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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克斯追鷹者》第3章
第三章

  河流朝東南方向延伸,山脊線與它並行。河的上游被大片的沼澤地所佔據,下流則是森林。繁茂的植被使得這條河在入海前改道而行,繞過平坦而肥沃的平原,向西而去。那些大小不一的牧場和耕地便是從森林的盡頭開始的,一直到平原的最南端結束。在人類的聚居點消失的地方,能夠眺望到懸崖的盡頭,歷史悠久的白堊懸崖上日復一日地盤旋著海鷗和燕鷗。在懸崖西北角,一塊小小的,可以望到燈塔的岩石,將會成為這趟尋鷹之旅的終點。起初,腳下的土壤多為礫石黏土,隨著他們一路往南深入河谷,追溯至河流的盡頭,土壤變得更加貧瘠,荒涼,氣候亦愈發難以預測。十六日以前,他們沿北部的沼澤進入河谷,順著將近三百英里長的山脊線,朝位於河口東頭的鎮子走去,如果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他們將會在二十日左右來到出海口。大部分的時間裡他們都在穿越鹽鹼灘,沼澤和灘塗,以及上游一些不成氣候的小片林地,但誰也不知道雷鳥在哪裡。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僅是頭頂的氣候和風景發生了變化,連他們自己也發生了改變。那種感覺很難描述,就好像他們正在逐漸拋舍屬於文明的一些東西。在這趟旅行開始的時候,西瑟用懷錶記認時間,但現在他們已經完全陷入了追鷹者的記時方式之中:一天裡只有一刻,那是猛禽捕食的時間,而在此之前,似乎所有的在跋涉之中度過的時辰只不過是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那是黃昏前的一個小時,霧靄消失,南方醒來了,空氣滯重,無風,但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有一隻蒼鷹一躍而下,俯衝,盤旋,用牠的利爪攫住牠所選中的獵物。紐特的目光會迅速地捕捉到這一刻,就好像他天生是為了觀察這一幕而生的那樣。「昨天好像是田鶇,」他會用一種興奮得幾乎讓你感到不安的表情告訴你,就像孩子收到禮物,「大前天是一隻大黑背鷗——問題就在這裡,我想牠不太喜歡。隨處可見的麻鴨對牠來說又太笨了,牠把麻鴨的投降當作侮辱。等到我們走出這片牧場,我們就能夠看到牠今天抓住的究竟是什麼了。我覺得是寒鴉,不過我也有猜錯的時候。」也就是在這時候,西瑟注意到他外表上的變化的。耕犁期延遲了,進入河谷花了他們三天,疲倦感並未消磨紐特的精神,追逐獵物的興奮反而使他的眼睛發亮。隨著他們越來越遠離有人居住的牧場,大自然的異鄉人的身份也越來越打造出一個全新的紐特.斯卡曼德,而西瑟則是他回到文明世界的領航者,至少西瑟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他是紐特棄諸腦後的那個文明世界的邊界,一處遺址。

  「你看起來很喜歡幹這個。」西瑟有一次說,他看到紐特穿著長襯衫在田野裡跳來跳去,檢拾染血的,喉嚨被咬斷的紅嘴鷗的羽毛。捕食者咬斷了牠的脊髓。

  「喜歡?」紐特回頭望向他,眼睛發亮,「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幹這個。」

  然後他笨手笨腳地穿過田野,嘴裡咬著那根羽毛,胳膊高高地舉起來,以防林間飛來的烏鴉把他的魔杖當做一根可以拿來築巢的樹枝。西瑟對自己承認他的弟弟著實看上去很蠢,根據以往的經驗,附近農場很快便會貼出告示警告彼此這個「可疑的男人」,不過等到他跳到西瑟身邊,差點跌倒在他身上的時候,西瑟臨時改變了看法。他用無杖魔法讓陰影處的霜化凍,避免他的弟弟滑倒,儘管一隻短耳鴞很不高興地因此飛了起來,但紐特總算沒在河堤上摔個嘴啃泥。

  「你也不一樣了。」他弟弟爬起來以後說。

  「怎麼說?」

  紐特望著他若有所思,西瑟一開始以為他指的是無杖魔法的事,但他似乎另有所指。「我也不知道,只是你看起來更像你了。」儘管未曾跌倒,紐特依然一身是泥。有他弟弟出現的地方,似乎連空氣都在蠢蠢欲動。「更像帶我去看雷鳥的你。」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喜歡這個,」西瑟告訴他,「完全是因為老爸非要我學。」

  「那是你一直以來的說法,」紐特回答的語氣很討人厭,就好像他知道什麼西瑟並不知道的事情並且篤定那是正確的。「說真的,你怎麼能欺騙自己這麼久?」

  西瑟應該讓他摔下去的。

  進入河口的第七天,他們才第一次聽到了雷鳥的叫聲。那時候他們剛走出山楂樹林,一大群灰斑鴴在倉皇之間從北面的天空飛來,忽然之間,他們頭頂的天空充斥著鳥雀的淒厲鳴叫和慌亂中扑騰翅膀的聲音。這種事情過去也發生過,但西瑟發現這一次,這些小型的雀鳥並沒有固定的方向,牠們漫無目的地亂飛,完全失去了統一的目的性。而牠們的鳴唳不是叫嚷,更像是某種音色空洞的悲泣。西瑟望向內陸的遠處,正當他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紐特叫了他一聲,西瑟轉過頭。在他們身後的山楂樹林裡,驟然間,一群烏鴉——每一隻都像一個隱姓埋名的煉金術士,又像一個收攏魔法袍垂手立在那裡的巫師——紋絲不動地佇立在樹枝上,排成一行。所有的枝條都落滿了這種平日里聒噪不休的動物。那種景象很詭異,這些小個子的黑衣鳥兒不像是在看熱鬧,更像是被嚇傻了。紐特拾起腳邊的一顆石子,朝其中的一隻拋去,而牠甚至沒有歪頭躲一下,依舊痴痴愣愣地盤踞在那裡,緊攏住翅膀,小巧的黑色頭顱一動不動。在黝黑得幾乎有些發紅的眼珠裡,是西邊的半輪殘陽。烏鴉彷彿能夠理解灰斑鴴的恐懼,就連平日裡總在林地肆意飛行的沙錐此刻也沒了動靜。只有他們這些人類無法理解即將要發生什麼。空氣中沒有一絲微風,西瑟在那顆石子擊中以前抬了抬手,牠改變方向,繞過那隻原本在劫難逃的烏鴉。眨眼之間,紐特已經不見了。

  夕陽穿過雲層,眼前的一切即將重現光彩,西瑟以為紐特使用了現影術,然而一隻隼朝他飛來,猛然間掠過他的頭頂,當牠再次飛回的時候,西瑟聽到了紐特的聲音。「我們只有很少的時間去準備,」那聲音像一顆小小的鵝卵石掃過他的耳邊,「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替你擅自準備好了,還有請不要生我的氣!」

  這完全不合情理,那聲音像是從紅隼的身上發出來的。牠的一隻羽翼在盤旋而下的時候朝西瑟傾斜,就像一個人那樣把手伸向對方。西瑟一邊告訴自己這太不正常了,一邊試探著伸手抓住她,當他的手指接觸到一根初級飛羽的一剎那,就像被漩渦捲進去一般,有人拽著他鑽進了某種粘乎乎的東西。隨後是一陣響聲,彷彿空氣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心臟在空氣中俯衝而下,感覺不像在跳動,感覺不像屬於一具人類的軀體,西瑟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敏銳的鷹。

  紐特和他一樣騎在紅隼的頸背上。他變小了,但和西瑟一樣大。這個瘋狂的騎鷹人揪住成年遊隼脖頸後方的楔型羽毛。他們在以四十英里的速度進行橫向飛行,西瑟不確定自己跨坐在什麼位置,但他能看到這隻紅隼具有殺傷力的後趾。

  「紐特。」西瑟咬牙說,確保自己的心情在這個簡短的句子裡完全傳達了出來。

  「抱歉,我記得你沒有暈車之類的問題,應該是這樣?」

  「你知道你違反了不止一條原則吧,」西瑟懶得回應那個問題,「關於追鷹的。」

  「我相當並且十分清楚,但要找到雷鳥,除了現影術以外沒有多少方式。」

  紐特語速過快,西瑟看出他在緊張,也許還帶著某種忌憚,你畢竟不能以通常追蹤遊隼的準則去揣測雷鳥。「你怎麼知道這隻鳥不會像他們一樣害怕地逃掉?」

  「這是隻鷹,西瑟。」

  西瑟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牠要見見它的對手。」

  「哪怕牠也許永遠無法見到,」紐特終於露出笑容,「這就像我們要見自己的造物主一樣。就像一些人類一樣,牠有某種信仰。看牠的眼睛。牠永遠不會停止嘗試。」

  「紐特,」西瑟搖頭,「牠會替我們弄到劇院的前排座位。這是勇氣還是犯傻。」

  事實上,牠比他們都要確信。牠從一開始便篤定地飛往一個方向。在牠飛過斷橋,飛往農舍的路程中,田鼠藏進了草叢裡,一隻蒼鷺把鳥喙伸進灘塗以下的水面,好像要趁這個時刻大快朵頤。西瑟看到一隻油光水滑的麝鼠溜下了樹枝,在野生石楠裡掩護著自己。蘆葦叢上方,光線變得更加銳利,幾乎可以把葉片割傷。當這隻成年遊隼帶領他們飛向農舍邊上的椴樹林的時候,松林分開了,天空露出一角黑暗的海面,就像一塊碎冰。霧凇上端升起的白霧,是孤鷹的低語。西瑟是個巫師,但他從未見過與此相似的東西:速度就像一塊糖在他口中融化。

  「你知道我會喜歡,」西瑟低喃,確保聲音大到足以讓紐特聽見,「你這個混蛋。」

  「那麼,」紐特的雙頰湧起紅暈,「你現在決定好了嗎,我們究竟是勇敢還是犯傻?」

  「以後再問我吧。」

  在雌隼懸停的一瞬間,雷鳥的叫聲響了起來。這隻鷹筆直向上,平伸雙翼,朝白晝被熄滅的源頭飛。然後,似乎知道這是牠能力所能到達的極限,牠最終在灘塗的一根樹樁上停了下來,牠趕跑了原本佔了這個位置的幾隻秋沙鴨,獨自立在雨中。水霧打濕了牠的羽毛,牠寂然不動,棲息在榿木削砍而成的木樁上。當雷鳥的聲音傳遍這片土地時,牠拒絕像一隻貓頭鷹那樣縮起身子,牠專心致志地聽著,褐黃色的爪子直刺進木頭的裂紋裡。這讓紐特有些難過,西瑟能看得出來,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弟弟不忍心再催促這隻鳥往前。浸水以後,她的羽毛色彩更為豐富,西瑟從中認出了林間沼地斑駁的光影。其中有一片暗紅色的羽毛,一根次級飛羽,恰似一塊水窪映出的晚霞。他不知道雷鳥是否意識到牠有一個知音者,一位素未謀面的對手,但雷鳥的叫聲與他先前聽過的不同,是克制的,如同一陣隱約的雷鳴,牠短促地滾過天空,然後落下了暗藍色的雨。

  「你知道嗎,」為了讓紐特振作起精神,西瑟對他說,「這是你做過的所有蠢事中——真不敢相信我會說這種話——最美的一件事了。」

  「我也不敢相信我會說這句話,」紐特說,「但是謝謝,西瑟。」

  紐特的表情就好像西瑟踩了他的腳似的。西瑟等到蒼頭雁抑制不住恐懼,雜亂地爭鳴起來的時候才拿起魔杖。略施小計的魔法被解除了,雌隼抖動羽毛,甩掉雙肩之上的雨水,兩個消失的人類像是一滴雨珠那樣落到了她的頭頂上。他們在懸吊於溪流之上的斷橋邊站住腳,雌鳥轉身飛入雨簾中。

  他們的影子在橋下隨著流水而破碎,有時候重新出現,但通常,那要等到岩灘之間濺起的雨珠平息以後——那些雨珠像是微弱的星。紐特聞到血腥味,他猛地望向西瑟,西瑟點點頭:一絲血跡,順著礫石沙洲被沖到這裡。

  「不。」紐特說。他的樣子是那樣無助,西瑟不忍確認那是雷鳥的血。

  「我們會找到他的。」在紐特的生命裡,第一次,西瑟不願充當真相的揭露者。

  「萬一已經來不及了呢?」

  「那種情況絕不會發生,」西瑟突然瞇起眼睛,「那是銀嗎?」

  「是的,」紐特望向他所指的方向,以驚人的毅力重新振作起來,「是兩腳蛇蛋殼的碎片。準備好去追蹤一兩隻兩腳蛇了嗎?」

  他們在月色下找到了那群小惡魔。牠們鳩占鵲巢,在鳳頭鸚鵡的巢穴裡睡得正香。如果忘掉西瑟在樹下繞過的那隻一磅重的幼雛的骨頭,牠們看起來可算無辜。西瑟和紐特各把一隻抱在懷裡,他們在月色下回家,月光不斷地變幻,西瑟想起有一次,確實有一次他喜歡過追鷹,那是父親去世以後的第一個夏天,一隻遊隼未受邀請前來,待在教堂的另一頭,在陽光下牠耀眼奪目,就像一顆恆星。紐特出發去追牠,他過去就像現在這樣根本不在乎道德感,西瑟本來是要去斥責他的,並且在母親發現以前把的紐特拽回去:直到他發現紐特站在穀倉門口,那隻雄鷹則無聲地蹲據在另一頭,在黑暗裡。一次有力的振翅,帶走了死亡和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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