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林安寧的帳外, 林淵在朝堂之上的同僚找來。
林淵本以爲是林子裡的人都找回了,陛下要召他們責問刺客一事。
雖說圍場的守衛幷非是他負責,可先前他奉旨率領兵馬封鎖營地,一來是防止再有人去林子裡送死, 二來也是守衛營地,以防刺客來襲, 可他却爲了蕭蒹葭與林安寧擅離職守, 雖是留下了兵馬獨自前去, 可依舊算是失職, 也早就做好了去向陛下請罪, 被陛下責罰的打算。
誰知同僚張口就是:「未央回來了。」
林淵早就知道未央回來了,因而也不驚訝。
但同僚的下一句話,却叫他蹙起了眉頭:「陛下隻召見了未央, 旁的人都進不去。」
所以他才會來找林淵, 與他商議此事。
這位同僚也與林淵一樣, 也是一路走過來的三皇子党, 簇擁陛下登基後,雖也心寒陛下的所作所爲,可也把陛下做出的利國利民的决定看在了眼裡。
所以即便知道長夜軍是受陛下指使, 也依舊有些埋怨,爲何這世間會有長夜軍這般的殺人利器,若是沒有,陛下就算深恨廢帝餘黨,也不會這般無所顧忌。
同樣的, 他們也對未央有很大的意見。
未央消失後,長夜軍明顯不如最初那般凶殘了,不少人都因此鬆了一口氣。可這才過了多久,未央要是再回來,只怕所有人都得瘋。
林淵也是擔心,可目前關於未央,他們知道的終究還是太少了,兩人商議片刻後,同僚便也就離開了。
林淵臉上的凝重還未散去,轉頭就又看到了從帳子裡出來的蕭蒹葭。
林淵楞神,因蕭蒹葭臉上格外奇怪的神色。
林淵迎上去:「可是安寧又頭疼了?」
蕭蒹葭抬頭看向林淵,遲疑道:「安寧……像是被嚇糊塗了。」
林淵不解,拉著蕭蒹葭又入了帳子。
才一進去,他就聽到了林安寧帶著哭腔歇斯底裡的聲音:「我說的是真的!姐姐她是未央!她是未央啊!」
床邊的林修被林安寧拉扯著袖子,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有那麽一瞬間,雖然荒唐,可他確實是希望,自己妹妹的胡言亂語是真的,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妹妹爲什麽會一再重複林歇是未央這件事,因爲衆所周知,未央是長夜軍,當初廢帝掌權,長夜軍拒不聽從其命令,裝死不出。
可後來陛下闖宮,長夜軍却一路開道。
很明顯,長夜軍是不可能幫著廢帝,捉拿他叔叔的。
那麽當年,林歇向大伯告密一事,必有內情。
但這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林歇不可能會是未央,陛下登基後,叔叔就接回了他們,當初收養林歇的人家也把林歇送了回來,她明明一直都在榕栖閣裡,她不可能會是那個神出鬼沒四處殺人的未央。
可是……最開始的兩年,沒有人去過榕栖閣,那個時候的林歇,真的在榕栖閣裡嗎?
林淵陷入掙扎,竟也沒有反駁林安寧的話。
林淵走到床邊坐下,拉著林安寧坐好,免得她動作太大又晃到受傷的腦袋。
林修的想法,林淵在剛剛聽到林安寧的話時也有過。
不過他沒有林修動搖得這麽厲害,更沒有直接否决林安寧的話,讓她躺下休息不要胡言亂語,而是先喚了一聲林安寧的名字:「安寧?」
林安寧果然放過了自家大哥,轉而對林淵道:「叔叔,我說的是真的,我都想起來了,姐姐她真的和我說過,當時收養她的人家還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她叫未央,她是未央。」
林淵冷靜而又理智:「那你還記得,那個時候你有多大嗎?」
林安寧搖著頭:「可能是六歲,也可能是七歲,我只知道那會姐姐才走不久,名字也是剛換掉的。」
林淵:「安寧,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你可能記錯了什麽,也許是當時,有誰和你說起了長夜軍,說起了未央宮,讓你記混了。」
長夜軍自從暴露在世人眼中之後,就一直都是小兒止啼的利器,大人嚇小孩說的都不是「再哭官兵要來抓你了」而是「再哭長夜軍要來抓你了」。
所以林安寧會聽到長夜軍一詞幷不奇怪。
至於未央宮,則是廢帝登基後不久發生的一件事,那會兒廢帝才登基,便想大興土木,修建未央宮,一來是想作爲新的行宮,二來則是取了長夜未央之意,向長夜軍暗示,若投靠於他,他能保證讓長夜軍永遠存在。
只是這項計劃,最後因爲國庫緊張而終止了。
長夜未央四個字,也成了他們這些三皇子党們私下拿來譏諷廢帝的笑話。
林安寧哽咽著,不停地搖頭:「不是的叔叔,我沒記錯,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我可能早就忘了這件事了,可是在我恢復記憶的時候,那些被我想起來的記憶都好清楚,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我不會弄錯的,真的,叔叔你要信我啊……」
說著,林安寧又哭了起來,因爲哭得太狠了,身子甚至開始微微的抽搐。
蕭蒹葭當即坐到了林安寧床頭,從後面抱著林安寧,搓著她的手臂安撫她:「我們信你我們信你,你別這麽哭好嗎,別把自己的身子哭壞了。」
林淵也跟著默了下來,不願在這個時候刺激林安寧,可林修却說話了:「就算她真的說了自己又叫未央,可未央二字又非什麽罕見的名字,也許只是同名呢?」
若在平時,林修一定不會這樣急切,急到連林安寧的身體都顧不上,可他急需證明,却不知道是想要證明林歇是未央,還是想要證明林歇不是未央。
「無咎!」蕭蒹葭呵止。
好不容易稍微冷靜下來的林安寧果然又炸了,她聲音尖銳地叫喊著:「她是她就是!!她就是未央!!」
聲音太大,蕭蒹葭怕外面的人聽見,連忙用手捂住了林安寧的嘴。
林修也意識到自己急切了,默默後退不再說話。
帳子裡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靜默,只剩下林安寧被捂著嘴抽泣哽咽的聲音。
過了許久,背靠在蕭蒹葭懷裡,滿臉眼泪的林安寧拿開蕭蒹葭捂著自己的手,又說話了。
比起之前的混亂和著急,這次她的聲音稍微平靜了一些,思路也終於清晰了許多,而不是一味地强調記憶和强迫別人認同她的看法。
她打著嗝說道:「這次春獵,姐姐帶了刀和弓來,我在林子裡昏迷前看到她了,她手上拿的就是那把她帶過來的刀,先前還在她床邊放著的,你們可以去看看刀還在不在,也可以直接問她,直接問姐姐,問她是不是、是不是未央……」
說著說著,情緒相當不穩定的林安寧又哭了起來。
林修也是才知道未央先前也在林子裡,他騎射普通,蕭蒹葭不許他跟著去夜間的林子裡找林安寧,於是他便留在了營地,之後又一心照顧受傷的林安寧,自然也不曾聽聞未央現身的消息。
此刻聽了,立刻便說道:「林歇一直都在營地,沒有離開過。」
林修見到的,自然就是僞裝成林歇的木樨。
蕭蒹葭與林淵也恍然驚覺,他們還是被林安寧的話給影響了,竟都忘了在他們帶著林安寧回來的時候,是有看到林歇的。
如果林歇是未央,那他們不可能在營地裡看到林歇。
林安寧楞了楞,隨即又哭鬧起來,毫無根據地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你撒謊你騙人!她不可能在!你騙人,你叫她來,你若真的見到她了,你叫她來!!」
正好,林淵剛剛才聽說未央被叫去了皇帳,只要能把林歇找到,就能證明林安寧的猜測全是假的。
想到這一點,林淵果然便找起了林歇,帳子裡沒有,那就叫人去帳子外頭找,甚至還將林歇那個丫鬟找了過來。
半夏先前被打暈,醒來後就看到了僞裝成林歇的木樨。
木樨唬半夏,說她是自己暈了過去。
還說可能是這些天趕路累著了,讓半夏回去休息休息,還在給半夏喝的茶水裡放了容易犯困的藥物,半夏喝了之後果然困得不行,便聽木樨的,回去睡了。
此刻被叫來,半夏也是一頭霧水。
她下跪行禮,被蕭蒹葭叫起後便低著頭瞄了瞄四周,發現自家姑娘幷不在帳子裡。
當下便慌了神,手心也汗濕了一片。
蕭蒹葭問她可知道林歇去哪了,她便將先前的事情都給說了。
「突然暈了過去?」林淵問
半夏哪裡直面過自家侯爺,被嚇的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突然就暈了,姑娘說我是太累了,就讓我回去休息。」
「營地亂成這樣,她讓你回去休息?」林淵有此一問不過是在抓疑點。
却被半夏誤會是要責怪林歇,當即道:「姑娘也是體恤奴婢,况且、况且人是在林子裡不見的,姑娘與我又不會騎馬,只能在營地待著,也沒什麽作用,還、還不如……」先回去歇著呢。
半夏的聲音越說越小,身子也越伏越低。
她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姑娘與二姑娘本就不親近,姑娘就算擔心,也該擔心鎮遠侯,可鎮遠侯這般厲害,姑娘對他放心,把自己叫回去休息,也沒什麽不妥啊。
可還是止不住心虛,也隱隱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可究竟是哪裡不對,她神經粗大,實在細究不出來。
林淵又問:「你家姑娘這次來,可有帶一把刀?」
半夏稍稍抬起頭,朝著林歇床邊看去:「有的,是姑、是夏大人下聘時候,和聘禮一塊送來的一把刀,姑娘說這次來圍場,總不好什麽都不帶,便把刀和一把長弓帶來了。」
林淵握緊了手,問她:「刀呢?」
剛剛他去找過,沒看見刀。
半夏也奇怪,她明明記得,刀和弓都放在很顯眼的地方,可如今她却只看到了那把紅漆描金的長弓,不見那把刀。
半夏又低下頭:「不、不知道,先前、先前還在的。」
恰好此時,林淵的人也來報,說是四處都尋不見林歇。
這下,就連林安寧也顧不上强調林歇就是未央了,她有些茫然:「姐姐她去哪了?」是還在林子嗎?
半夏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二姑娘這可是頭一次叫他們姑娘姐姐,先前還連同車都不肯,還有還有,一桌吃飯說話也不帶她家姑娘。
半夏在心裡默默翻舊賬。
林淵當下就站了起來,在心裡嘀咕的半夏被嚇得差點撲到地上去,可林淵却看都沒看她,徑直從她身邊越過。
蕭蒹葭把林安寧交給了林修,跟著林淵跑了出去。
出了帳子,兩人脚步不停,蕭蒹葭問林淵:「你去哪?」
林淵這才告訴蕭蒹葭:「剛剛有人來告訴我,陛下獨自召見了未央。」
蕭蒹葭眼皮一跳:「你是說……」
林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澀:「如果安寧的話都是真的,那林歇此刻,定是在皇帳裡頭。」
他們自然怎麽都找不到林歇。
蕭蒹葭不再問,林淵也不再說話,這一刻,兩人都格外的沉默,朝著皇帳,也朝著可能是真相方向走去。
還沒走近,他們便遠遠看到有幾個人從皇帳裡抬了什麽出來,朝著另一邊迅速離去。
蕭蒹葭與林淵的眼力都好,自然能看清,那是一個擔架,架子上似乎躺著人,但上頭蓋著白布,看不見是誰,只能確定,應當是死了的。
突然,一隻手從擔架邊緣滑下來,能看出那是一隻女人的手,手臂上包裹著黑色的衣袖。
是長夜軍的衣服。
林淵與蕭蒹葭立刻便加快了脚步,胸口的心臟跳動如雷。
皇帳外原先還有很多人,可自從未央出現,陛下獨自召見後,這些人突然就不著急著見陛下了,還各自尋了理由,退到了遠遠的帳子裡坐著等候陛下召見。
因而此刻,皇帳外如果有人,就會顯得非常顯眼,就比如此時此刻站在距離皇帳不算遠也不算近的那位青衣男子。
他與林淵也算相識,遇見了本該打聲招呼的,可林淵顧不上,只是看在對方的爵位比自己高的份上抬了抬手,就直接這麽走了過去。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確認,他不想浪費時間。
可林淵不與他打招呼,他却叫住了林淵:「林大人。」
林淵不得不刹住脚,回頭說了句:「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見陛下,靖國公有事不妨等我出來再說。」
不是林淵不把爵位差距放在眼裡,而是比起空有爵位不得入仕的長公主駙馬,他這位手握實權的侯爺,有任性的資格,最多遲點賠禮道歉就是,對方奈何不了他。
却不想靖國公叫住他幷非是爲了計較他的失禮,而是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你可知剛剛被抬走的是誰?」
靖國公本就長得斯文儒雅,此刻微微勾唇,便如那細細春雨,輕柔溫和。
蕭蒹葭也是不解靖國公爲何會拿這個問題問林淵,便站在林淵身旁,與林淵一樣不做聲。
靖國公看著林淵突然輕笑出聲,說道:「那位便是前長夜軍的大統領未央,在林大人來之前,便於御前自刎了。」
蕭蒹葭睜大了眼睛,林淵亦是手脚冰凉,再也邁不出一步。
若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因爲未央的死這般恐懼,他死都不會信。
看著林淵這副模樣,靖國公又說道:「對了,未央也是從林子裡回來的,林大人擅離職守進了林子尋人,想來也是有遇到未央的,不知道林大人,可有發現什麽?」
林淵開口,艱澀道:「什麽?」
靖國公笑容不變,說出的話却有石破天驚的效果:「林大人真沒發現嗎?那惡名昭著的未央,可是你家的侄女,林歇啊。」
若林安寧的話很可能是被撞了腦袋的胡言亂語,那靖國公的話,又算什麽呢?
林淵腦子嗡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回神,眼睛盯著靖國公,問他:「靖國公何出此言,若林歇是未央,爲何我從不曾知曉,又爲何,靖國公你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看來是真的沒發現了。」靖國公搖頭,像是在遺憾什麽一樣,後又說道:「這也不怪你,畢竟長夜軍行事謹慎,不曾露出破綻那也是正常的,至於我爲什麽會知道……林大人有所不知,當年收養林歇那戶人家便是慶陽找來的,只是林歇不曾去那戶人家過過一日,而是被我轉手,送去了長夜軍。林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那具屍體,或者去問鎮遠侯,據我所知,他之所以向林歇提親,就是因爲他知道了林歇便是未央。」
靖國公的話如晴天驚雷,轟得林淵與蕭蒹葭徹底失去了反應。
等好不容易回過神,林淵下意識便要去追那被抬走的屍體。
可靖國公却不打算就這麽結束這個話題,而是繼續開口,讓林淵停下了脚步:「說來林歇那孩子也是厲害,當時不過六歲的年紀,便在長夜軍留了下來,雖也哭過鬧過,可當我告訴她,只要她能在長夜軍站穩脚跟,便可替自己父母洗刷冤屈,讓自己的哥哥妹妹過上好日子,她便義無反顧地留下了,且這一待就是十一年,什麽苦沒吃過,什麽勾當沒做過,聽聞最嚴重的一次,差點便死了,那會兒也就才十一歲吧,常人家的孩子便是不受寵的,也不會在這個年紀過得這般驚險。」
林淵果然停下了。
「還有後來,陛下登基,長夜軍更是以她爲首,聽從陛下號令,所殺之人數不勝數,身上背負的駡名更是叫人心驚,只可惜她終究是人,不是刀槍不入的金剛鎧甲,一年多以前她突然失踪,便是因爲被人弄瞎了眼睛,又身中了劇毒,無奈只能隱退,可惜陛下似乎幷不打算放過她。」
靖國公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子:「年前陛下企圖要將你府上的二姑娘接入後宮——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不然也不會在年前這般急匆匆將二姑娘許出去,就是不知你們可還記得,是誰提醒的你們?」
靖國公這麽一說,蕭蒹葭立時便想起了那個奇奇怪怪的長夜軍,與自己當初過於敵視的態度,心中涌起萬般滋味,糾纏不清。
原來那個時候,也是林歇在幫他們。
蕭蒹葭別開頭,閉上了眼,緊蹙的眉頭像是在狠狠地忍耐什麽。
靖國公從林淵臉上看不出什麽,但能通過蕭蒹葭的反應進行猜測,且他說起話來節奏特別令人舒服,不會叫人覺得絮叨冗長,還很能勾起他人傾聽的**,只是這個內容,幷不能讓目前作爲聽衆的林淵與蕭蒹葭愉快就是了。
不愉快,就對了啊。
再不愉快也只能聽著,因爲這很可能是他們唯一能聽到林歇過往的途經,機會只有一次,他們捨不得,也不可能喊停。
靖國公放下衣袖,看了看皇帳那邊,自「未央」的屍體被抬出後,陛下還沒有召見任何人,附近帳子裡等著的大臣們也都不知道,因而皇帳前諾大的空地上,始終只有他們三個。
「不過你們可能不知道,咱們這位陛下之所以會突然有這個念頭,是因爲在去年的致遠書院大比上,發現你們家二姑娘與未央的身形十分相似。」
蕭蒹葭睜開眼,猛地看向靖國公。
靖國公回以一笑,明明笑得溫和,却叫蕭蒹葭遍體生寒。
他感慨:「咱們這位陛下啊,就是這麽的奇怪,他看重每一個可用之人,寬厚大度,却又從不在意無用之人的想法,冷血無情。
「未央能用之時,他絕不曾有過任何其他的念頭,可當知道未央無用了,他便不再把未央當做是一把刀,而是將她看作了一個可隨意擺布的女人,讓未央只剩下兩條路可選:要麽被他困於後宮,要麽抗旨不尊,死路一條。」
靖國公嘆:「如今看來,林歇還是選了後面那條路,就是不知鎮遠侯知道了此事,會是何反應。」
「爲什麽?」林淵問。
靖國公:「嗯?」
林淵:「你在這裡,是專門在等我嗎?」
靖國公:「當然,林歇既已身死,總不好叫你們連她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吧。」
林淵却反駁道:「你看似是在爲林歇說話,可你若是真的爲林歇好,就不該到這個時候才把事情告訴我,你現在才說,是在挑撥我與陛下的關係嗎?」
靖國公擺出一副吃驚的模樣,說道:「冤枉,林大人與陛下是何等親厚的關係,我挑撥你們二位,不是自討苦吃嗎?」
但事實就是,種子一旦埋下,就總有開花結果的那天,這算是靖國公眼中,林歇最後的一絲用處了。
也不枉他費勁心機,知道陰楚的刺客未必能拿下林歇,在林歇回營前將未央也在的事情透露給了陛下。
總算是,除掉了。
林淵:「你說完了?」
靖國公:「總不好再攔著,耽誤你去拿回林歇的屍體。」
林淵轉身便走,只是這次的方向不再是皇帳,而是被抬出皇帳的那副擔架所前往的方向。
靖國公心情愉悅,林淵與蕭蒹葭却是如墜冰窖,腦子至今都是一片混沌。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會如何,也不知道等看到了林歇的屍體,他們……
「林大人!」
沒走出多遠,突然便有人朝著林淵跑來。
只是林淵滿腦子混亂根本沒聽見,直到蕭蒹葭拉住他,那跑來的人向他行禮,說了什麽。
但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他像是失了聰,耳邊的一切都無法入耳,直到隱約間,有幾個字闖入他的耳畔——
「……您府上的大姑娘……」
明明就在面前,林淵却聽不真切,可他看到了蕭蒹葭睜大的眼睛,和眼底無法遏制的驚喜。
林淵開口,明明是自己的聲音,聽著却十分的陌生,他讓那人再說一遍。
那人便又說了一遍,這次,話語清晰地傳入了他耳中:
「聽聞林大人四處找人,我們侯爺就讓我來與大人知會一聲,您府上的大姑娘病了,不易搬動,現在他那休養……」
林淵猛地轉頭去看還在原地的靖國公,却見對方也聽到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只剩下錯愕。
顯然也是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樣。
林淵沒再管他,抬脚便往鎮遠侯所在的營帳走去。
脚步匆匆,蕭蒹葭也顧不上讓林淵冷靜些,只問他:「未央死了,林歇却沒事,那是不是說明……」那是不是說明,林歇幷不是未央。
林歇沒事她最高興不過,可她擔心林淵會因此又恢復原先對林歇的態度。
林淵搖頭:「如果不是,靖國公說這麽多是要做什麽。」
「那……」
「未央一定是受了傷,無法去見陛下,便叫了別人替她,躲過了這一劫。」
所謂的病了、不易搬動,恐怕也是因爲傷勢太重。
可說完,林淵臉上却不見絲毫喜悅。
蕭蒹葭看出來,問:「怎麽了?」
「我剛剛……」
林淵卡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壓制什麽,然後才又接著說道——
「我剛剛,把她一人丟下了。」
他帶走了林安寧,却把林歇一個人丟在林子裡,作爲誘餌,吸引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