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其罪五十八 ・ 耽溺(補)
裴鈞的話語極輕,極靜,恍似支極為細小的毛羽,飽蘸池中暖人的溫熱,輕而軟地撓在了姜越耳根上。
姜越心神一震,幾乎直覺眼前這方活泉在裴鈞此言下已凝化為一汪幽深的淵,似吞人的魔沼般向他張開了難以逃脫的懷抱,釋放出甜膩醉人的香氣,一字字引他不斷墜入。
他明知向前一步即是萬劫不復,可此時此刻面對眼前毫無防備、甚至近似可欺的裴鈞,他卻全然捨不得放手了。
畢竟這就是那個在朝堂之上彈指口誅萬人功過的裴鈞,這也正是那個在他心底徘徊了整整十年的影子。
他躑躅仰望此人長達十載,不敢上前、不敢靠近,不動文火、不越雷池,可眼下這人卻直似一隻卸下了所有利爪利齒的大貓,正安於被他圈在懷中拍拂佔有,甚至還賴在他身旁同他示弱。
他的衣帶正被這人牽動,距離是如此近,近到隱隱可見及腰的溫水下正有三倆手指勾著他腰身輕晃,直晃到池面上微末的漣漪因之而起,漾至他周身,卻似驚濤駭浪一般洶湧。
這叫他終於情難自抑地吻住裴鈞,將滿腔積壓多年的狂熱與悲喜盡數傾注。他閉上眼,不再思索眼前隔著霧氣的景象究竟是美夢成真還是一枕黃粱,而僅僅將裴鈞抵去溫泉池邊牢牢固住,一手鎖了裴鈞手腕,另手扣住裴鈞的下頜,生疏而笨拙地纏綿親咬著裴鈞的唇舌,一啖一啄間呼吸漸緊。
裴鈞沒有一絲一毫掙扎,更沒有反客為主的意思。他只在姜越的箝制下全然放鬆地任他拉拽,親近,對姜越主動的一切都照單全收,似乎心滿意足。
這讓姜越因緊張而起的擒拿沒有了任何用武之地,不僅如此,他眼見著姜越鬆開的手指鉤掛在他衣袖上不知往何處安放,還迷瞪瞪地拉了姜越胳膊放在自己腰上,然後又把濕漉漉的腰帶塞進姜越手裡,推搡他手背,似乎是著意催他拉開。
他語急氣亂地咬著姜越耳垂,說著醉酒般的胡話,催得姜越的臉就跟燒著了似的,被他這麼一推,更幾乎要羞得收手。可聽聞他在耳邊魔魅似的亂喚,姜越的手又到底放不開了,便鬼使神差般拉了那衣帶一把。可這一拉沒能拉動,反勒得裴鈞在他耳邊沉聲一喘,銷魂裂骨般,直喘得他近忽神裂,好死不死,還聽裴鈞綿著嗓子嗔他道:「笨不笨?裡面繫了結的,怎麼不知道解開……」說著就自然而然抓了他手指往腰帶裡勾去。
姜越哪兒經受過這般撩撥,此時身下的一處已立時酸脹起來,直覺整個泉中的熱流似乎都正在往那處灌去,手指又恰被裴鈞引至繫結處勾住了暗扣。一旦設想到接下來的景狀,他腦子裡就嗡的一聲巨響,連裴鈞會否嘲笑他笨拙都顧不上了,此時後頸也始終熱得非常,只裴鈞說什麼他便動什麼,一拉一扯遲鈍木訥,好似個聽人擺弄的竹偶,生怕做錯了裴鈞指教的任何一樣。
可裴鈞不一會兒又似指教得累了,到底是撒手不再管他,只倚在池邊大口喘息著叫喚難受,微瞇起狹長的雙目,眈著姜越愣愣動作,時不時再臨風哼上兩聲冷,又唧唧歪歪地伸腿把薑越的膝蓋纏住,說要暖和。
姜越眼下是汗都急出了一身,還飽受如此甜蜜的折磨,對這時全然無序的裴鈞早已失卻了一切抵禦,就算深知睡人應當先解衣裳的道理,可當這道理中的「人」換作了裴鈞,他卻也很難輕易下手了,最終便只能貼近裴鈞,低聲同他耳語道:「先回屋罷,裴鈞……好不好?」
但裴鈞卻只是醉著嗓子催促趕快,不知是聽進了姜越問話沒有。他嘴上又說受不了又說急,一時猛地攬過姜越腰去,不見如何動作已掐準姜越腰窩一按,叫姜越頓時渾身一酥坐在他大腿上。姜越未及反應,又被裴鈞勾起下巴來,深深重重地親吻上了,神智難分間,稍一醒,便深覺在此難以安定,便打定主意要把裴鈞這老不害臊的東西拽進閣裡再說其他,於是拉扯間也將裴鈞推搡起身來,卻止不住裴鈞還繼續糾纏。
二人推搡間衣帶鬆落,露出裴鈞一片完璧般健碩光潔的胸膛與脖頸,在月下一看,仿似塊瀝水的寶玉,就連當中半隱在衣物間若隱若現的紅珠都成了讓姜越見之喉緊的禁物。
姜越亦不知是怎樣將裴鈞推搡上岸的,二人兩步不離、三步不分地纏到了涼亭上,姜越已然更加意動。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探向裴鈞前胸與兩股間摸索,手技生澀又無輕無重,直撫得裴鈞隱忍粗喘,解了衣裳催他再快,終是後退幾步過了廊子,叫二人好歹吻回了閣樓之中。
閣中點著盞昏黃的絹燈,映得一室桌椅儼然,成色簇新。姜越緊含著裴鈞唇舌不放,食髓知味般抵著裴鈞蹌進了門檻,將裴鈞推在了入門處一張硌人背脊的雕花座屏上,終於再也等不及了,落手便解向裴鈞的褲腰。
裴鈞後背吃痛,悶哼一聲扶上姜越精瘦的窄腰,這時見姜越似乎真要按捺不住,目中的酒意便登時一褪,只趁著姜越不察,忽地一把就摟住了姜越腿根,上前兩步,帶著姜越的後腰撞上了桌沿,撞得一桌杯碟匡啷大動。
姜越意亂間只覺身上一輕,待反應過來,人已被裴鈞搡上了圓桌,這時才驚覺:「你沒醉?」
裴鈞不等他說完就攫住他嘴,匆匆啃咬著含混說道:「我幾時說過我醉了?全京城裡也就你一人把我當病貓,這都著了我幾回道兒了……」
說著他一抬手,掐著姜越腰身就將他摁在了桌上。
姜越恍知中計,臉根子頓時騰升熱燙,燙得比方才溫泉中還甚。此時想起方才一干笨拙的行止,他直想找個地縫鑽了,雙眼便立即緊閉起來,可口中卻抑制不住為裴鈞所動低喘,英眉驟聚著,抿了唇角再不言語。
裴鈞沒聽他說話,不免稍稍停了動作,迎著昏燈湊近姜越一看,竟見姜越閉眼隱忍著,不免一嘆,實在笑起來,俯身親吻他眼簾道:「姜越你實在是可愛。」說著他捧了姜越的雙頰,綿綿密密地一番輕啄,極盡寵溺道:「你不會真以為你能壓了我吧?嗯?」
姜越的臉已不知怎樣更紅,開口也不知說什麼好,要出聲又被裴鈞俯身再度吻住,饒是性致稍有些驚退,卻架不住裴鈞的手一直往他下腹腿根處重重遊走,於是很快又再度難以忍受起來。
裴鈞似是無意卻是故意,手打著圈兒,絕然不碰那最緊要處。這叫姜越心下難耐,卻無計可施,只得咬牙抓住他手腕:「別弄了……」
裴鈞卻掙著他手拉他從桌上起了身,鎖住他引他至內間榻邊,一把將他推在了床上撲住,含了他唇瓣用力吸吮。
此時裴鈞的手已摸至他腰間,很輕易便扯開了他的腰帶,三下五除二就要拉開他裡衣,誰知他手指剛碰到姜越裡衣的繫結,便被姜越一把抓住了:
「裴鈞!先……先熄燈。」
裴鈞只當是他羞了,反手按下他的手笑:「羞什麼?我要看著你。」
姜越不及再開口,裴鈞已再度俯身吻住他,手上不顧他推拒已扯開他衣服,溫厚的手掌也即刻順由姜越緊致的腰線向內摸去,然而下一刻,裴鈞的笑容卻霎時凝在臉上。
他只覺自己手掌撫過處,正有兩道十分不平的紋路,來回摩挲更覺粗糙,不禁眉一皺,猛推開姜越掀了他衣裳一看,這才見姜越袒露的腹上正橫了兩道猙獰顯眼的刀傷,並排在腰間,各有指寬,足可料曾深可見骨。
裴鈞一時愣住,看向姜越,而姜越不等他問話已一把拉過衣裳蓋住疤痕,當即就要起身:「我……」
「你讓我看看。」裴鈞一口打斷他,情急將他摁回榻中軟被裡,牽開他手指,不由分說地再度替他解開了衣裳,抬指輕拂過那兩處傷疤,凝眉細看。
姜越見藏起的疤痕已然顯露,便也不再作掙扎地放手躺在裴鈞面前,緊繃著身子,任裴鈞揭開他一寸寸衣裳檢視著,只垂頭看向裴鈞蹙起的眉宇和擔憂的神色,侷促寬慰道:「沙場總會給人留下些東西,這早好了。我方才……是怕嚇著你。」
他這話讓裴鈞忽感一陣心疼,頓時將他攬在懷裡用力親了親他額際,手也並不停地順由他腰線繼續摸索著向上,竟又在他後肩處捕到一處疤痕,低聲問:「這條也好長,是什麼時候留的?」
姜越道:「是第一次上戰場,在北疆留下的。好在不深。」
裴鈞的手從他後肩滑至前胸,又摸到他肋下一塊銅錢大小的瘢,更放輕聲道:「這個呢?」
「這是在赫哲最後一程遭遇的伏擊。雖然深,卻也好在沒撕開。」姜越輕嘆一聲,抬手將他手指握住,放在唇邊一印,似乎是讓他別再管那些疤了,定定看向他勸:「好了,都過去了。裴鈞,別看了。」
可裴鈞此時不看,那些疤痕的形狀卻已似烙印般深深嵌入他腦子裡,更似一刀一劃刻在了他心上。在記憶回溯間,他忽而很難想像姜越當年在赫哲見到他前去議和時,究竟是怎樣的心情。那時他攜領皇命前去,本就是冒了姜越的戰功不說,在姜越奪回城池、千里奔赴後,他見到姜越的第一件事,卻又是出口要回姜越手中的三軍虎符。
一旦回憶起當初姜越在赫哲駐地的營帳中看向他的神容,他的心便即刻被愧疚與憐愛爬滿,不由得再一次吻上姜越的眼耳口鼻唇。……
昏燈下人影交纏,迷亂中,一絲鹹濕滑入裴鈞的唇角。他抬手用拇指揩過姜越的目下,長久地與他相吻道:「我會待你好,姜越,以後我都會待你好。」
他把薑越緊緊抵在床內側雕砌而起的刻花木牆上,在吱呀響動的搖晃聲中,……
裴鈞喘息著,啃咬著姜越的後頸,……,在他耳邊喘息著問:「從前你有沒有想過我?在軍營裡……在夜裡?」
姜越匍匐在木牆雕花上,手指徒勞地摳緊了牆上浮繪的精細紋路,在律動的粗重喘息中艱難答道:「想……想過。」
裴鈞在他身後重重挺進一下,咬著他耳骨問:「想過幾夜?」
姜越的手指愈發抓緊,指節由發紅轉至發白,緊著聲線隱忍道:「夜夜。」
話音方落,他直覺……
……
在姜越難以連貫的氣呻中,裴鈞捧起他紅透的雙頰,並不急著退開身去,而是與他抵額沉息道:「姜越,往後你是我的,就只是我的……我們再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