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她這時才開了口,卻只是這麼幾句,而且聲音帶著顫抖,道:“南宮大俠,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幽怨、淒楚,令人蕩氣迴腸。
南宮逸不敢接觸她那雙目光,可又不能不接觸,強笑說道:“謝謝關注,蘭姑娘也好?”
古蘭淒婉微笑,輕頷螓首,沒有說話。
剎那間,又陷入一陣沉默,很尷尬。
這次,打破這尷尬沉默的是南宮逸,他似乎是有意轉移話題。“哦”地一聲,揚眉強笑,目注宮寒冰,說道:“有件事,我認為必須奉知宮大俠,昨夜,有位黑袍蒙面奇客,闖進了這座小樓,他自稱是‘幽冥教’十殿之王,對南宮逸頗盡了些威脅之能事……”
“幽冥教?”
四師兄妹俱皆震動。宮寒冰轉向辛天風、燕惕,道:“二弟、三弟可曾聽說過武林中有此一教?”
二爺與三爺尚未做任何表示。
南宮逸已然又道:“那位奇客說,放眼字內,南宮逸是得知‘幽冥教’的第一人。”
宮寒冰勃然變色,創眉雙剔,目射威棱,沉聲說道:“讓人家進入中心腹地,‘古家堡’上下猶茫然無覺,這個臉我丟不起,二弟,昨兒個是誰值夜?”
二爺辛天風臉上早已變了色,道:“是四弟。”
宮寒冰冷哼一聲,道:“二弟傳諭下去,叫他來見我……”
“我”字未落,突然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奔至樓下,緊接著樓下響起一個蒼勁話聲:“稟大爺,八堂柳三省有要事求見。”
宮寒冰眉鋒微蹙,不耐煩地道:“上來!”
樓下蒼勁話聲應了一聲是,飛步上樓。
這位八堂堂主,是位身材矮胖的灰衣老者,他神色驚慌,鬚髮顫動,一上樓,不等官寒冰發問,便急急躬身稟道:“稟大爺,大事不好,四爺遭人毒手,已然故世。”
南宮逸與宮寒冰四師兄妹神情狂震!
一聲大喝,三隻鐵腕攫上柳三省雙臂,那是宮寒冰、辛天風、燕惕閃身撲至,二爺辛天風挑眉瞪目,顫聲厲喝:“怎麼說!”
柳三省也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但在這三雙鐵腕緊攫之下,他竟然痛得額上見了汗,咬牙忍住,道:“四爺遭人毒手,已然……”
宮寒冰截口喝道:“現在何處?”
柳三省道:“堡東白楊林中……”
話聲未落,三豪身形疾閃,不走樓梯,破廖而出。
跟著撲出的,是古蘭,她再度受此沉重打擊,嬌軀已顯得有點搖晃不穩,是故,南宮逸緊跟在她的身後,從旁衛護。
南宮逸與古蘭慢一步到了白楊林前。
林外,肅立著幾名佩刀黑衣大漢。
林內,成半弧形站著官寒冰、辛天風、燕惕。
三豪身後,是“古家堡”的幾名堂主。
這些人的面前,林中央的草地上,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仰天僵臥,星目圓睜,四角滲血,血跡已呈紫黑。
除了口角的血跡外,身上別無傷痕。
分明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腑致死,死得夠慘!
由於震驚、悲憤、哀痛,三豪望著地上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的屍體,愣愣地站在那裡,不言不動。
林內,有著令人窒息的沉重靜默。
墓地一聲撕裂人心的淒慘悲呼:“四弟!”
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猛然撲倒虎軀,雙雙撫屍痛哭,這該是這兩位人中奇豪、鐵鋒男兒的生平第二次流淚。
宮寒冰仍呆立不動,玉面上神色冰冷水然,毫無一絲表情,這應該不是因為那超人的鎮定,而是悲傷過度。
古蘭嬌軀一陣劇晃,往後便倒,南宮逸倏伸雙腕將她扶住,她美目緊閉,面無血色,突然,淚如雨下。
先喪父喪師,未出數日又亡兄折弟,五師兄妹間情同手足,猶過親生,怎能不悲憤欲狂,哀痛欲絕?
此情此景,好不淒慘……
南宮逸對眼前慘事已明白了八分,雖沒開口,但那倒剔劍眉,星目暴射的駭人光芒,已將心中的感受流露無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內憂復加外患。
看來,“古家堡”是陰雲重重、危機四伏了!
後果如何,此時誰也不敢斷言。
有一點應該很難否認,那是凶多吉少,令人擔憂。
良久,良久,辛天風與燕惕收淚止悲。
站起身形,辛天風一抹淚眼,咬牙顫聲說道:“四弟,瞑目吧,愚兄等有生之日,誓必找出凶手,雪報此仇,以慰四弟英靈於地下……”
三爺燕惕虎目赤紅,唇邊滲血,慘笑說道:“四豪,威震武林的四豪已折其一,還稱的什麼四豪,這個稱號從此不要再用了。”
武林人物視名號如性命,尤其像他們這等英雄奇豪,寧可頭斷血流,粉身碎骨,也必保名號長存,如今……
這話說得多沉痛,多麼淒涼!
宮寒冰仍然一語未發。忽地舉步,彎腰探掌,解開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前襟,胸前心坎上,一道色呈烏紫的掌痕赫然入目。
這一掌,正在要害,應是唯一的致命傷!
掌痕一現,宮寒冰一雙眉蹙得更深,呆立了片刻,倏地轉過身形,目注南宮逸問道:“宮寒冰見識薄淺,看不出致命掌傷是何種掌力所致,南宮大俠胸羅淵博,可否給宮寒冰……”
南宮逸劍眉微挑,截口說道:“我雖看不出這致岳四俠於死的掌力屬於何種掌力,不過我可以斷言,這和謀害老堡主的點穴手法同出一門,這獨門掌力必是那神秘的‘幽冥教’中人所特有的。”
三豪一齊變色,宮寒冰道:“南宮大俠,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目光深注,淡淡道:“很顯然,岳四俠昨夜值夜,他無意中發現了‘幽冥教’隱密,故而被那毒辣凶殘的‘幽冥教’中人殺之滅口;而昨夜闖進小樓威脅我的那‘幽冥教’中人,也曾直認老堡主的故世,是他們‘幽冥教’下的毒手。”
此語驚人,四師兄妹神情狂震,怒憤無以。
宮寒冰暴目逼視南宮選,挑眉說道:“請恕宮寒冰放肆,宮寒冰不以為那‘幽冥教’中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逃脫。”
“宮大俠是責怪我不該縱放了他?”南宮逸淡然反問。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原諒直言。”
南宮逸劍眉微聳,道:“豈敢!宮大俠當知‘擒賊擒王,射人射馬’的道理,那人在‘幽冥教’不過一個小小跑腿傳令的角色,擒之何用?”
宮寒冰絲毫不肯放鬆,道:“南宮大俠怎知他不是真兇罪魁?”
南宮逸道:“南宮逸對自己這雙眼頗有自信。”
宮寒冰道:“這麼說來,南宮大俠縱放了那人,是有用意了?”
“不錯!”南宮逸道:“我料他離開小樓後,必會去某處覆命,乃暗中跟蹤他,不料我剛離開小樓,便淬遇狙擊偷襲,致使我顧此失彼,讓他逃脫。”
宮寒冰道:“委實令人扼腕,那暗施偷襲之人呢?”
南宮逸星目深注,淡淡說道:“這個人比先前那人高明得多,結果也被他逃脫了。”
三豪聞言又複色變,宮寒冰道:“‘倘若南宮大俠不再有別的用意,它寒冰不信他能……”
南宮逸截口說道:“由此人高明程度判斷,其在‘幽冥教’中的身份地位,應遠比先前那人尊崇,我本打算將之擒獲,無奈,此人一身功力競跟南宮逸不相上下!”
以南宮逸的身份,當不會無中生有,自損聲名。
此言一出,三豪何止變色,簡直心神俱顫。
辛天風與燕惕駭然互覷一眼。
宮寒冰卻旋即神色一轉凝重異常地道:“放眼宇內,竟有人功力能跟南宮大快相頜頂,這實在令人難信,看來,”幽冥教‘……“南宮逸目光凝注,淡淡的說道:“這沒有什麼,有些人為了某種緣故,會深藏而不露,如果我料得不差,這阻截跟蹤,躲在暗處對南宮逸碎施襲擊之人,才是殺害老堡主與岳四俠的罪魁真兇。“
一直神情木然、狀若痴呆的古蘭,嬌軀一震,突然開口說道:“南宮大哥是說,殺害家父與四師兄的是同一個人?”
南宮逸點頭說道:“應該不會有錯。”
宮寒冰道:“何能肯定?”
宮寒冰不答,翻腕拈出一物,道:“宮大俠想必認得這是何物?”
宮寒冰尚未回答,二爺辛天風陡地驚呼說道:“淬毒‘閻王刺’,南宮大俠何處得來?”
南宮逸道:“這根淬毒‘閻王刺’,便是‘幽冥教’殺害老堡主之凶物,是我那日由老堡主‘百匯穴’內取出……”
古蘭一聲悲呼,嬌軀猛然一搖。
宮寒冰身形電閃,一把將她扶住。
南宮逸面上飛快掠過一絲憐惜而痛楚的神色,繼續說道:“而對我摔施暗襲那人,所使用的也正是這種淬毒‘閻王刺’,這足證他便是殺害老堡主的真兇,及至他掩護同黨先後逃脫後,會合一處,聽取那同黨覆命之時,卻被岳四俠無意間撞破,為了滅口,凶心又起,又對岳四快下了毒手,以他那一身功力,他應該可以做得到……”
二爺、三爺同時嘶呼:“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適時,宮寒冰也開了口,他顯得較為平靜。“南宮大俠,這就不對了,那淬毒‘閻王刺’乃是敝四師弟生平所使用的特有暗器。”
由古蘭與辛天風、燕惕的反應上看,這話絕對假不了。
一句話,似乎已將南宮逸所有的說法都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