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少年趴在吧臺上面色酡紅， 他手邊的杯子已經空了。

　　簡岷伸手捏捏鼻樑，上前扶起少年，他低聲道：“景景？”

　　張景雙眼朦朧， 看是他， 小聲地叫了聲哥哥， 字黏字， 叫得人骨頭都軟了。

　　他本來是打算只嘗一口， 可品品沒嘗出來什麼味， 一口接一口，把一杯都喝光了。

　　怕被簡岷發現又連忙倒了一杯，然後一杯又空了，接連喝了三杯整個腦子都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不想動。

　　“喝了多少？”簡岷扶著他的腰， 把人半抱在懷裡， 他伸手揩去少年唇邊的水漬。

　　張景雙臂虛吊在簡岷脖子上笑起來：“就嘗了一口。”少年唇色水潤，一張一合。

　　他說起話來吐字清晰，神智也算清楚，可就是渾身癱軟， 腳好似使不上力。

　　簡岷把人打橫抱起來， 要把他送上樓， 他語氣微重：“以後不許了。”

　　“哦……”張景縮在他懷裡，委屈地應了聲，像只受驚的小獸。

　　“委屈？”簡岷低頭看他，語氣緩和了些。

　　少年很會順杆爬， 又往他面前湊，笑著很開心：“沒有，哥哥是為我好。”

　　“要上去嗎？”他看向樓梯，有些咋舌，“好高啊，要不哥哥背我上去吧。”

　　簡岷還沒動作，張景就掙扎起來，他只得鬆開抱著他的手，少年也沒跳下去，雙腿纏上他的腰身，從前繞到他背後，“好了。”

　　少年趴在他肩上吐氣，濕熱的氣息裡還夾雜著紅酒的香氣。

　　簡岷頓了一秒，背著他往樓上去。

　　“哥哥你頭髮是濕的。”張景直起身子，拿過他脖子上的毛巾，“我給你擦擦！”說完就像搓狗一樣□□著簡岷的頭髮，敢這麼拔老虎鬍鬚的也只有他了。

　　“景景。”

　　兩個字不怒自威，惡作劇的少年瞬間老實了，他不敢造次，又趴回簡岷肩上，眼神兒和小奶狗一樣，還不忘為自己申辯：“幹嘛呀？我在幫你擦頭髮啊。”

　　簡岷不搭理他，將人帶到臥房，把他放到床邊，問：“浴室裡有新牙刷和毛巾，自己洗可以嗎？今天不要洗澡。”

　　張景耍賴，搖搖頭，和簡岷對視兩秒鐘後他心虛地眨眨眼睛，伸著手說：“我頭暈，哥哥幫我。”

　　“等等。”簡岷站起身，緩步走進浴室，用熱水打濕新毛巾，一出浴室門就看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簡岷半蹲在少年面前，拉著少年的手耐心地擦拭，他神色嚴肅，仿佛在做什麼精細的工作。

　　簡岷沒照顧過人，少年是第一個。

　　張景覺得更熱了，在簡岷幫他擦第二隻手的時候，他輕聲說道：“哥哥我自己來。”

　　毛巾被少年拿過去，他要站起身，可剛起身又跌坐了回去，臉紅彤彤的，不好意思地朝簡岷傻笑，“我站不住了。”

　　簡岷眼裡浮現一抹笑意，故意逗他：“那怎麼辦？”

　　“那怎麼辦？”張景學著他的模樣說話，然後伸著手慢慢撲向簡岷，笑得眼睛都彎了，“哥哥背我去。”

　　簡岷身子後仰接住他，他手撐著地支撐著兩人的重量，將人半抱起來帶進浴室。

　　張景靠著洗手台站著，他給自己刷牙，嘴裡念念叨叨，從牙膏是草莓味的一直說到自己愛吃什麼，簡岷站在他旁邊，時不時應他一聲。

　　“甜嗎？”他刷完牙湊近簡岷，嘴巴微張，胸膛一起一伏，小心地呼吸著，眼睛裡滿是期待。

　　簡岷伸手幫他撥弄了下額發，拉開兩人的距離，點點頭：“嗯，甜。”

　　張景看起來很高興，重新靠著洗手台洗手洗臉，等忙完又往簡岷懷裡鑽，“我好了！”

　　簡岷陪著他折騰一個多小時，終於把人哄到床上躺著。

　　酒勁上來了，張景想睡覺，又不捨得放簡岷走，拉著他的衣角不肯放手。

　　簡岷也不介意，坐在他床邊看人睡著，少年一睡著，手不自覺就鬆開了。

　　他看著張景安靜的睡顏，唇角微揚。

　　想早戀，還偷酒喝，小壞蛋還在他面前裝乖。

　　等人呼吸綿長平穩，簡岷起身關燈，離開了客房，他輕輕帶上門。

　　*

　　陳助理好奇地問：“簡總，您回家？”

　　平時他中午不會回家用餐的，都是在公司，今天到點了居然要讓司機送他回去。

　　簡岷：“嗯。給我點份清淡點送回家。”

　　早上走之前少年還在睡，昨天就通知過阿姨今天不用過來，張景到現在沒發消息，估計還在睡。

　　張景睡到中午才醒，腦子木木的，但沒到失憶的地步，一想到他在簡岷面前耍無賴，恨不得自己還沒醒酒。

　　完了，死皮賴臉讓人帶自己回家，還偷喝人家的紅酒，喝醉了撒酒瘋，還一覺睡到中午，哪一條都夠他慚愧好久。

　　抱著腦袋在床上坐了半天，他跳下床，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簡岷回來之後進客房確認少年還沒醒酒，就在客廳邊等邊翻報紙，剛喝了杯茶，一抬眼就看見張景鬼鬼祟祟伸頭往下看。

　　張景本來想勘察一下簡岷還在不在，誰知道直接被抓包，他縮回腦袋。

　　“洗漱了嗎？來吃飯。”

　　男人的聲音傳過來，張景只得站出去，他羞赧地摸摸鼻子：“早上……中午好！”

　　“嗯，吃午飯了。”

　　“我洗洗！”張景沒臉再待，拔腿就跑回房間。

　　簡岷抬眼看表，少年花了十分鐘時間洗漱，見人不情不願地挪下樓梯，他道：“來陪我吃飯，我還沒吃。”

　　張景啊了一聲，趕緊跑下樓，“幹嘛等我啊？這都幾點了。”

　　餐桌已經擺好了，兩人吃得不同，張景面前放了個白瓷盅，小米燉得很軟，粥又糯又甜。

　　他餓了兩頓了，吃得很乾淨，就剩舔勺子了，眼巴巴對著盅裡看，沒了。

　　一抬頭就看見簡岷看他，他趕緊放下勺子，“吃得好飽啊。”

　　簡岷看出他還沒吃太飽，但也不想讓他吃太多，他下午還要去公司，先送張景回去。

　　張景下車之前和簡岷說了聲哥哥對不起才溜，雖然對方沒說什麼，但自己真得太麻煩他了。

　　不該對他那麼好，他這人，什麼都不會，就會得寸進尺，順杆爬。

　　*

　　接連幾天，張景都不敢打擾簡岷，除了每天按時跟他說早早早晚安，不再像原來那樣，拉著他隨便聊。

　　開學之前他終於想到自己還有個晉江帳號，登錄後臺看了看。

　　他準備再做個AS.MR的視頻，差不多三個多月沒出過視頻了，以往的視頻下一片哀嚎，求著他出新。

　　而且今年暑假也就出了一份美食視頻，還是最簡單的，不過得再等等，等他找好房子，搬出去住下周日就可以準備了。

　　後臺有短信，通知他可以結算了。晉江暑期開展的新人扶持專案，只要滿足標準，保底三十萬粉絲量，總播放量破億，自動會被這個項目納入，而且還有可能上首頁的排行，即便沒簽約，但熱度高沒簽約的少之又少，所以那些排行還是簽約主播神仙打架。

　　假期的視頻處於井噴狀態，但晉江也不傻，即便再勤奮，視頻品質不過關，總播放量低於二百萬，即便是納入參賽資格，這個視頻也沒有資格分成。

　　以至於很多簽約up主牟足勁，出了很多高品質的視頻，還賣力地在微博做宣傳，甚至連那種萬年苟著的主播都回來出了幾個視頻，粉絲奔相走告，高興之餘又瑟瑟發抖，問up主是把一整年的視頻一下子放出來了嗎。

　　晉江的流量也飆升的很厲害，日訪問量增了十倍。

　　張景看了下結算，發現自己還掙了點錢，居然有小八萬，可能是上回直播給帶來的熱度，他每個視頻的點擊量都飆升了。

　　八萬的入帳，算算，大概是一千點擊分成兩元，晉江出手還算大方。他打算拿這錢去租房子，正好省了一筆開銷。

　　他戳進最新的那個視頻，最新的評論在四十秒之前，對方感慨：“好喜歡這個up的視頻，當我聽說這個up是三年前就來了，心裡美滋滋，還以為自己掉糧倉了，一天三個我能看好多天。結果我拉到底一算，三年一共出了五十九個視頻，每個美食視頻時長不超過七分鐘，as.mr視頻基本都是四十分鐘，算算……算了不算了。”

　　再一刷新後面跟了好幾層，紛紛求她別說了。

　　張景笑起來，最新的AS.MR視頻他準備出七個小時，陪失眠的人到天亮，主要也是想到簡岷，對方就是失眠，一想到他原來經常睜眼到天亮就心疼。

　　只是他不出聲，沒有交流的陪伴效果會大大削弱，但他不願意再為除簡岷以外的人出聲做安眠。

　　在紙上寫寫畫畫，做了個時間預算，至於著手做，怕是得再等等。

　　*

　　開學頭一天張景就開始犯困，懶散兩個月有些適應不了。

　　還沒上課，班裡鬧哄哄的，英語聽力斷了兩個月了，他找個聽力塞上耳機趴到桌子上。

　　後桌的男孩看他在這麼亂的環境中都能睡，不禁感慨：“張景，你怎麼還睡？兩個月沒睡夠啊。”

　　張景迷迷糊糊沒搭話，等睡醒就覺察到周圍環境變了，教室很安靜，只剩班主任在說話。

　　他把耳機摘掉趴在桌子上沒抬頭。

　　吳君濤道：“來來，大家歡迎一下新同學，新同學也和大家說兩句，以後好好相處。”

　　“啊長得好可愛啊。”

　　“我怎麼覺得他很眼熟啊？”

　　“我覺得沒張景好看，張景比他好看多了。”

　　“張景上輩子是不是缺覺？怎麼又在睡？”

　　“人家睡也能考得好，要你管？”

　　……

　　張景聞言抬起頭，等看清講臺上的人後，扯了個譏諷的笑。

　　不知道是世界太小，還是有人故意為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