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婚

　　身為皇帝最重要的是甚麽事呢？

　　「生孩子。」他一愣，看著十四皇叔，小手掏掏耳朵。

　　「陛下，就是生孩子。」雖然十四皇叔笑得很溫柔，可是……他聽到了甚麽？生孩子？身為皇帝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嗎？

　　「當然，皇兄，也就是太上皇，出家前可是連生了七個孩子。」皇叔……能不能別……這樣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可是……朕……」他脹紅臉，期期艾艾的低下頭。

　　他當然不至於無知到連怎麽生孩子都不知道，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是「無太傅不歡」啊……真丟人！

　　說到太傅，他忍不住皺起眉：「十四叔，替朕把密道開通。」

　　雖然有些對不起南北西方，可兩個時辰前他發覺密道又被太傅擅自封了，著實發了一頓脾氣，整個寢宮裡除了十四皇叔現下坐的椅子之外，都被他砸壞了。

　　太傅……太傅一點都不介意他大婚的事嗎？

　　「聽太后說，皇后是淳于太傅挑選的。」太傅挑的？！

　　大吃一驚，他顧不得皇帝的威嚴，一把抓住皇叔連聲問：「為什麽？太傅為什麽要替朕挑皇后？朕……朕不能不大婚嗎？」

　　他從未想過要在後宮裡放進任何人，只除了太傅……太傅不懂嗎？為什麽要替他挑個皇后？

　　「陛下，請別說孩子話。」

　　「朕不是說孩子話！」他氣得大喊：「朕不要大婚！除了太傅以外，朕誰也不要！」

　　「陛下，這是不對的。」小手捂住耳朵，他一邊搖頭一邊退，整個人差點摔進床裡。

　　「朕要找太傅。」他聽不進去！他不要聽這些！他只要太傅！「皇叔，帶朕去找太傅……帶朕去找太傅！」

　　他要問太傅，為什麽要讓他大婚？他的心意太傅不明白嗎？還是……小身子猛的一震，他用力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太傅心裡一定掛念他，一定！

　　「陛下……」

　　「十四叔，帶我去見昭明，我要問他為什麽……」小手捂住臉，他壓抑著不讓哭聲傳出。

　　昨夜，他還在太傅臂彎裡酣睡，太傅的薰香味似乎還縈繞在身畔……為什麽要瞞著他這麽做？為什麽總是最後才讓他知道？

　　太傅怎麽願意他大婚？這代表，他得在夜裡摟著一個女人，做著像太傅對他做的事情……胃稍稍抽搐了下。

　　如果，當皇帝是這樣，那他不要當皇帝！他只要太傅！

　　他用力咬著下唇，細聲的嗚咽。不管再怎麽忍耐，他都忍不住。

　　「若淳于示不見你呢？」沉默了一會兒，皇叔低沉的詢問讓他狠狠顫抖了。

　　太傅不……不見他？更用力咬著唇，嘴裡嚐到一絲隱約的腥味。淚水從指縫裡慢慢流出，他搖頭，用力搖頭。

　　「昭明不會這樣的……」

　　耳中，似乎聽見皇叔長長嘆口氣，小身子被摟住，溫暖的手掌輕輕拍撫他顫抖的背。

　　「少商，十四叔帶你去就是了。」

　　太傅府，大門緊鎖，靜得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他看著十四皇叔在門前敲了敲，邊門微微拉開，探出一張沒見過的臉。

　　「萬歲爺，那是太傅的門房。」西方的聲音他並沒有真切的聽進去，只是焦急的張望著皇叔跟那門房之間低聲的細語著。

　　皇叔說了幾句話，門房朝他的方向望來，面無表情的搖頭。

　　為什麽搖頭？他是皇帝！這小小門房憑甚麽對他搖頭！

　　努力忍著，現在是在大街上，他要維持著皇帝該有的威嚴……為什麽太傅非封住密道不可？太傅就這麽……這麽忍心嗎？

　　眼眶一酸，他連忙伸手按按眼角，不能哭！

　　沒一會兒，皇叔朝門房點點頭，接過一封像信的東西，邊門又關上了。

　　不等皇叔走回來，他急急掀開車簾問：「昭明怎麽說？朕能進去嗎？」

　　皇叔英挺的眉峰蹙起，輕輕搖頭。「陛下，這是淳于太傅給您的。」

　　幾乎是用搶的將皇叔手上的信拿過來，小手抖得幾乎沒辦法把信拆開。西方連忙替他拆了信。

　　太傅秀致的字跡印入眼裡，他腦裡嗡！的一聲，臉色一片慘白。

　　顧不得把信看完，他甩開被西方南方抓住的手，一箭步沖到門前用力敲門。

　　「昭明！昭明！開門！朕命你現在就開門！」他不相信！不相信！太傅竟然……竟然不做太傅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以為他是萬歲，太傅就會陪著他萬萬年啊！

　　心狠狠的揪在一起，他沒察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握拳的小手瘋了似的捶打在門板上。

　　腦袋裡只有一片空白，他什麽也沒辦法想，只是死命的大喊：「昭明！昭明！你開門啊！」

　　「萬歲爺……」小手被拉住，他用力甩脫。

　　「昭明！為什麽讓我大婚？你開門告訴我啊！」口裡嚐到淚水鹹鹹的味道，眼前被淚水弄得一片模糊。

　　他是一個帝王啊！卻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陪在身邊嗎？太傅為什麽要離開他？為什麽要他去娶一個女人？

　　後宮繼續空著他一點也不在意啊！

　　「萬歲爺，請您別這樣……」小手再次被抓住，他抽了兩次動不了，整個身子就往門上撞。

　　「昭明！昭明！」見見他好嗎？同他見一面好嗎？如果非得要他大婚，至少告訴他為什麽，但不要就這樣從他身邊離開啊！

　　「少商！」小身子被一把摟起，不讓他繼續傷害自己。

　　「嗚──昭明！求求你，開門啊！」門，沒有動，他奮力掙扎，小手抓住門環說甚麽也不肯放。

　　西方連忙去扳他手指，纖細的指彎泛著一片死白，掌心卻滲出一絲血跡，西方不敢再扳，焦急的望著他。

　　「讓朕見太傅！讓朕見太傅！」他又哭又喊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小身子在皇叔手臂裡劇烈扭動。

　　「陛下！陛下！」不要叫他陛下！

　　「昭明！求求你開門！我不當皇帝了！我不當皇帝了！」身子被往後拉，他死命抓住門環，就算手疼得幾乎扯脫似的，他還是不放。

　　如果太傅不當太傅，那他也不當皇帝！如果太傅真的不要他了……小身子抽搐了下，他哭得幾乎無法開口。

　　太傅真的不要他了嗎？為什麽他在門前不顧一切的要求，門還是不動呢？

　　「萬歲爺！」不要這樣叫他！

　　他現在只想聽到太傅那溫柔的聲音，令他害羞的叫著他的名字！

　　「昭……昭明……」腰上的手鬆開了，他撲倒在太傅府門前，一手抓著門環，一手狠命捶著門板，小身子因為喘不過氣來，大大抽搐著。

　　腦子裡嗡嗡作響，胸口揪得幾乎把他的心都擰碎了。

　　他記得以前太傅對他說過：不愛江山愛美人的都不是好帝王，成為一個偉大的帝王，一定要把國家放在第一位。

　　可是，他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他不想聽到萬人稱他萬歲，他只願聽一個人纏綿的叫喚他的名字……

　　身子軟軟的倒在地上，門還是沒有動……小身子顫抖了下，一口氣轉不過來，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醒來的時候，他頭疼、眼睛疼、手也疼……但是心卻不疼了……

　　從床上撐起身，他無神的望著東南西北方，以及十四皇叔……然後微微的笑了。

　　「陛下……」

　　「十四叔……我不當皇上了……」既然太傅不當太傅，那他當皇上也沒有意思。

　　「別說孩子話！」看到皇叔劍眉一緊，他微微縮起身子。

　　唉……即便傷心，他還是一個膽小的小皇帝啊……

　　「我……」

　　「怎麽樣？」門被大剌剌的推開，話頭就這樣被搶掉了。

　　「太上皇！」東南西北方立刻跪下，他卻噘了下嘴。

　　「十四弟，好久沒見……」雖然是一身和尚裝扮，不過他看來父皇還是比他有皇帝氣派。

　　當年，父皇為什麽願意冊封母后為後？甚至還冊封了七個娘娘？

　　「皇兄，雅之先生。」聽了十四叔的稱呼，他才發覺，父皇身邊站著前太傅。

　　「為什麽……」為什麽前太傅還在父皇身邊呢？而他的太傅，卻已經要離開了……心口微微抽痛了下，他連忙伸手按住。

　　「一國之君在太傅府前哭暈的事情，你認為有多少人不知道？」父皇……似乎帶著嘲笑啊……

　　「我不要當一國之君。」小臉黯淡，眼睛疼到哭不出來，而以為已經不疼的心，又開始泛起一陣一陣的疼。

　　「朕怎麽會生出這等沒用的孩子？」他才不是沒用的孩子！

　　「我只是要太傅而已。」

　　「朕不也要到了嗎？」對他一笑，父皇伸手一把撈住來不及逃掉的前太傅。

　　前太傅狼狽的抵住父皇胸口，才總算沒有被抱得滿懷。

　　扁起小嘴，雖然心還是很疼，但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父皇，是來嘲笑他，順便示威的嗎？反正他是個沒用的笨蛋皇帝，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一想到得跟皇后生孩子就胃疼……如果非得忍住這一切才能成為偉大的帝王，那他不想當皇帝了！

　　「昭明不要我了……」小鼻子吸了吸，他哭成那樣，甘心成為全國的笑柄，那扇門還是堅持的一動也不動，太傅好狠心！

　　「你們都先退下吧！」為什麽要大夥退下？疑惑的看著父皇，不可避免的也看到紅著臉的前太傅一臉不甘心的模樣。

　　垂下小臉，他才不想看到父皇跟前太傅卿卿我我呢！乾脆他也退下算了。

　　門再次被關上，寢宮裡除了他就只有父皇跟前太傅。

　　「當初傳位給你，是朕的錯。」等腳步聲都隱沒了，父皇才開口，他眨眨眼噘起嘴。

　　「父皇為什麽不再當皇帝？」這樣，他就可以不用被逼著大婚……可是，若他沒當皇帝，也不可能跟太傅在一起……

　　小臉埋進被子裡，偷偷擦掉又流出來的淚。

　　「你不當皇帝了嗎？」頭頂被輕輕摸了摸，他點點頭。

　　「要是太傅不要我了，我也要出家。」沒有太傅的日子他一定過不下去，為什麽太傅不懂他的心意呢？

　　亦或者，他的心意對太傅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心狠狠揪痛，他按著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淳于示不要你嗎？」父皇似乎笑了笑，他抬起又哭花的小臉，不甘心的狠瞪一眼。

　　這沒良心的父皇，在他面前摟著前太傅恩愛也就算了，還笑他！

　　「朕有說過嗎？通往那棟宅邸的密道還有一條。」

　　「還……」眼眸一亮，他可以去找太傅羅！

　　「還有一條！」前太傅惡狠狠的搶去他話頭，他只能無辜的張著小嘴眨眼睛。

　　「我再慢慢同你說。」父皇！親下去就太過分了！

　　原本心疼的不得了，被父皇一鬧……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才好。

　　「為父只問一句話，你老實回答。」笑咪咪的神色突然一整，他也不自覺繃緊身子。「這個皇帝，你當真不當了？」

　　「不當，我只要昭明。」反正當皇帝又不好，他是個沒威嚴的皇帝，一輩子也當不成偉大的帝王。

　　「那……就這樣吧！」看著父皇老奸……老謀深算的笑容，他覺得……父皇不當皇帝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