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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囚》第16章
第十六章

  在出發之前何楚覺得自己應該是很能適應環境的,但是到了柏林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

  下飛機後跟著阮奕安排的人上車的時候,何楚下意識往旁邊夠了一下,抓了一把寒冽的西風,才意識到阮奕沒有跟在他身邊。

  手掌抓空的感覺讓何楚一直都悶悶不樂,在見過教授又簡單參觀學校後,回到一個人的公寓,何楚把行李箱里藏著的領帶拿出來。阮奕有三個抽屜的領帶,何楚出發前磨磨蹭蹭,害怕太明顯,選了一條角落里的銀灰色細領帶壓在自己衣服下面。

  睡覺前何楚把帶著淡淡的阮奕家裡洗衣劑味道的領帶纏在手上,有些悵然若失地摸著自己的後頸,在陌生的環境里,無法入睡。

  何楚沒有想到自己會失眠,他和阮奕在一起後,像是要把之前的覺補回來一樣,一般都是沾上枕頭就睡著。

  現在他在異國他鄉的床上翻來覆去,明白過來,讓他安逸滿足的不是之前渴望的床和枕頭,而是身邊的阮奕。

  六個小時的時差,讓他們很多時候都是錯開的,何楚很多時候從凌晨兩三點就開始算著阮奕有沒有起床,可不可以打一個電話。

  他白天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當當,需要惡補的語言課佔據了他三分之二的時間,平時又要跟著教授去劇院、教堂觀摩樂團演出,空閒下來還得練琴準備面試。

  在這裡過了快半個月後,他才漸漸適應在這裡的生活,在語言課上終於沒有那麼吃力,和其他人不用靠比畫就能勉強溝通。

  在語言課初有成效的時候,他的面試也結束了,何楚從安排緊湊的時間里放鬆出來,可以享受自己在這裡剩下的幾天。

  不知道是不是阮奕的緣故,那個拉大提琴的教授很喜歡他,在他面試結束後,就讓他作為學校樂團的一名替補一起參加演出。

  中午阮奕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何楚把自己可能要晚一周回去的事告訴了阮奕,阮奕在電話那頭沒有說什麼,清冷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像是真的越過了千山萬水,遙遠又冷淡,讓何楚也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思念。

  阮奕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要是看不到阮奕,何楚也很難從這些對話里感覺到阮奕對自己的感情。

  何楚還想和阮奕說點什麼,捏著手機不想掛,但是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是邀請他一起出去聚餐的德國同學。

  阮奕在電話里聽出那幾句德語里透出的熟稔,那人在關心何楚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阮奕眉心微動,等何楚和那邊說完,開口:「你怎麼了?」

  何楚解釋只是自己吃不慣剛才的牛肉塔塔,阮奕似乎不太信,在掛斷電話後沒有多久,就發了一個視頻通話過來。

  屏幕上就只有何楚一張臉,被鏡頭拉寬的二維畫面里,臉依然很小,之前阮奕沒有注意,今天仔細看,何楚好像是比之前分開的時候瘦了些。

  沈默了幾秒鐘後,何楚說:「我這兩天好像有些發燒。」

  「好像?」

  「就是體溫有點高,也不難受。」

  他用手機搜索過Omega體溫升高的原因,除了生病發燒,還有很多,都和信息素釋放有關,發情期就是一個重要原因。

  他把這種無緣無故體溫上升的症狀,歸結為發情期的「後遺症」,現在也不好意思和阮奕說這個。

  他用余光看了一下左右,餐廳吧台的位置也沒有人注意他,他就小聲說:「我有點想你。」

  阮奕把那邊的鏡頭打開,吝嗇地露出了自己的面容,他穿得很正式,周圍是淡金色柔和的燈光。

  「你還沒有回家,這麼忙麼?」何楚看著他,抿出一個笑。

  阮奕簡單提了一下自己的事:「出來吃個飯。」又看著鏡頭那邊瘦白的何楚,「下午去醫院看看。不要亂吃藥。」

  在何楚乖乖點頭的一瞬,一隻手在他腦袋上按了一下——是剛剛去衛生間回來路過他的Felix,揉了一下他的頭髮,順便又問他,要不要過去再吃點。

  何楚在仰頭和人說話,脖子從毛衣領口伸出,白皙的皮膚下繃出鮮明的筋骨,纖細而脆弱。

  Felix順便看了一眼何楚的屏幕,發現對面是一個非常亮眼的年輕Alpha。

  這和他們想象中的樣子大相徑庭——迫不及待標記一個美麗青澀的Omega,又把人看得那麼緊,他們都以為這樣的人會是一個佔有欲和控制欲旺盛的平庸中年Alpha。

  超出預期太多,現在對方的樣子讓人有些驚艷。

  何楚一直不知道自己周圍的人都是這麼猜想的,就像他沒有覺得阮奕每天給他打的電話有些多一樣,因為阮奕每通電話都只是簡單問幾句他在做什麼,在哪裡,通話時間不超過三分鐘。

  今天是比較長的。

  在Felix用阮奕揶揄他的時候,他靦腆笑了一下,再看鏡頭的時候,阮奕已經掛了電話。

  何楚有些訕訕然收起手機,往朋友那邊走。

  他和阮奕之間一直是阮奕處在主導地位,阮奕給他的感情,還有替他做的決定,讓何楚現在擁有的生活,都是之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

  只是因為何楚那天說的話,就換來阮奕這樣對他,何楚覺得這樣對阮奕來說有些不公平,所以他想讓自己能站在配得上阮奕的位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夠優秀,也沒有自信。

  儘管很多時候,阮奕離他真的很遠。

  結束午餐的時候,阮奕發了一條消息到他手機上,讓他記得去醫院。

  何楚和Felix他們簡單確認了一下明天演出的地點,然後一個人去附近的診所,登記完在Wartezimmer等候的時候,就把隨身攜帶的單詞小本拿出來看。

  他面試挺成功的,以後很可能就來這裡上學了,語言課就算他回國也要繼續上下去。

  何楚手指指著單詞,在心裡默背的時候,手機突然彈出了好幾條消息:「阿楚,你那裡幾點?睡了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時候你二哥會去接你嗎?」

  何楚這裡才下午三點,他一一回復了方瑜恩。

  方瑜恩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何楚話語里毫不知情的樣子讓他失了方寸,語氣很急:「他要去接你?你們沒有分手嗎?那他為什麼要和別人結婚?」

  何楚像是被迎面的一棍子敲暈了,勉強開口:「……怎麼會,我們剛剛才視頻過。」

  那些直白的質問說出口,方瑜恩心裡就後悔了,何楚知道了該有多難過?他現在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難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方瑜恩馬上說:「你如果不知道,那可能弄錯了,他不是二哥嗎,說不定結婚的人是他大哥,你比我清楚他家裡的情況,你打電話問一下。你別怕。」

  「好。」

  何楚匆匆結束了這段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電話,手指僵硬地捏緊了手機,無法克制的畏懼讓他幾乎不敢仔細去看新聞的內容。

  在今天之前,並沒有主流媒體報道阮奕和汪其悅的婚事,阮家很低調,汪其悅在工作的時候,也會避而不談自己的私事。

  只不過今天兩人一起去看那件姍姍來遲的定制婚紗,這證實了兩個人三天後的婚禮。

  因為汪其悅的明星效應,也因為阮家,「BREAK NEWS」的推送一瞬間把這個消息傳到了每個人的手機上。

  但是這新聞突然又不突然,這場婚禮本來在三個月前就確定下來了,現在只是如約舉行。按照兩家對外的說法,之前他們只是不想被打擾,一直低調而已。

  至於只在一開始一起亮過相的兩個主角,在這三個月里彼此都沒有斷過的緋聞也是這段引人注目的婚事的八卦邊角料。

  現在報道這件事的新聞五花八門,看花了何楚的眼睛,他像是拿著燙手的手機,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可能是單獨相處的那幾天,讓何楚產生無法自拔的錯覺,以至於他現在無法做出自己設想好的反應。

  他想,假的吧。

  然後坐立不安地看了一下周圍,覺得有人窺見他的有心無力,猛地站起來,眼前發黑,後腦躥起的驚冷讓他踉蹌了一步,然後慌張逃走。

  東八區晚上九點。

  汪其悅看了一下手機,把搭在膝上的餐巾拿起來,準備結束這場乏味的晚餐。

  坐在她對面的未婚夫,哦,還有三天就是丈夫的英俊Alpha,在淡金色的燈光下,像是一尊尊貴完美的蠟像,賞心悅目,又不近人情。

  「阮奕。」汪其悅十指搭成橋,下巴擱在手背上,「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阮奕早就停下了刀叉,抿了一口紅酒,頷首。

  「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是不是在想著誰?」汪其悅微微偏頭,皎白的臉貼著手背,媚眼如絲看著對面一臉漠然的人,「拜託,我都看了一晚上你的冷臉了,大家能對彼此誠實點嗎?」

  阮奕狹長的眉眼略抬,說:「我送你回去。」

  汪其悅收起自己嬌憨的媚態,暗中翻了一個白眼。

  阮奕這人挺沒意思,這麼久了,她都沒能從阮奕嘴裡聽到一句想聽的,倒是自己的事被知道得清清楚楚。

  鬼知道他怎麼有那麼大的神通。

  阮奕替她拎著包,然後拉開了車門,在她上車後,躬身坐進來,兩人中間像是隔著一面透明的牆。

  汪其悅之前以為按照阮奕這種老派古板的處事方式,她都能預想到他們以後的生活——體面端莊,彼此永遠這樣不遠不近,必要的時候再客氣開口。

  汪其悅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也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多麼讓人窒息。

  就像她爸她媽。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麼?誰知道呢,也沒有人在乎。

  而汪其悅在和阮奕一條一條談過條件後,更不會再去想他們之間會不會產生愛情這種稀有物。

  但是她又實在是好奇,忍不住開口:「阮奕,還有三天我們就要結婚了。」

  開場白得到寡淡回應後,汪其悅繼續說:「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就是,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緊張,或者擔心嗎?」

  「我該擔心什麼?」阮奕分給她一個眼神。

  「比如,我以後會愛上你。」

  阮奕沒有露出很明顯的嘲諷,只是口氣很刻薄:「是麼?」

  汪其悅本來想和他好好商量,可是這人不會好好說話。

  「所以你的Omega該怎麼辦呢?」汪其悅笑眯眯看著他,「我們結婚了,以後名正言順的阮太太就是我了。不說以後我捨不捨得這個位子,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不怕他偷偷躲起來哭嗎?」

  看到阮奕微僵的側臉,汪其悅通體舒暢,不過阮奕下一秒就冷眼看過來:「你怎麼會知道他?」

  這目光讓人發怵,汪其悅說:「我爺爺查的,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之前放了消息出來。現在我們要結婚了,我爺爺想知道你斷乾淨沒有,就知道人去了國外。放心啦,我和家裡說了,沒事的。」

  阮奕不再說話,沈著臉看向窗外。

  汪其悅覺得稀奇,她之前以為阮奕大費周章把人送走,還壓著消息,應該是很在意那個被他藏起來的Omega。

  不過現在看阮奕冷冰冰的樣子,她又覺得那個人在阮奕心中的地位也不過爾爾。

  而且誰知道那個Omega是不是自願接受這一切的。

  汪其悅的話堵在阮奕胸口,他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本來就是他計劃之中的事,那些話只不過是提醒了阮奕被他忽視的何楚的感受。

  何楚會怎麼想?

  阮奕沒有想過,他只是要何楚接受這一切,然後留在他身邊。

  當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阮奕拿出手機給何楚打了電話過去。

  過了一會兒何楚接起來,他應該是站在街上,還有清楚的鳴笛聲音。何楚做事很認真,都是一樣一樣地來,所以阮奕都能想到他在路邊停下來接電話的樣子。

  「去醫院了麼?」

  「沒有。」

  阮奕皺了一下眉,何楚一點也不瞭解自己的身體,但是阮奕知道何楚應該是懷孕了。

  在發情期的時候,他也沒有準備任何避孕措施,何楚的受孕率是百分之百。

  「怎麼不去?」

  何楚在那邊說:「診所預約的人很多,我明天去。」

  「不要自己亂吃藥。」

  「好。」

  阮奕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何楚主動開口,眉心微皺,問起:「你現在一個人?」

  何楚「嗯」了一聲,阮奕又問:「你新交的朋友是Alpha?」

  「Felix?對,他是樂團的薩克斯手,很厲害。」

  「他看不出來你被標記了?」

  何楚摸了一下自己後頸和以前不一樣的腺體:「知道,他們都知道我已經有Alpha了。」

  阮奕依然覺得不滿,他不想任何人碰何楚,之前還想把那只揉何楚頭髮的手擰斷。

  「二哥。」何楚的聲音落在耳朵里,讓阮奕眉心微松:「嗯?」

  在何楚沈默的十幾秒中,阮奕眼瞳在某一瞬收緊,車窗外的流芒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側臉緊繃如刀削。

  在這之前,阮奕以為自己是不怕何楚知道的。

  但是在沈默中,他突然在何楚開口前說:「不回去準備明天的義演麼?」

  「我只是替補,可能不用上場。我想回去。」

  「等你那邊結束了,我接你回來。」

  阮奕知道何楚不會再問了,何楚一向能捕捉阮奕的情緒,不會做讓阮奕不高興的事。

  但是阮奕不明白自己心裡的不安是來自哪裡,在結束和何楚的通話後,他又通知了德國那邊的人看緊何楚。

  德國的下午四點,何楚扶住一旁的路燈,深深地弓起背,久久站不直。

  在異國他鄉的街上,那種無所倚、無所靠的冷,讓他蹲在地上,臉埋進膝蓋,像是一個呼吸困難的病人,攝取不到空氣中的氧,瀕死一樣抱緊了自己。

  他是知道阮奕身上的婚約的。

  也是他之前心存僥倖,以為阮奕是真的有點喜歡他。

  現在他自作自受,甚至不敢開口問。

  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用陌生的語言問他還好嗎,何楚想站起來,但是意識已經沈進了一片慘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暈倒了。

  周圍的聲音敲在耳膜上,震痛神經,什麼都聽不清楚,腦海裡回蕩的只有阮奕的聲音:「何楚,你是我的Omega,我會照顧你,結婚也可以,生小孩也可以,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本來就有些喜歡你,不然也不會標記你。」

  「我標記你好不好?你不用去學校了,就在家,等我回來,我們可以每天做/愛,直到你懷上孩子。」

  「如果是你,你就受著。」

  …………

  何楚驚喘著醒過來,先是看到一片白,然後感覺漸漸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在醫院的急診室。

  和周圍帶著傷的人比起來,何楚除了有點虛軟,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他坐在床上穿鞋的時候,護士注意到了他,把他按回去,又叫來了醫生。

  忙得不可開交的醫生過來拿著電筒照了照何楚的瞳孔,又翻看了一下他昏迷時做檢查的單子,對何楚飛快交代了幾句,就去忙另一個病人了。

  何楚德語不算好,醫生語速又快,何楚聽不懂,看醫生的樣子他猜測自己應該沒有什麼事。

  他穿了鞋就準備去繳費離開,又被護士攔下,看他一臉茫然,就領著他去了孕檢室。

  醫生沒有讓他走,是讓他來這裡做檢查。

  還在懷孕初期,儀器也檢查不出來孕腔里的胚胎,只不過Omega的信息素反應很敏感,醫生察覺到這個虛弱的Omega是懷孕了。

  半個小時後,血檢結果出來了。

  儘管之前有了心理準備,費力理解完醫生的話後,何楚蒼白瘦弱的臉上還是浮起一個驚喜的笑,向醫生確認了一遍。

  醫生體諒了一下彼此間的語言障礙,放慢了語速和他對話。

  醫生告訴何楚,他的身體有些營養不良,才會暈倒。

  何楚來這裡後,就不太習慣這裡的飲食,自己都沒有怎麼注意,聽醫生這麼說,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緊張地看著醫生,聽到醫生說暫時不會影響小孩的時候,他才松了一口氣。

  醫生和他說,他和自己的Alpha契合度很高,小孩也很健康,但是也要增強自己的體質,對他和小孩都好。

  何楚都認真聽了,最後離開醫院的時候,外面還有一層薄薄的晚霞,西風依然很冷,街上堆著積雪。

  何楚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手指虛虛放在自己小腹,那裡像是在傳遞著熱,讓他站在街上又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他一個人孤單太久了。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人,帶給了何楚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希望,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又有沒有資格期待一條生命。

  何楚比之前要小心很多地繞過地上結著冰的地方,在街邊買了一杯熱可可,要喝的時候,又停下來,拿出手機查了一下,確定自己能喝後,才喝了一口,呼出一口帶著可可香的白氣。

  要告訴阮奕。

  何楚拿著手機準備給阮奕打電話,然後滑著屏幕的手指頓住,臉上的笑也退去,垂下的眼睫像是落上了一層雪霜。

  阮奕會期待這個嗎?

  阮奕應該是想的。

  何楚不知道被什麼賦予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希望,回了公寓之後,拿著自己簡單的行李,然後在路邊招手攔了一輛車,讓司機開去機場。

  他有點著急,在機場買了最近一班航班的機票,在等待的時候,他一遍一遍想著阮奕和自己說的話。

  阮奕之前會為何楚說的話心動,他和何楚一樣渴望有一個家。

  何楚覺得這些他都可以給阮奕,忠貞的愛情,還有一個像他的小baby。

  在換好登機牌,在機艙中看著外面流動的夜色時,何楚心裡充滿了莫名的希望和信心。

  阮奕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接到了柏林那邊的電話,說何楚不見了。

  照顧何楚的保姆晚上去給他做飯,結果人一直沒有回來,然後才發現人已經走了——何楚誰都沒有告訴,一個人從柏林離開了。

  直到現在,阮奕才確定,展欽說得沒錯,他心裡並不是那麼波瀾不驚。

  阮奕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接水,喝了一口,依然無法緩解胸中暴起的怒意,手裡的杯子直接被他捏碎了,崩裂的玻璃划破了手心,濃烈暴躁的Alpha信息素迅速瀰漫,冷水稀釋著濃稠的血,和碎玻璃一起攤在地上。

  阮奕用酒精隨便衝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抽紙粗暴地擦了幾下,就用手機查何楚的消費記錄,又用何楚的身份信息查到了何楚乘坐的航班,很快就知道了何楚在飛機上的座位。

  他像一隻凶獸,一晚上的時間都在確定自己獵物的位置,然後在天亮的時候,直接去了機場。

  在柏林晚上七點起飛的飛機,飛過晨昏線,在東半球第二天上午的十點降落。

  何楚下飛機的時候,手機快要沒電,順著人流往出口走的時候,他不知道該不該給阮奕打電話。

  阮奕馬上就要結婚了,他把何楚當什麼呢?

  一個寵物?一個情人?

  他應該就是不想何楚和自己鬧,才會把何楚送走,那何楚自己跑回來,又算什麼呢?

  他會怎麼想?以為何楚在用一個孩子威脅他?

  何楚的雄心壯志,在長途飛行的疲憊和冷靜下,已經不足以支撐他跑到阮奕面前,和他分享這個甜蜜的消息。

  在何楚猶豫害怕的時候,有地勤過來,和他說他的行李出現了問題,讓他跟著過去看看。

  何楚跟著走過去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是方瑜恩的電話。

  方瑜恩提心弔膽了一晚上,終於聯繫上何楚,在家裡蔫巴巴的人馬上坐起來。

  阮奕直接去了何楚待著的地方。

  隔著一株綠植,何楚背著琴盒,還沒有穿外套的背影清瘦單薄,脖子纖細修長,整個人像是能被阮奕一把捏住。

  他打電話的聲音透著疲累:「……那你來接我吧。」

  阮奕一晚沒有睡的眼睛帶著血絲,眼底凝著猩紅一樣,渾身的肌肉緊繃發硬,走過去的時候,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我手機快沒電了……那我在D出口等你……」

  「楚楚,你要去哪裡?」背後悄無聲息靠過來的人拿走他的手機,手扣在他的肩上。

  何楚心重重跳了一下,暗藏危險的信息素讓他脊背也跟著僵硬,阮奕扣著他的肩把他轉過來,臉色晦暗不明:「誰來接你?」

  阮奕看了一眼他的手機,掛斷,聲音低緩:「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不準備告訴我你回來了?」

  阮奕看著何楚慘白的臉,給他穿外套的時候因為他的消瘦皺了一下眉心,低頭親了一下他乾澀的唇,把人緊緊抱住。

  他在何楚帶著自己氣息的信息素里平靜下來,說:「走吧,回去了。」

  信息素帶給何楚的不再是纏綿,而是赤/裸/裸的壓制,而阮奕不需要何楚的回答,他克制著自己的憤怒,做出平靜的樣子,強硬地讓何楚跟著自己走。

  他不願意去想要是自己不知道,何楚就會跟著那個Beta跑到哪裡去。

  何楚憑什麼敢走?

  信息素的壓制,讓何楚畏懼又恐慌,他攥緊了手心,驚恐萬分地看著阮奕,他不知道阮奕為什麼會出現,更不知道阮奕要做什麼。

  之前他以為阮奕是不想自己出現的,可是根本不是。

  「楚楚,你想怎麼樣?」

  何楚對上他宛如流動著寒川的眼睛,胸口漏開了一個洞,無措又哀慟:「我知道你要結婚了。」

  阮奕無動於衷地看著何楚竭力忍淚的眼睛,說:「所以呢?」

  何楚心中大慟,瞪大了眼睛忍住淚水,在阮奕的目光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問出「那我呢」。

  但是他又比自己想的還要狼狽,他開口求阮奕:「二哥,你說了要和我在一起的,你是我的Alpha,不能娶別人。」

  在慌不擇路的某一瞬間,何楚想告訴阮奕,他已經懷孕了,以後他們可以有一個完整的家。

  在阮奕沈默的目光里,何楚看到了自己乞討的樣子,他用盡了全力,想要留下自己短暫的愛情。

  「楚楚,我沒有說過不要你。」阮奕托著他的後腦,拇指摩擦過柔軟細嫩的腺體。

  何楚困頓又含著一絲希望地看著他:「可是你結婚了,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怎麼會。」阮奕淡聲說,「只要你不離開我,你一直都是我的Omega。」

  何楚在他的目光里,終於明白了阮奕給他安排的一切。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冰冷的真相讓他身上泛起了刺骨的冷,阮奕撫摸他腺體的動作也不再給他帶來安全感。

  何楚退卻的樣子讓阮奕眼底一沈,扣住他的後頸,說:「該回去了。」

  何楚搖頭,他不敢動,生怕離開腳下三寸的地方,他強撐的樣子就會碎得稀爛。

  但是阮奕一直都是強硬又心狠的,他的耐心在一晚上的等待里已經耗盡,或者說在知道何楚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就成了一隻喪失理智的凶獸。

  何楚不回到他的領地,他就難以心安。

  「你想去哪裡?」

  「……你不用管我,我會自己走的。」何楚低頭看著地上自己矮矮的影子,所有的情緒都堵在了胸口,在身體里叫囂得太過慘烈,以至於臉上是空白的。

  「我送你。」

  他們在這裡的僵持沒有意義,何楚最後被阮奕帶上了車。上車後,阮奕就鎖死了車門,把車開回了他住的地方,然後拉開車門,對他說:「走,回家了。」

  何楚搖頭,阮奕的手臂穿過他的膝彎,把他抱起來,說:「你太瘦了。」

  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阮奕抱著他徑直走進了他們一起住了快一個月的房子,把何楚抱上床。

  「你的行李晚點就送過來。你要不要睡一會兒?」

  阮奕的樣子,會讓人情不自禁產生錯覺。

  在都是阮奕氣息的地方,何楚陣陣發抖,無力地開口:「你明明要結婚了,現在留下我做什麼?」

  「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阮奕坐在床邊,心滿意足地看著何楚在屬於自己的地方,心氣順下來,摸著何楚臉上細滑的皮膚,「楚楚,你不能貪心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這對你沒有影響。」

  何楚詞不達意地苦苦哀求又卑微輓回:「不娶她不可以嗎?我知道我幫不了你什麼,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什麼都沒有,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阮奕的心硬/得/要命,他告訴何楚:「娶汪其悅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她。」

  阮奕就是要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地進行下去,也要何楚和他說的一樣留在自己身邊。

  何楚感覺自己薄成了一張紙,喑啞無聲地張著嘴。

  他知道阮奕心底有多恨,但是沒有想過他們的感情會被阮奕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

  他能拿出來的東西少得可憐,唯一一點真心,在阮奕想要的東西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阮奕指腹擦了一下他眼角顫動的小痣,眉心微皺。因為何楚喜歡他,何楚的反應在阮奕意料之中,但是在何楚痛苦的目光中,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攥緊了阮奕的胸口,帶給阮奕他不喜歡的感覺。

  但是就像他告訴何楚的,何楚不能貪心,他和阮奕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現在不能要求阮奕做到盡善盡美。

  他對何楚說:「你的生活和以前不會有什麼變化,我會照顧你,送你去學琴,你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

  何楚眼睫動了一下,輕聲說:「我不要,我都不要了,你讓我走吧。」

  阮奕手指微頓,然後親了一下他的眼瞼:「別再說這種話了。你都懷孕了,還能去哪裡?」

  何楚眼瞳驟縮,嘴唇都慘白起來:「沒有。」

  這件事,何楚誰都沒有告訴,但是阮奕就是知道,因為這本來也是阮奕計劃之中的事。

  他不怕何楚會逃,他會有很多種辦法讓何楚留在自己身邊。

  作者有話說:

  二哥渣得坦坦蕩蕩。 尊是一個大磨嘰呢我。 謝謝大家支持和喜歡,麼麼噠 (好久沒有麼麼噠了,感覺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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