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在高空中墜落的感覺並不好受，嘩啦啦的風聲在她耳畔呼嘯而過。

　　楚楚覺得自己像是沉水的重石，向看不到邊界的底部落去。她本以為瞬間就能結束，不料身體感知的時間流逝卻驟然緩慢，整個世界像是變為電影慢鏡頭。

　　空中飛翔而過的大雁停止扇動羽翼，大廈兩旁的旗幟不再擺動。人行橫道上的路人暫停腳步，操場上本該彈跳的籃球懸在半空。這個世界的時間突然停滯，緊接著周圍的一切景象像是倒放的鏡頭，時間忽然逆流。

　　書中的世界按照既定的規則運行，不允許任何崩壞出現。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定位，在書中世界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楚楚茫然地站在天臺上，又回到跳樓前一秒。她放眼望去，似乎世間靜好，沒人察覺光陰回溯的異常。

　　【主世界讀檔成功。】

　　【您的「惡毒女配」光環即將消失，請儘快完成對決任務。】

　　楚楚冷笑一聲，她還不信邪了。

　　她果斷再跳一次，居然又回到天臺邊。

　　【主世界讀檔成功。】

　　楚楚想要逃脫「惡毒女配」光環，光用自殺的手段，顯然無法成功。

　　她見此計不成功，突然靈光乍現，想到曲線救國的辦法。既然她沒法自己選擇結束，那她就無恥地干擾主世界，讓它不斷讀檔，什麼都進行不下去。

　　【主世界讀檔成功。】

　　【主世界讀檔成功。】

　　【主世界讀檔成功。】

　　楚楚鍥而不捨地騷擾主世界，重複跳樓無數次，終於聽到新的話語。奇怪聲音像是不堪重負，無奈地給出新內容。

　　【正在根據您的過往行為，重新進行光環判定，請稍等。。。】

　　【請通過任務加強「霸道總裁」光環（預備役），光環消失將被主世界抹殺。】

　　【周圍檢測到「女主」光環擁有者，跟您產生相合反應，強行進入進階任務。若光環進階失敗，將自動回歸原始「惡毒女配」光環。】

　　【進階任務：對夏笑笑說出經典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楚楚面對龐大信息量的炮轟，看著進階任務，陷入久久無語：「……」

　　楚楚：這莫非是一個「不說羞恥臺詞就必須死」的世界？

　　她千方百計想擺脫「惡毒女配狂作死」橋段，又搖身一變陷入「霸道總裁愛上我」怪圈？

　　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不是傻白甜女主，反倒變成霸道總裁本尊。

　　楚楚開始自我反思，難道是她對女主的關懷讓主世界誤會了什麼？她明明是想打破惡毒女配刻板的反派形象，怎麼畫風一轉變成沙雕百合文？她的過往行為跟霸道總裁有什麼關係？

　　光環屬性發生改變，楚楚身上的疼痛感也完全消失。目前來看，她和奇怪聲音繼續僵持，不斷重新讀檔也沒意義，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夏笑笑不過是個小女生，楚楚到時候不要臉地甩句臺詞蒙混過關，也不是不行。

　　楚楚想通這一點，不由豁然開朗。

　　會議室門口，笑影文化ceo韓東已經抵達會場，他客氣地跟張嘉年握手，問候道：「楚總今天來嗎？」

　　「您稍坐片刻，楚總馬上就到。」張嘉年找人安排韓東入座，同時看了眼時間，眉宇間略有一絲憂慮。

　　會議馬上要開始，楚總卻不見蹤影。如果楚楚沒說要來，張嘉年便可以按時開展談判會議，但她在車上已經許諾，他們自然就要等她出席，不敢逾越。

　　秘書長王青步履匆匆地走來，無奈地搖搖頭：「我們都沒找到楚總。」

　　張嘉年極度無語，頗為不解：「怎麼會找不到？休息室也沒人嗎？」

　　按道理，楚總的衣服被弄髒，肯定會去休息室更換才對。

　　「全公司上下都找遍了，沒有看到人。」王青同樣頭大，絕望道，「而且楚總也不接我電話。」

　　張嘉年發現最近大老闆古怪異常，不但行蹤成謎，而且習慣性失聯。他突發奇想，詢問道：「那人是不是叫夏笑笑？她在哪？」

　　楚總自從遇到這個小實習生，簡直就像撞邪一樣。

　　王青遲疑道：「夏笑笑在辦公室，她不可能知道吧……」

　　張嘉年果決道：「排除所有不可能，即使剩下的再不可思議，那也是事實真相。」

　　總裁辦公室內，夏笑笑穿著西裝外套，獨自坐在工位上出神。其他秘書全都出動尋找楚總，只有剛剛惹怒老闆的夏笑笑被留守，以防她又闖禍。

　　夏笑笑撫摸著衣料，她從來沒有穿過如此合身的西裝，跟那些廉價的便宜貨版型完全不一樣。她曾經本能地排斥正裝，因為她穿上會像個賣房的，現在想來不過是沒碰到合身的衣物罷了。

　　楚總的所有衣服用品，全都是一絲不苟的定制，像她本人一樣完美得不差分毫。她不怒自威，氣場強大，用無形的控制力左右著身邊的人。

　　「夏笑笑。」

　　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夏笑笑嚇了一跳，回頭就看到眾人遍尋不見的楚總，她弱弱道：「楚總，總助和王青姐在找你……」

　　「我知道了。」楚楚點點頭，她猶豫片刻，艱難地揮揮手，「你過來，我有句話跟你說。」

　　「好的。」夏笑笑忙不迭小步跑來，發現楚總不知在哪換了身衣服，明明大家沒在休息室找到她。

　　【請通過任務加強「霸道總裁」光環（預備役），光環消失將被主世界抹殺。】

　　【進階任務：對夏笑笑說出經典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楚楚望著女主天真爛漫的神情，想到自己的任務，一時難以啟齒。

　　「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楚楚的視線飄到一邊，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以饒舌語速一股腦說完，等待任務完成的提示。

　　奇怪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倒是夏笑笑臉上浮現歉意，小聲道：「對不起，您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楚總的聲音太弱，夏笑笑努力捕捉資訊，卻一無所獲。

　　【進階任務：對夏笑笑說出經典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楚楚硬著頭皮，佯裝風輕雲淡地問道：「你喜歡看小說嗎？」

　　夏笑笑不知話題跳躍為何如此之快，但還是老實地點點頭：「喜歡。」

　　楚楚努力保持神色鎮定，強撐著不要表情崩壞，淡淡道：「有一類小說中常有一句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夏笑笑茫然道：「……嗯？應該是有？」

　　【進階任務：對夏笑笑說出經典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楚楚說完，仍沒有獲得任務完成的提示，不免開始焦躁。這什麼破任務，居然打擦邊球都不行？

　　夏笑笑著實不懂楚總的思維邏輯，她試探性問道：「您是需要我準備這方面的資料？還是說……」

　　公司專案研發階段，秘書們會協助進行一些調研，難道老闆突然要開拓小說市場？

　　楚楚看著夏笑笑懵懂的樣子，她糾結再三，最後把心一橫，索性不要臉了！

　　「我是說……」楚楚將夏笑笑單手壁咚，逼退一步。她眉如遠黛，秋瞳剪水，居高臨下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楚楚說完就後悔不已，她關鍵時刻居然嘴瓢念錯詞，功虧一簣！

　　楚總身材高挑，輕鬆地堵住略顯嬌小的小實習生。夏笑笑被大老闆的美顏近距離暴擊，瞬間滿臉通紅，不知所措起來。她語無倫次道：「沒、沒有，今天的事情真得對不起！請您原諒我吧，我以後會小心的！」

　　【恭喜您完成任務，「霸道總裁」光環已進階。】

　　「楚總，跟笑影文化的會議馬上就要開始……」張嘉年帶著王青，遠遠便看到楚總的身影，兩人趕緊大步趕來。他走進辦公室，親眼目睹眼前這一幕，聲音戛然而止。

　　王青本來還疑惑於總助的突然沉默，等她看到年輕女總裁公開壁咚小實習生的景象，第一反應居然是將門關上。

　　楚楚順利完成任務，轉身看到張嘉年和王青的舉動，奇怪道：「你們為什麼要關門？」

　　張嘉年、王青：「……」

　　張嘉年往常高速運轉的大腦此時一片混亂，很想直接反問：您為什麼覺得這種情況不該關門？？

　　強大的求生本能壓抑住張嘉年的滿腹疑惑，他詞窮片刻，乾巴巴地提醒道：「您的會議馬上就要開始……」

　　「好的，我這就過去。」楚楚完成進階任務，保住霸總光環，順利甩脫女配身份，不由心情愉悅。她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衣領，邁步往外走，並沒發覺眾人的微妙神色。

　　張嘉年在前為楚楚引路，留下懵逼的王青和夏笑笑。王青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遭遇挑戰，她已經完全沒法悟出老闆的想法，這對秘書長來說簡直是致命打擊。

　　王青看向身邊人，嚴肅道：「楚總究竟跟你說什麼了？」

　　夏笑笑磕磕絆絆道：「她、她問我是不是故意引起她注意……」

　　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