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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始於夏日》第13章
第十二章

  時湛陽自己動手,給邱十里包紮得嚴嚴實實,之後,在那條林間顛簸的返程路上,他用力摟著他的肩膀。

  這車裡不是沒有別人,空調也熏得人鼻頭髮干,邱十里不好意思了,他推推時湛陽,「我不冷。」他小聲說,時湛陽卻把他圈得更緊,更沒有讓他脫下大衣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部下把熱水燒好了,和壓縮餅乾一塊遞過來,時湛陽就讓邱十里自己單手端著保溫壺,再把餅乾掰成小塊,喂到他嘴裡。

  邱十里臊得不行,生怕自己的嘴唇或者舌頭稍一不留神,就碰到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可時湛陽偏偏還總是無心插柳似的,幫他刮掉嘴角的餅乾渣,彷彿方才聽時繹舟說了那種有關「兄弟」的閒話,他也完全不在乎。

  車裡其他人,沒有一個敢往他們這邊看,槍支都是上膛的,突發情況好像隨時會來,時湛陽也一句話都不說,半明半暗的日出前,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老K忽然打破沉默,「老大,飛機準備好了,八點半起飛。」

  「好,辛苦。」時湛陽道,「明天下午六點多到舊金山,對嗎?」

  老K似乎費了點工夫算時差,「對的,應該不會管制。請您放心。」另一個部下搶先道。

  之後便又是長久的沉默,時湛陽把邱十里摟在懷裡,眼睛卻看著窗外的林地。樹冠上方,樹枝的夾縫中,有著如冰的天空,抹著稀薄而寒冷的灰藍色,四周靜謐無垠。

  時湛陽忽然累極了,無論是之前和軍方的扯皮,之後和二弟的爭執,還是此刻大洋彼岸陷入昏迷,困在ICU裡倒數時間的母親,都吊在天平同一側,他要想保持平衡,就得拚命在另一側使力。他當然累。

  他把邱十里受傷的手托在掌心裡,有關那個吻,有關這場受傷,他或許應該說點什麼,因為邱十里必定是比他還要不安的,他也不是不想說,但他就彷彿失了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此,當邱十里在耳邊叫他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兄上,」邱十里道,「我的手沒事。皮外傷。」

  再深一點就要縫針了。時湛陽想。「回家好好休息,練習都停下。」他被自己過於沙啞的嗓子驚了一下。

  邱十里點了點頭,又道:「媽媽她……肯定會等到我們回去的。」說著,他放下水杯,從領口扯出自己的御守,藍色的一小片,帶著他胸口的體溫,被放在時湛陽手裡,「我許過願了,奶奶一定會保佑我們的。」

  這枚御守,時湛陽聽邱十里說過許多許多次,說是他奶奶生前留的,可以許三個願望,百分之百靈。邱十里雖然搞不清楚這背後的神明究竟是誰,卻對它的靈性深信不疑,遇到某些情況,他就會一本正經地去考慮要不要費一次機會許願,還總和時湛陽一本正經地商量,最後得出並不值得的結論。

  此刻,時湛陽看到他明亮的眼,也看到他背後,遙遠的地平線上,沒有蹦出來的紅日,卻有日出時瑰艷的曦色。

  「是啊,一定會的。」時湛陽泛起笑,把御守塞回去,又把邱十里摟回來,「睡吧。機場還有好遠。」他輕輕地說。

  邱十里很快就靠在他胸前睡著了。之後,在飛機上,在起飛時降落時,他也靜靜挨著他的大哥,聞見乾燥的煙草味,還有淡薄的皮革調香水,睡得安恬。

  舊金山的秋意中還殘存著暑熱,夜暮時分,晚高峰也照舊把他們堵在路上。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七點,邱夫人暫且從ICU轉椅去了普通病房,不過隔壁幾間都是空的,應該是和醫院打好了商量清了場。

  時湛陽從門外隔著玻璃看,她陷在床被裡,只露出一張灰白的臉,床邊圍了幾個護士。

  父親也在病房外守著,帶著一群紅耳釘,排成一隊沿牆站得筆直,個個低著頭,也個個面色凝重。

  「抓緊時間,多和她聊聊吧。」父親站起來,平靜道。他對二兒子的缺席似乎並無意外。

  「醫生怎麼說?」時湛陽問。

  「就是這兩天的事,可能熬不過今晚。」

  說罷,父親轉身就要走了,那一眾部下也跟著他,「您不再陪陪她嗎?」時湛陽叫道。

  「該說的都說過了,」父親沒回頭,「明天我會再來。你們兄弟倆……她都有話要說。」

  時湛陽看見父親消失在拐角,緊接著,最後一個跟隨的紅耳釘也走沒影了,時湛陽面對著黃油色的牆壁,扶著額頭站了一會兒,囑咐老K他們在外面守著邱十里,自己率先走進病房。

  護士把邱夫人扶起來,讓她靠著枕頭坐好,時湛陽站得離病床幾步遠,對她們點頭致意,之後這房間裡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十里救回來了?」母親抬起眼問。

  她的聲音太微弱,太暗啞,時湛陽走近了些,「在外面。他本來沒事,為了我受傷了。」

  「老二做的?」

  「嗯。他……沒有一起回來。」時湛陽不敢去握一握母親的手,「是我的錯,我該把他打暈帶回來。」

  母親笑了,搖了搖頭,「陽陽,你還是要多忍讓他,不要這樣凶,以後我不在了,再吵架打架,沒有人幫你們說道理了。」

  「……媽!你會好的,你不要說這種話。」

  邱夫人還是搖頭,還是笑著。她已經持續很多個小時衰弱得連話也說不成,更吃不了飯,喝不下去水。現在精神好了一點,她心裡大概有數,這是生命留給她最後的機會。

  「小舟他心腸不壞,但是性格太極端,容易走上歪路,我們也沒有給他足夠的關注,」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我知道的,從小時候,從他在祭典上撞倒那個老奶奶……但你是大哥,他鬧鬧你,你多一點耐心,讓他感覺到,你在把他當家人看。」

  時湛陽沒有說話。

  「答應我。」

  時湛陽怔了怔,「好。媽媽。」

  邱夫人點點頭,又閉了閉眼,「你工作上的事情,媽媽從來不操心。現在要說的,就剩下你和十里的事了。」

  時湛陽看她的確很累很累了,就道:「您……不要著急。以後,我也一定會把照顧好。」

  邱夫人歎了口氣,「你愛他。」

  時湛陽怔忪了兩秒,他握緊床沿的擋板,「不。」

  「你愛他,陽陽。」

  「……哥哥對弟弟應該是有愛的吧。」

  「那老二呢?老四呢?」

  「……」

  「你不用去管你爸爸的那些教義,不用顧慮那些規則,更不用通過跟我說謊來保護他,」邱夫人如薄紙一般地笑起來,「我看得見你們的感情,我知道,那是一種極為珍貴的東西。人的一輩子,能夠得到它,是非常幸運的。」

  時湛陽的眼睛酸了,這對他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感覺,「謝謝您。」他只能說。

  「你下定了守護他一輩子的決心。」

  「是的。」時湛陽頷首。

  「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該什麼時候,以一種怎樣的方式告訴你,」邱夫人示意時湛陽再靠近些,「現在也不用再去想了。」

  時湛陽拖了張椅子坐下,側耳聽。

  「家裡知道十里身世的,只有我們兩個,你還記得他的祖母,也是你的外婆。」

  「江口千春。」時湛陽憶起那個九年前病逝的女人,江口組的「教母」,三代目極盛時期的傳奇。他也憶起,自己的母親原名江口一惠。這是他一直想忽略的事實。

  「把十里接過來的那年,最初我是夏天過去的。就是因為母親重病,她知道時日無多,叫我去青森幫她做事情,」邱夫人輕聲道,「在重病時,她完成了兩件事。」

  時湛陽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認真聽。

  「第一件,」邱夫人頓了頓,「八十年代,我剛剛嫁給你爸爸的那段時間,江口組和時家還在合作,關係很好。那時是我爸爸掌權,他們得到一個金屬礦場的消息,把無關知情者都殺了,最後具體位置只有不到五個人知道,雖然當時沒有開採提煉技術,但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那種金屬叫做『銣』,在那個礦場裡面,儲量相當豐富。」

  時湛陽的神經緊張了一把。對於「銣」,他早有耳聞,近年來它在恆溫玻璃和電池製造領域非常搶手,能夠大大提高產品的各種屬性,他自己工廠研發的某些高新裝備也對它有所需求,各國更是把它當戰略資源來搶。

  如果這種礦產,大量落到一個已然衰落殘喘的,窮凶極惡的黑幫手中——

  邱夫人又道:「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後來,知情者都死了,雖然江口組內部也有傳言,但具體準確的位置只剩你的千春婆婆知道。她在去世之前,把這些信息分成兩半存儲,有一半在一張微型芯片裡面,還有一半在紙上,就藏在十里的御守裡。需要合併才能解碼。」

  「芯片呢?」時湛陽問。

  邱夫人張大眼睛,近乎痛苦地看著他,「植入了……十里的身體。」

  「身體?」時湛陽咬緊臼齒,他警告自己冷靜,「身體的哪一部分?」

  「心臟。」邱夫人又閉上了眼,氣喘得很急,抬手示意時湛陽別動。

  時湛陽釘在原處,冷眼看著她緩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所以,媽媽,你夏天一個人過去,就是為了幫助江口千春,把那個東西,放到她的親生孫子體內。」

  邱夫人疲憊萬分地點了點頭,「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聯繫我,商量手術和收養的事宜。」

  「芯片對健康會有影響嗎?」

  「目前看來,你覺得十里受到了影響嗎?」

  「沒有。」時湛陽頭痛欲裂,像是為了對自己證明,他又補充,「很健康。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什麼。」

  「只是做手術的時候他太小了,情況也太緊急。我們都以為婆婆可以多堅持幾年。」

  「您的意思是,以後有產生後遺症的風險。」

  「我不知道。」邱夫人徒然道,「那個芯片極其細小,需要心臟跳動產生的動能,才能維持效用。那是當時最先進的技術。」

  「你們當時……徵求過的同意?」

  「我們告訴他,他生病了,所以需要手術。」

  時湛陽宛如被人拎著脖子,往領口裡灌進一桶冰水,泡滿了他的全身。他不能對自己的母親發火,可他又確實產生了憤怒,燒得他從脊柱到腳跟都跟著生疼,「可以取出來嗎?」

  「可以。」

  「怎麼取?」

  「你要取出來?」

  「如果它以後對產生影響,我當然要取。」

  邱夫人猶豫了一下,才道:「這種芯片CT照不出來,用任何儀器都沒有辦法感應。也只有當年的醫生知道具體位置。但它用的是耐火材質。」

  時湛陽頭腦發懵,他不能再往深處想,「耐火?」他笑了,「耐火有什麼用?為了取它,我把燒了?您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

  邱夫人不說話,眼中盛滿了悲哀。

  「不會吧,我說,不會吧,」時湛陽又笑了,「你們是把他當成一個容器?養大了,要用了,就燒掉,再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這是萬不得已才會做的。」

  「萬不得已……是等到江口組慘到萬不得已,只能用那個破礦來賺點錢花的時候,他們就要把邱十里抓過去,從他,從他的心臟裡面取出那東西,」時湛陽站起來,他氣得發抖,在床前來回踱步,「還真是隨要隨取,真夠方便!江口千春對自己養大的孩子都能做出這種事來,還叫自己的女兒一起做,也真是能當教母的人!」

  「陽陽,你不要說氣話。」

  「我絕不會讓他們得手的,媽媽,」時湛陽眼中蓄滿冰碴,他俯身,瞪著母親,「他們儘管來搶,搶一次,我就把姓江口的,還有他們養的那群狗,全殺乾淨,我把他們心臟挖出來燒。」

  「我也姓江口,十里也姓江口。」

  時湛陽怔愣著,捂著臉,背對她坐下。

  「你放心好了,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兩個,江口雀那個瘋子,是要提防的……最初通過這種方法保守秘密,從小把十里放在那麼偏遠的青森縣養大,就是為了避免消息落到本家手裡,婆婆確實也有私心,不想讓這筆財富沒落,養十里確實也有養『容器』的意味,但是,她到後來,也絕不想讓十里死,所以去世前把他托付給了我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邱夫人聲音明顯低了下去,她咳嗽著,「以後,這世上就只剩你知道這件事了。也只有你知道,十里的原名叫做江口虹生。在其他人眼裡,他只是一個來自日本的孤兒,那個名為江口虹生的私生子,生下來就死了。」

  時湛陽回過頭,一眨不眨地看著母親。

  「我是後悔的。這些年,我看十里長大,每一天都在後悔,」邱夫人已經落下淚來,「那個銣礦……就算再也找不到了,又能怎樣。十里,一個孩子,他是無辜的。」

  時湛陽異常清晰地說:「後悔如果有用,我也希望您後悔。」

  邱夫人抬起插滿管子的手,給自己簡單抹淚,「陽陽,現在你能做的就是永遠保守秘密,永遠把江口組和邱十里隔開,你甚至不要讓他知道自己姓江口。如果江口組懷疑了他,對他不利,你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你用上時家所有力量。至於芯片……就當它不存在。」

  「如果它一直能像不存在一樣,那是最好。」時湛陽的冷靜顯得有點殘酷。

  「那是最好。」邱夫人遲緩地重複。

  「最初給他做手術的醫生,您知道在哪裡嗎?」

  「如果還活著,他應該在中國,」邱夫人慢慢道,「當年他五十歲出頭,一個只有一隻耳朵的高個子男人,好像姓秦,秦朝的秦。」

  「好。」時湛陽輕微地點了點頭,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母親。

  「您有話要對說嗎?我叫他進來。」他又道。

  「你一起聽吧。」

  門終於開了,邱十里看見時湛陽出來,沒什麼表情。他從椅子上站起,被時湛陽領進去,在床邊站定,他不禁呼吸一滯,驚訝於養母通紅的眼睛,以及灰敗的面色——這才一周多沒見面而已,一個人卻能虛弱到渾身都透露著瀕死的信息。

  時湛陽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又滑下去,牽住他的手。兩掌相疊,十指相扣,高低兩隻緊挨的肩膀。

  邱十里緊張起來,心尖彷彿被細毛輕輕騷動。在他眼中,這是接近情侶才能做的事……他的大哥,他仰慕的人,他鼓足勇氣親吻然後讓他患得患失整夜的人……雖然大哥定是沒有想到這個層面,可牽手的動作,在兩人的母親面前還是不太合適。

  邱夫人的確在看著他們的手,卻是笑著的。那笑容溫暖得好像爐子裡燒得剛好的紅炭。時湛陽也坦然地垂瞧著母親,沒有鬆開的意思。

  邱十里默默想,這好像一種宣誓,這就是宣誓。即便只有自己這樣理解,也足夠滿足。

  養母沒有說太多,只是輕輕碰了碰他手上的繃帶,說他以後肯定會再長高的,說當年讓他殺了小七,媽媽覺得很對不起,還說,以後要和哥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把對方當成最親的人去相信。

  邱十里答應了,這是他本就一定要做到的事,他只是看到養母這樣,心裡很難過。他失去過他最可親的奶奶,可那時他太小,記憶太模糊;他也失去過一隻貓,可此刻他或許即將失去一個活生生的,照顧他很多的人。但他終究是忍住了不哭,因為他大哥也沒有哭。

  之後他們就從病房出去了,把母親留給醫生護士。趕著時間,他們在醫院地下的餐廳吃了頓快餐,時湛陽話不多,卻還是那樣,把披薩托在手心,晾得不燙了再遞給邱十里吃。

  之後他們上樓,回到病房外守著,晚間邱夫人又進了一次ICU,等到再出來時,凌晨三四點,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父親也趕來了,面對枯槁的、枯萎的妻子,他一言不發,卻眼淚直流。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裡都是濕潤,沒有多和兩個兒子說什麼,他只是低頭站在床邊,身邊圍著同樣肅穆沉靜的紅耳釘們,卻無人共有他隱忍的悲痛。

  邱十里站在人牆外,從縫隙間看他,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嚴厲又風流的養父,有過這樣佝僂蒼老的背影。

  始終憋在心底的眼淚這就衝上眼眶了,喉間也湧出嗚咽。

  身邊的時湛陽卻適時地抱住了他。他把邱十里環攏在懷裡,讓他把眼淚擦上自己的前襟。他還溫柔地,篤定地,在邱十里的發頂落下淺嘗輒止的親吻,又或者,那只是嘴唇鼻尖和髮絲的一種摩擦。

  我愛你,,沒有錯,我是愛你的。

  他無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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