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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姐》第11章
☆、第 11 章

  聞琉將手中的玉白瓷瓶收回袖中,他抬頭瞥了一眼跪得瑟瑟發抖的眾人,溫聲說道:「下去吧,別讓我姐姐察覺到任何異樣。」

  「是。」太監總管忙不迭帶著這些人下去。

  偌大的屋子中瞬間便只剩下一個人,燭火跳動,人影慢慢拉長,雕花木窗關得嚴實,密不透風。聞琉的眼眸倒映出明明滅滅的燭光,他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在寂靜的環境下發出幾聲輕輕的異響。

  聞琉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緊閉的鏤空雕花窗,靜靜地靠在一側。衣襟沒有繫牢,露出截寬厚的胸膛,上面有些冒紅的抓痕。他眺望遠方,深黑的眼眸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瞭解宴卿卿,比誰都瞭解。

  她絕不會跟他說這件事,她會把這種事藏得緊緊的,不告訴任何一個人。或許她會覺得難堪,甚至以後還會避開自己,可如果自己有事去找她,她卻會忍下這份難堪來幫自己。

  宴卿卿一直都是個好姐姐,即使他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她待自己和待太子也沒什麼差別。甚至因為他較為年幼,她還數次關照自己。

  在宴家待的那幾年,幾乎可以算得上聞琉從小到大最快樂的事。如果宴卿卿和江沐沒有婚約,亦或者是江沐沒有等宴卿卿的孝期先行與他人成婚……

  他淡淡的笑了笑,君子如玉。手指微微蜷起,掌中仿若撫摸著她的細腰,光滑柔嫩,膚如玉脂。她趴在自己肩上,渾身顫抖,曖昧喘息的輕泣聲似乎還在他耳畔迴響。

  那又有什麼關係?聞琉想,他的性子從小就是怪異。明明是個可憐兒的身份,內裡卻見不得宮侍碰他的東西,別人碰了寧願毀了也不會再拿回來。

  可那是自小待自己最好的義姐,不是件普通而又隨便的物件。她本該是被人輕輕捧在手心,慢慢放入心臟的。

  他會一步一步的,慢慢來。

  ……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是濛濛未亮,不知名的鳥兒便在枝頭鳴叫,幾個太監拿著竹竿往上胡亂捅了捅,沒敢弄太大聲,受到驚擾的鳥兒齊齊飛走。

  日頭已經發燙,宴卿卿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揉了揉額頭,看著外面的大太陽,心下一驚,立即扶著床沿朝外叫了聲來人。

  帶頭的大宮女推開門,領人進來,她們手裡端著盥洗盤,裡面盛著溫熱的水,向她行了個禮。

  這大宮女是個伶俐人,叫槲櫟,宮裡面新派過來的。沒等宴卿卿發問,她就先一步恭順解釋道:「相然姑娘說您不喜歡別人擅自做主進房服侍,奴婢們就在門外候著了。」

  昨夜睡得不晚,起得倒是挺遲,也是被那個夢驚到不輕。宴卿卿看了槲櫟一眼,靜聲問道:「相然病好了?」

  「還沒有,」槲櫟搖頭,恭敬地回道,「不過看起來倒是比昨天要好多了。」

  宴卿卿垂眸應了一聲,微微招手,像是沒力氣,宮女們走過來替她更衣。

  不是她還沒睡醒,實在是累得抬不起手。也不知那劉二小姐下的藥到底是什麼來頭,直折騰得人如同經歷真正的歡愛,渾身酸軟,連纖細的指尖都隱隱做疼,更不用說承受孟浪的身體。

  先前不敢找大夫問,現在卻真得找個好的來問問,宴卿卿嘆口氣,要是每日都來一回,這身子遲早得壞。

  她是個會安慰自己的,凡事皆會勸自己不要太較真,也無須太過放在心上。若換做尋常女子,接連失去父兄就已經能將人擊垮,更別說未婚夫婿還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哪還能像她一樣,孤身撐起宴府。面容美豔,身段姣好還能不落人口舌。

  實木制的妝奩半大不小,刻著含苞待放的木蘭花樣。鎏金的葉片微微展開,脈絡清晰可見,似見其中精緻的細紋。以勾蓮紋雕著兩側,凹凸不平卻又光滑細膩,栩栩如生,仿若真能透出淡淡的暗香。

  大宮女槲櫟從中挑出支雙葉珍珠白玉簪,多瞄了兩眼。即使她在宮中伺候過妃子,見識多廣,也不得不道一聲,玉質這麼通透的簪子,著實十分少見,也不知道宴小姐哪得到的。

  宮裡混得好的,大多都是人精,更別說是被派來伺候宴卿卿。槲櫟沒有多問來歷,做下人的,最好不要過問主子的東西,畢竟身份有別,擺在那裡。

  她恭順說道:「小姐可要帶這支……小姐?宴小姐?」

  宴卿卿倏地一怔,回過神來。

  額上的花鈿粉嫩,更稱得人漂亮了幾分。杏紅色齊胸襦裙被撐得鼓鼓的,連個女人看了都受不了。只是可惜了,暉朝人並不太喜歡她這種類型。

  不過女子都是愛打扮的,宴卿卿也不可能為了別人蓬頭垢面。

  「怎麼了?」

  槲櫟如同什麼都沒發覺,繼續恭敬地說道:「您要帶這支簪子嗎?」

  宴卿卿看著她手上的白玉簪,頓了會,最後搖頭道:「不需要,換支普通的。」

  宴卿卿當初收下,是礙於聞琉宮中沒妃子,怕有心人議論。等他走後,她猶豫片刻,遞給了相然,讓她放庫房存好。

  相然可能是覺得太可惜,就放進了她的妝奩中。

  昨日才夢見與聞琉行了那種事,現在又看見他送的東西,猶如碰上真人般,宴卿卿也是說不出的尷尬。

  宴卿卿按了按自己的腿,實在是酸軟,宮女扶著她站起來。宴卿卿行走時有些許搖晃,身子的違和感太強,現在都不太合得了腿。可比起第一次做那事的時候,卻又不太一樣。

  「皇上昨天來這邊了嗎?」她突然問出口。

  槲櫟怔愣片刻,「宴小姐是有事想要找皇上嗎?他天天處理朝中政務,應該是沒時間過來的。要是過來,雲山早就佈滿了侍衛,不可能還像現在這般清淨?」

  「……是我想多了。」宴卿卿搖搖頭,「差人去請個醫女過來給相然看看。」

  槲櫟行禮:「是。」

  聞琉自登基以來,宵衣旰食,勤勉無比,誰見了都誇一聲,連李太傅這種極其嚴肅的人都對他緩和臉色,哪裡有時間跑這裡?

  宴卿卿嘆口氣,只覺事情難辦。要是換做別的夢,她或許能忍忍,假裝沒發生,反正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即使是這個荒謬的夢,要是沒什麼影響沒個大礙的,她也可以忍下去。可夢太真實了,身子永遠都有那種感覺。

  怕是不久之後,身子骨會敏感得受不了。

  雲山是有醫女的。這裡僻靜,又比山下要寒冷幾分,工匠宮人難免會染上寒氣得些病。雖比不過宮中御醫,但治個小病綽綽有餘。

  相然染了風寒,並不嚴重,睡一覺已經好了很多。

  醫女收起診治的工具,對相然細細交代幾句,讓她睡下。開了個藥方給宮女,讓她拿下去熬藥,槲櫟挑開素色帷幔,領著她從內室走出來。

  「宴小姐,」醫女行禮,「您的丫鬟沒有大礙,好好休息個把天就行了,已經讓她睡下了。」

  宴卿卿點頭,對槲櫟說:「你們先下去,我有事情想問這姑娘。」

  宮女都不是多嘴的,應聲下去。

  室內只剩下宴卿卿和這醫女。

  手臂搭在圓木漆紅桌上,纖長的手指不自覺的輕動,宴卿卿問道:「姑娘可知道有什麼藥會一直讓人做夢?就如……心在夢境,身子卻像經歷了同等事的藥?」

  醫女恭順回道:「奴婢雖見識短淺,但也看過許多醫書,這種藥倒是沒見提過,莫不是指讓人入夢的熏香?這倒是常見了,加的香料過多容易陷入沉睡,第二天起來身子便如同重物碾壓般,起都不想起。」

  「若不是熏香,那還有別的嗎?」

  宴卿卿不怎麼喜歡在屋內燃香,聞琉賜的九孔鏨金銅香爐還在庫房裡放得好好的。倒是相然平日會給宴卿卿的衣物熏些淡香,但那點香用了好幾年也沒出事,也不太可能與此相關。

  醫女稍稍遲疑,「或許是有的,只是奴婢才疏學淺,不太瞭解。」

  宴卿卿又問:「若不是暉朝的藥,你可有研究?」

  「不是我朝的藥?」醫女搖頭,「這奴婢就真不知道了。」

  也是,雲山的小醫女,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宮中的御醫或許都不知道,宴卿卿輕輕揮手讓醫女下去,否則以聞琉那純善性子,早就來給她解釋了。

  她心想難道以後都要熬夜不睡了?這也是做不到的。

  「宴小姐要是被噩夢所困,奴婢這倒是有副安神的方子。」醫女恭敬地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平日裡不要想那麼多,可能就沒事了。」

  「不用了。」安神藥對她沒用,「下去吧。」

  醫女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宴卿卿的注意力沒在她身上,她也只能退下去。

  槲櫟走了進來,見宴卿卿微微皺著眉,於是問道:「小姐是擔心相然姑娘嗎?」

  宴卿卿搖頭說:「醫女說她沒事。相然睡下了,我們先出去。今日先去圃園看看花樣,挑個時間畫點東西。」

  順便去靜靜心,宴卿卿想,或許是自己總是想著這事情,晚上才會時時做這種怪夢。還不如放寬些眼界,挑些安靜的地方。

  心中是這麼想,她也沒閑下,派了幾個人下山問問是不是有藥。

  事情就是那麼巧,最近京城外時常有蒙古國人出現,其中雖有不少打著經商遊玩名義的探子,但也真有想要來討生活的,只是到了太陽落山時間,便有小廝趕了回來。

  派出去的心腹小廝那時累了吃茶,湊巧遇上蒙古國大夫,多問了幾句。那大夫也是心性曠達人,和那小廝投緣,又加上那種藥不算秘藥,也就沒隱瞞,告訴了他。

  「那外邦人說您這描述像他們國家裡的一種藥,沒有固定的名字。他稱之為輪定安,本是用來給驍勇善戰的男子準備的,讓人在戰場湧血性。一場戰爭過後,藥性大部分就沒了。

  不過女子就半點碰不得了,一碰就會出現您描述的那種狀況,藥效也因人而異,據說他們國有位公主想要偷上戰場,用了這藥後在床上躺了半年,就是因為經常都夢見自己上了戰場殺敵,第二天一大早便筋骨酸軟,難以動彈。」

  宴卿卿手一抖,端著的茶杯落在地上,濺濕了她的湖色緞繡裙擺,其上繡著的綠竹愈發顯色。

  這公主雖是情形不同,但較起內與,卻是如出一轍。

  小廝跪在地上,抬頭望了眼,疑惑道:「小姐?」

  「沒事。」宴卿卿淡淡地說,「他說的是真是假?」

  「應當不假。」

  「可有……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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