夠透,莊禾雖然是個外行人,但一眼就能確定這鐲子肯定是個好東西。
她張了張嘴,杏眸圓瞪,看起來有些笨拙可愛。
“不行,我不能要。”
她沒有接,莊母眸色暗了暗,看著這個盒子足足有一兩分鐘,再次抬起頭時臉上明顯有淚痕滑過。
“禾禾你聽媽媽說,你結婚本來媽媽就應該給你準備嫁妝,可是你也知道咱們家……”
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隨後哽咽著繼續說到:“這個鐲子是當初媽媽出嫁時候姥姥給媽媽的,這裡面有幾代人的祝福,你拿著,也算是媽媽一點心意。”
說著莊母直接扯過莊禾的手,將鐲子套到了她的手上。
“看看多好看。”
她看著莊禾手上的手鐲臉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莊禾看著她那樣子竟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莊母就這樣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片刻後她收起笑容,表情認真的對莊禾說到:
“禾禾,這麼久了媽媽一直沒有機會見你,也一直沒有機會跟你好好的道個歉。你說得對,你這麼多年收的委屈沒人能替你,傷害已經造成,所以我也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諒,我只想好好的跟你道個歉,禾禾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說著莊母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莊禾有些慌亂的把她拉了起來,搖著頭顫抖道:
“你別說了……別說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淚流滿面。
莊母伸出手擦乾她臉上的淚水,輕笑到:“都要做新娘的人了,怎麼還哭了,快擦擦,一會兒別讓咱們女婿看到以為我又欺負你了。”
莊禾抓住她的手,她閉著眼深深地喘了口氣。
胸口堵的難受,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裡,想出出不來,憋的她上不來氣,悶悶的。
“賀久還在那裡等我,我過去了。”
莊母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擺,笑著說到:“去吧,別讓他等久了。”
她一說完莊禾趕緊轉身離去,神色匆忙慌張,她只怕跟她待久了自己又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賀久一直站在她不遠處,端著一杯紅酒,細細的品味著。
見她過來眸色溫柔的笑了笑,伸出手拉著她詢問道:
“怎麼樣,說了些什麼?”
莊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眸色有些迷茫,神色懨懨:
“沒什麼。”
賀久嘴角笑意漸漸消失,湛黑色眼底帶著沉沉的暗光,眉頭微微皺起。
他的心思何其敏銳,怎麼會發現不了她的異樣?
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攥著莊禾的那只手越收越緊。
“小叔帝都來人了,景逸公司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賀子彥一臉激動的跑了過來,扯著賀久興奮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賀久‘嗯’了一聲,回過頭看向莊禾,這會兒莊禾也緩過來一點,情緒平息了一些,見他看自己,扯著嘴角勉強露出一抹微笑:
“去吧我沒事,我想休息一會兒。”
賀久聞聲對賀子彥說到:“那你帶禾禾去休息,讓人看著點,把她給我護好了,一個小時後典禮把她帶過來。”
賀子彥聞聲點了點頭:“你去吧,我肯定會把人給你安安全全帶回來。”
說著,他對莊禾揚了揚下巴:
“走吧,不是要去休息,我帶你去。”
說著他雙手插兜轉身想著樓梯走了過去,樓上就有一間休息室,裡面東西齊全。
莊禾遠遠的跟在他身後,情緒扔有些低落,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到達休息室門口時,賀子彥打開門站在門口,他像莊禾看了過去,見她這模樣不禁挑了挑眉:
“喂,你不會是後悔了吧,你是不是想逃婚啊?”
莊禾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怒懟到:
“滾蛋,怎麼跟你小嬸嬸說話呢!”
賀子彥:“……”
他梗著脖子一副吃屎的表情,見他不開心莊禾就開心了,她提著裙子走到休息室內,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順手還拿了一罐飲料,打開喝了一口。
賀子彥白了她一眼,“你歇著吧,一會兒到時間我過來接你。”
說著他對手下擺了擺手,兩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賀子彥對他們囑咐了幾聲,隨後關上門就下了樓。
莊禾自己坐在休息室裡,靠著軟軟的抱枕閉著眼假寐。
大概是因為昨晚太緊張,也或許是因為賀久沒跟她一起睡她不適應,一整晚她都沒有睡好,直到天亮才勉強眯了一會兒。
這會兒放鬆下來精神疲憊,突然就來了困意,想著反正一會兒有人叫,就安心的睡了過去。
休息室隔音效果特別好,除了莊禾平穩的呼吸聲以外,安靜的出奇。
這一覺莊禾睡的特別的安穩,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門被人推開,門鎖滑動的聲音驚醒了莊禾,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見門口一個穿著墨綠色晚禮服的女人站在那裡。
因為逆著光,她並沒有看清她的模樣。
“莊禾你醒了,下面典禮快開始了,你清醒一下就出來吧。”
說完她伸手打開了休息室的燈,刺眼的白光被打開的一刹那,莊禾伸出手擋住了眼睛,她緩了白天才適應這個亮度。
放下手,她向門口看去,而這會兒才看清了門口站著的人是誰。
“張雅楠?怎麼會是你?”
張雅楠的打扮還是那麼誇張,妝容豔麗,衣著打扮華貴,但本身沒有那個氣質,整體看來就有些不倫不類,蛇精一樣的臉上塗著厚厚的化妝品,讓人看不清她原本的樣子。
聽到莊禾的話張雅楠笑容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後她揚起更燦爛的笑容,走到莊禾身邊,對她嬉笑到:
“哎呀你可是我大學時候最好的姐妹,你訂婚我怎麼能不過來呢。”
說著她蹲下身幫著莊禾把鞋穿上,然後又扶著她站起身,莊禾只冷冷得看著她,一把甩開她的手,後退了幾步:
“不用麻煩你了,我記得你並不在我們邀請的名單裡,你怎麼進來的?”
張雅楠站在沙發邊眼神閃了閃,似乎在考慮著該怎麼蒙混過去。
然而莊禾卻不給她機會,她走到門口,拉開門對著門外的保鏢高聲喊到:
“人呢你們怎麼看門的,怎麼什麼人都往裡放?”
張雅楠以為自己示個軟就能蒙混過去,誰想到莊禾竟然這麼不顧情面,那還有當年那沒頭腦的樣子?
她心裡一急,不能讓莊禾叫人,人來了她就一定會被扔出去的,那她的計畫——
“不行……莊禾你別喊,你聽我說……”
張雅楠一邊拉莊禾一邊給她解釋,然而熟知劇情的莊禾早就知道了她的脾性,就算她能說出個花來她都不會相信她。
她再次甩開張雅楠,走到走廊上,她發現原本在這裡的保鏢都不在了。
果然有陰謀。
出了門樓下吵雜的聲音漸漸傳了過來,她們的說話聲被樓下的聲音淹沒,任憑莊禾怎麼喊叫也沒有人回應。
莊禾也不管身後的張雅楠,抬步就要往樓下走,這時站在門邊的張雅楠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不能讓她下樓。
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起初她還猶豫要不要下手,這一刻她突然下定了決心,於是她悄悄地從胸口掏出一把斷刃我在手裡。
細看就能發現,這把斷刃竟然就是岳修傑曾經拿著的那一把。
張雅楠握著斷刃快步向著莊禾靠近,這時莊禾也到了樓梯邊,正邁步向著樓下走去。
張雅楠的步伐快而無聲,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莊禾頭腦還有些混沌,一時間沒有察覺。
就在她揚起匕首沖著莊禾刺下去的瞬間,莊母的身影在樓下突然顯現,她抬起頭看向莊禾的瞬間,眼睛睜的老大,驚恐的高喊出聲:
“禾禾小心!”
莊禾聞聲抬起頭呆愣愣的看向莊母,顯然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而莊母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和速度,眨眼間竟然跑到了莊禾的身前,動作快速靈敏的抱住了她的身體,躲過了張雅楠的這一擊。
張雅楠見一擊不成,竟然再次揮手,又來了一擊,再次向著莊禾的後背刺去。
而莊母一直抱著莊禾,她的臉正好對著張雅楠,也正好將她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在她再次動手的瞬間,莊母想都沒有抱著莊禾轉了個身,用自己的身體去替莊禾擋她那一擊。
也就是轉過去的瞬間,莊禾才看清她背後的情景。
刹那間她睜大了雙眼——
“不要……媽媽……”
莊禾雙眼無神,目光呆滯的看著莊母那張帶著笑容的臉。
尖刀劃破皮膚刺進肉裡的聲音穿進三個人的耳朵,莊母眉頭一皺,卻還不忘安慰莊禾:
“禾禾不怕,媽媽在……”
說話的時候張雅楠握著匕首用力的拔了出去,莊母吃痛,抱著莊禾直接向著樓梯下面摔了出去,二人抱成一團一路滾到一樓大廳。
整個樓梯都被莊母的鮮血染紅,莊禾潔白的禮服也成了紅色,也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莊母的血——
摔到一樓時莊禾摔到了頭,她的血和莊母的血混成一攤,她們二人相擁著,緊緊的閉著眼,沒有一絲生氣。
靜靜地,溫馨無比。
此前還喧鬧無比的宴會場此刻十分安靜,所有人都退到了幾米之外的地方,遠遠的看著樓梯口,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