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鬼片劇組5

　　淩禪他們上的這座山， 山勢不算陡峭。

　　在山腰的地方有一處比較平坦的地勢，荒宅就建在這裡， 從外看， 宅子的占地面積很大。

　　導演：“裡邊也很寬敞， 這個宅子是三進三出的佈置， 但裡面裝修得很豪華。還有一些擺件上的刻印，我看著像是王侯規則，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用的。”

　　導演正介紹著這個宅子，卻看到淩禪抬起右手， 弧度漂亮的指尖在眼上快速的劃了幾下，然後淩禪眼裡有什麼一閃。像是淡淡的金色光芒， 很神聖。

　　淩禪開了天眼， 看宅子後頭的山頭。

　　導演順著淩禪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座直聳的山， 但怎麼看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山，沒有任何特殊。

　　導演：“怎麼？這山有什麼不對？”

　　淩禪：“那裡有陰氣， 很淡很淡。”

　　杜丘寒忍不住看淩禪。

　　陰氣、怨氣、魔氣都是氣，但氣體虛無無形， 只能靠符紙羅盤來感應。

　　他修煉了這麼多年， 在捉鬼界算得上翹楚，也只能在身處其中的時候，感知到一些什麼。

　　淩禪離這麼遠就能看到氣，真的是很厲害了，怪不得淩禪小時候被成為天才。

　　氣不氣的唐烊感覺不到， 他看著匾額上的黃宅兩個字，半開玩笑：“黃……難道這裡曾經住的是個皇親國戚？或者說是皇上遺留在外的私生子？”

　　這一路爬山，導演跟唐烊混的挺熟。

　　聽到唐烊開玩笑，導演也跟著笑：“唐先生，你這腦洞可以，考不考慮來混導演編劇圈？來當我電影裡的男主角也行。”

　　導演開了玩笑，又笑眯眯得說：“話說你被摧婚是因為你單身。我認識好多群眾演員。你要不要找一個陪你演情侶？”

　　導演隨手往後一指：“如果你覺得群員不專業，這裡還有專業演……”

　　導演一扭頭，發現他身後只剩下四個汗淋淋、氣喘吁吁的大老爺們。

　　三個小姑娘躲在一處陰涼下，距離導演手指指向的方向，隔著90°角的距離。

　　導演：“！”

　　唐烊看著身後的四個糙老爺們，內心毫無波瀾：“不用了，謝謝。”

　　導演：“……”

　　唐烊與導演四目相對，沉默無言。

　　氣氛再一次沉寂。

　　唐烊回想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反思，反思自己到底為什麼非要跟著淩禪上山來，找個小旅館悶頭睡兩覺不好？

　　這時候，淩禪開口打破寂靜，跟他們說：“我們先進宅子看看。”

　　.

　　推開朱紅大門，是一面繪彩影壁。

　　影壁上是瓊林山水，閑雲野鶴，綠竹幽幽，邊上是兩行草書。

　　狂放不羈。

　　如果匾額與這裡都是院子主人提字，就看的出來，這個院子的主人是個什麼性格。

　　導演進了門，左轉解說：“這裡雖然是三進三處的院落，但是前方院子裡有一些暗門，其佈局跟五進不相上下。”

　　“這邊是會客廳，走過前邊的垂花門是內眷活動的地方。路過內院是正房，我們拍戲的時候就是在哪裡拍的。”

　　院內院外溫度一致。

　　宅子裡很寬敞，地上落了一層枯葉，枯葉下有一些器皿罐子的碎片，院子裡還有山石，擺設佈置都很有章法，看得出來是精心算計過的。

　　廊下是一些枯死的盆景盆栽。

　　逢漠：“沒有陰氣。”

　　淩禪：“也沒有死氣。”

　　這個老宅子有著百多年的歷史，空閒了一百多年，前幾天又剛剛死了人，卻沒有怨氣，沒有死氣。

　　不正常。

　　逢漠：“奇怪。”

　　淩禪：“的確奇怪。”

　　唐烊好奇心發作：“奇怪什麼？”

　　淩禪解釋說：“縛地靈是陰魂，其實就是鬼，鬼不可能沒有陰氣。”

　　即使是最無害的白鬼，身上都有陰氣，這宅子裡有一群縛地靈，卻沒有陰氣，很奇怪。

　　唐烊點點頭：“哦。”

　　在沒有碰到淩禪這些天師前，他覺得世上沒鬼，有鬼才不正常！

　　杜丘寒開口，說：“也不是沒陰氣。前天晚上我在這裡待了一晚上 ，午夜十分會有一群縛地靈來回，那時候這個宅子陰氣就會很重。”

　　淩禪點點頭，停頓了一下，而後問導演：“女一號在哪裡死的？”

　　導演：“在正房。”

　　導演帶著淩禪路過垂花門，走過曲回雨廊，停在內院正北方向的一間廂房門口。

　　導演站在門外，指了指房內的房梁：“當時拍戲的時候，佳佳就是吊在這裡的。”

　　廂房的門半開著。

　　淩禪走過去推開門。

　　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一種空置很久才會有的陰悶黴氣味道，但，還是沒有陰氣死氣。

　　屋子是正南朝向，現在是正午時分，影子就在腳下，淩禪踩在光與暗的交接線上，看著屋子裡的陳設。

　　老舊的房門窗戶透光性不好，屋子裡有些昏暗，淩禪的眼睛適應了兩秒，看到屋子最中央是一張桌子，幾個椅子，桌椅上的雕花很講究。

　　環顧四周，雕樑畫棟。

　　屋子裡的傢俱雖然破舊，但是不難看出曾經的輝煌，外屋與臥室之間有一道門檻，豔紅色的紗簾被綁在在門框上，有些泛白。

　　再往裡就是臥室。

　　淩禪抬頭看屋子上的橫樑。

　　淩禪不往屋子裡走，導演也跟著站在門外，指著橫樑的中央說：“大概就是在這個位置。當時我們四五個圍在佳佳身邊。”

　　導演皺著眉，回憶當時的情景：“當時佳佳站在板凳上。我喊了開始之後，佳佳蹬掉了板凳之後就放下雙手，總體時間大約是四五秒，然後場務立刻就把佳佳扶了下來……”

　　“但是……佳佳沒了。”

　　導演低歎。

　　淩禪：“當時女一號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比如掙扎，呼救。”

　　導演搖搖頭：“沒有……”

　　說完，導演拿出自己的手機：“當時有些混亂，我也記不太清了，但是我這裡有視頻備份，你們看看。”

　　導演打開了手機，手裡的是當時拍攝時錄下的一個短片記錄。

　　導演說：“有時候為了拍花絮，其他的攝像機也會開著，所以錄下了當時的場景。”

　　視頻點開，視線有些昏暗。

　　屋子裡點著蠟燭，蠟燭晃晃悠悠，屋子正中央的橫樑上掛著一條白綾，一個身穿紅色嫁妝的漂亮女人站在凳子上，正給白綾打結。

　　然後把白綾的結倒騰到了橫樑上。

　　女人伸手拽了拽白綾，還側頭對她身邊的一個圓臉的女生笑了笑，說了一句：“挺結實的。”

　　然後導演喊了一聲準備。

　　女人立刻進入狀態，臉帶悲戚。

　　開始拍攝後，女人把白綾套在脖子上，蹬了凳子，雙手自然下垂……

　　逢漠突然說：“暫停。”

　　導演立刻點暫停。

　　逢漠：“倒回去一點兒，就倒退到女人剛才上吊的時候。”

　　導演顫顫巍巍倒退，再來一遍。

　　這一次到了女人上吊的情景，逢漠快速出手，逢漠的手速比導演快多了，畫面瞬間定格。

　　畫面上，女演員因為蹬掉凳子，身體有些搖擺，在搖擺到一個方向的時候，女演員的瞳孔猛得收縮一下。

　　是驚恐的表情。

　　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看著視頻，唐烊莫名感覺渾身冷：“導演你們膽子太大了，鬧鬼還敢來這裡，真是佩服你們。”

　　說完，唐烊搓了搓胳膊。

　　這宅子裡雖然沒有冷颼颼的陰氣，沒有死氣，也沒有凶煞的惡鬼，進來還熱乎乎的，但他怎麼就覺得，這裡比餘霞報仇的那個酒吧更恐怖呢？

　　他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唐烊正想著，就感覺身上的衣服開始發熱，暖洋洋的熱氣從他後心的位置蔓延，很快就到了手腳，是一種特別舒服的暖。

　　唐烊看杜丘寒：“……”

　　這空調居然還是冷暖的。

　　杜丘寒表情不變。

　　他那個衣服是法器，可以根據人體自我調節溫度的，寶貝！

　　導演看到逢漠暫停的畫面，後背也是一冷：“當時我不知道這裡鬧鬼啊！要是知道鬧鬼，我才不來呢！”

　　淩禪眯眼。

　　逢漠點了點螢幕，視頻繼續。

　　女演員上吊後三四秒，導演喊卡。

　　導演一喊卡，圍在女演員周圍的幾個人立刻上去扶人，從女人蹬凳子到被扶下來，總共七秒。

　　但就是這七秒，女人就死了。

　　鏡頭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但也看得出來女人的臉色很正常，甚至紅潤，脖頸上也沒有勒痕。

　　逢漠唰得伸手，又按暫停。

　　當時出了事情，場面有些慌亂。

　　劇組裡的幾個男劇務臉上驚恐。

　　扮演女二的那個圓臉女生臉上先是茫然，又是悲戚。

　　還有兩個女生嚇到尖叫。

　　除了現在在場的三個女生，還有一個眼生的女人，應該是死去的女三。

　　那個女三站在人群之外，看起來驚慌，眼睛卻看向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就是剛才女一號上吊時看向的方向。

　　唐烊一愣：“這個……”

　　淩禪：“女三號有鬼。”

　　導演也是一愣。

　　這個視頻他給前兩波天師都看過，也沒人看出這麼多東西來啊，怎麼到了淩禪這裡，唰唰兩下就破案了呢？

　　杜丘寒：“……”

　　不是他們學藝不精，而是逢漠與淩禪這兩個人的洞察力太變態。

　　淩禪：“這種不接觸人直接殺人的，屬於隔空殺人，這種殺人手法需要一種媒介。”

　　淩禪踏進門，走到橫樑下。

　　淩禪又按照女人上吊時旋轉的角度，輕輕得轉了轉，傾斜角度很小很小。

　　他轉過身，看到他前方是一個梳粧檯，梳粧檯在角落裡，有一層薄薄的土。

　　逢漠看了兩眼，從淩禪懷裡探出頭，問導演：“你們拍戲還負責打掃屋子？”

　　導演看了視頻之後覺得冷，就往後退一步，站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才覺得自己緩過來。

　　緩過神來，就聽到逢漠的提問。

　　導演下意識得回答：“不啊。”

　　逢漠看了看周圍，發現除了那個梳粧檯的檯面，地上的角落裡有厚厚的一層土，的確不像是打掃過的。

　　淩禪轉身，站在梳粧檯延伸的直線上看向正前方，正對梳粧檯的地方，是一扇窗戶。

　　淩禪沿著直線走過去，走到窗邊。

　　窗邊有一個一章寬的邊台。

　　邊台中央的位置土層很薄，但是兩頭土層很厚，中間那一片，像是被擦過。

　　淩禪在窗戶邊上站了一會兒，心裡計算了下角度，半側過身看過去。

　　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個牆角，牆角邊上放著一個書架。

　　書架上的一層邊緣上幾乎沒有土。

　　唐烊看到淩禪走走停停，忍不住問杜丘寒：“他這是幹嘛呢？怪嚇人的。”

　　杜丘寒看到淩禪的走位，腦子裡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他在走陣。”

　　唐烊：“啥？”

　　這倆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後，他怎麼就都不認識了。

　　逢漠問淩禪：“怎麼樣？”

　　淩禪：“基本確定了。”

　　唐烊靈魂二問：“啥？”

　　淩禪走出房間：“是鏡陣。”

　　唐烊：“？”

　　淩禪：“時間萬物都有陰陽兩面。比如這座山，陽光普照這一面為陽，背面一面就是陰。這個鏡子也有陰陽。鏡外為陽，鏡裡為陰。”

　　唐烊：“？”

　　淩禪：“隔空殺人需要媒介，媒介沒幾種，最常用的就是鏡子。把鏡子畫上符咒，就可以佈置鏡陣 ”

　　淩禪指了指他走過的幾個點：“如果是鏡子，在拍攝上吊這個戲的時候，這個屋子裡至少有三面鏡子。每一面的角度、高度正好都對準了上吊的女一號。”

　　淩禪：“鏡陣可以理解成靈門，擺了鏡陣，就相當於給人強制性開了靈門，靈門開就要有陰靈。女一號是被擺鏡陣的人攝魂了。”

　　唐烊有點兒懂了：“鏡陣是開靈門。當時所有的鏡子都對準了女一號。女一號又上吊自殺，所以女一號就真的死了！？”

　　導演聽得後背發涼：“誰……”

　　杜丘寒：“女三號吧。”

　　淩禪：“八.九不離十。”

　　結合導演很劇組人員的說法，女三號學過一些玄學知識，又跟女一號競爭，再根據視頻裡女三號的反應，很可能是女三號在女一號演上吊這場戲的時候動了手腳。

　　目的……

　　大概是女一這個角色，還有比賽贏了之後的那個試鏡機會。

　　唐烊一哆嗦。

　　玄學界好可怕，真是殺人不見血。

　　導演：“下一步……怎麼辦？”

　　他們是推測出了女一號的死亡原因，但是推測出來的兇手，她已經死了啊。

　　淩禪問杜丘寒：“女三號怎樣？”

　　杜丘寒：“她的屍體很正常。”

　　淩禪回頭，看到院子裡被曬的蔫蔫的四個老爺們，還有可憐巴巴躲在房檐下的三個女生。

　　淩禪眯了眯眼：“等晚上。”

　　導演也不問等晚上幹什麼：“那、那我們現在出去？”

　　淩禪點點頭。

　　.

　　出了宅子的大門，三個女生你看我我看你，猶猶豫豫得看導演跟淩禪。

　　導演看到女生們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想幹什麼，導演大手一揮：“去吧去吧。”

　　三個女生立刻點點頭，然後一溜小跑，鑽進了宅子前方的林子。

　　唐烊：“？”

　　導演說：“前方有條小河，河水清澈乾淨，我們拍戲那兩天熱的不行了，就輪流去洗洗擦擦。”

　　唐烊摸了摸癢癢的臉，眨眨眼。

　　逢漠看了看淩禪被劃得亂七八糟的衣袖，也跟著眨眨眼。

　　.

　　爬山這種運動，在這樣炎熱的季節不僅消耗體力，還會大量排汗，爬一個小時候是受罪，更何況這一爬就是半天。

　　淩禪、杜丘寒修道，內氣能自我調節。導演有淩禪的符咒加持，唐烊有杜丘寒的人造空調，爬到現在狀態也還不錯。

　　但三個女生什麼都沒有，又累又渴，快要死了。

　　三個女生一流煙往上跑了幾步，躲在草木從後擦擦洗洗換了衣裳，終於感覺自己活了。

　　“啊！終於活過來了！”

　　一個短髮女生換了衣裳，毫無形象得癱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歎息。

　　扮演女二號的圓臉女生洗了手站起身，坐到短髮女生身邊，拿出一個杯子喝水。

　　短髮女生躺在石頭上一仰頭，從綠葉縫隙裡，正好能看到淩禪、杜丘寒、唐烊的身影。

　　淩禪抱著逢漠，長身而立。

　　那一身白衣除了被刮到袖子，其他地方依舊乾淨亮白，衣領沒有任何汗水，

　　杜丘寒一身黑衣看不太出來，單看幹乾爽爽的頭髮跟額頭，就知道人家也不熱。

　　女生讚歎：“我們流汗流成狗，臭烘烘，小哥哥們怎麼就可以一直那麼帥呢！？”

　　女二號笑了笑：“修道者嘛。”

　　短髮女生感慨：“以前總覺得修道者瀟灑快活，是那種翩然俠客，但是一想到佳佳姐有可能是被肖蕾害的，就覺得毀滅。”

　　另一個女生點頭：“是啊，突然覺得修道界真是可怕。”

　　短髮女生感歎完，拍了拍女二號的手：“彎彎，你別難過，淩天師一定會替佳佳姐報仇的。”

　　彎彎是佳佳帶進組的，因為形象性格都很符合女二號，所以彎彎沒試鏡，就是女二號。

　　因為佳佳的提攜，所以彎彎跟佳佳姐的關係特別好。

　　短髮女生一頓：“其實也不是，肖蕾死了，佳佳姐的仇其實已經報了誒……”

　　女二號動了動唇角，沒笑起來：“你們洗好了？洗好了我們就走吧。”

　　看到三個女生清清爽爽得回來，淩禪說：“我們去後山看……”

　　聽出來淩禪又要折騰，唐烊立刻靠近淩禪，笑：“淩先生啊……”

　　這一路爬過來，他胳膊上臉上都劃了口子，又疼又癢，急需清水清洗傷口。

　　逢漠笑看淩禪：“我們也去洗洗？”

　　唐烊：“？？？”

　　我只是說我也想洗洗！

　　淩禪低頭，黝黑的眸子看逢漠。

　　逢漠指指淩禪的袖子：“你看，髒了，就算還要爬山，可以回來再洗。”

　　淩禪：“……”

　　piu！

　　逢漠的一句髒了，精准的戳中了淩禪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