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見歡有些忍不住想笑， 可看見蘇末的臉色， 又很努力的忍住了， 倒是黎黎在一旁天真的問。

　　「蘇末哥哥， 你真的是特意想去整理髮型然後變成這樣的嗎？」

　　小姑娘清脆稚嫩的聲音一落地，周釉就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笑聲，就連一旁的白秋和簡自明都有些在憋笑。

　　蘇末看了眼江見歡， 從神色中， 可以看出是在强忍崩潰。

　　「我去洗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頭髮。」他認真地朝她解釋，說完，立即起身。

　　「我去找服務員要個吹風機。」

　　蘇末人消失在房間裡，周釉還在笑， 捂著肚子樂不可支，大概是很難見蘇末如此狼狽窘迫的情景，所以分外珍惜。

　　周黎拉著江見歡，獻寶似的拿出了她早早備好的禮物。

　　是一個手機挂件， 設計成小熊的形狀，乾乾淨淨的白銀色。除了底下刻著地的一串很小的英文品牌logo， 沒有其他裝飾， 簡單大氣。

　　江見歡不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 周黎很是清楚，她還在一旁說道。

　　「姐姐， 這個小熊可好了， 你看， 它耳朵是可以按下去的，然後可以錄音。快，你對著它說句話。」周黎拉著她很開心，江見歡十分配合的凑過去溫聲道。

　　「嗯，謝謝黎黎的禮物，我很喜歡。」

　　「好了好了。」周黎鬆開手，然後按下另一隻耳朵，江見歡方才的聲音就無比清晰地傳出來了。

　　「姐姐，周釉和我說你現在是設計師了，設計師肯定經常會有很多靈感，你把這個挂在手機上，不論什麽時候，都可以隨時隨地的立刻記錄下來，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周黎眉眼彎彎興奮地說，江見歡心裡又暖又酸，點點頭，馬上把小熊了挂在手機上。

　　「黎黎你想的太周到啦，我怎麽沒有想到去買個這個呢，以後就會方便很多。」江見歡揉揉她的頭，半真半假地開口。

　　她是經常突然冒出靈感不錯，但一般都會用手機備忘錄記下來，錄音雖然也方便，可公衆場合還是不太好。

　　不過小姑娘能有這份心，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江見歡抱著黎黎的身子，感動得無以復加。

　　兩人說話間，蘇末已經再次回來，頭髮清爽乾淨，一點都沒了之前的狼狽，周釉正欲說些什麽，被他冷然的眼神一瞪，頓時識趣地不做聲了。

　　「在聊什麽？」蘇末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在江見歡的旁邊，聽到他出聲問，江見歡轉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忍著笑意。

　　「黎黎給我送了個禮物，這個...」江見歡把手裡的小熊展示給他看。

　　「你看，還可以錄音的。」

　　蘇末注視著她，面色柔和，重逢這麽久以來，很難見她如此輕鬆的和自己說話，這樣一想，方才的不開心和沉鬱頓時烟消雲散。

　　江見歡說完久不見他回應，抬頭一看，蘇末正目光直直的看著她，專注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莫名的，她臉龐有些發熱。

　　「你有沒有在聽啊...」她輕聲質問，蘇末眨了眨眼，倒是很認真。

　　「有，你說黎黎給你送了只可以錄音的小熊猫。」他察覺到江見歡情緒有些不妥，輕咳一聲，狀似很感興趣的追問。

　　「真的這麽神奇嗎？給我看看。」

　　「......」

　　旁邊看戲的幾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周釉再次拍大腿，白秋向來冷靜的臉上都寫著忍俊不禁，簡自明放肆笑完之後開始打圓場。

　　「嗯，嗯人都來齊了，我們吃飯吧，吃飯吃飯。」

　　江見歡是有點餓了，菜單到她手裡的時候，看了一遍發現想吃的都已經被人點過了，她掩飾性隨便勾了一個菜。

　　黎黎倒是很有興致，在椅子上左右扭動著，興趣十足的和江見歡討論哪個菜比較好吃。

　　折騰了一會，終於把菜單點好給了服務員，等待上菜的中途，進入到了正式叙舊環節。

　　江見歡和白秋周釉都是之前見過一面的，反而簡自明和童辛是回國後第一次見，讀書時和兩人關係其實也一般，大概是因爲童辛的緣故，簡自明比較少跟江見歡接觸過。

　　童辛只在幾次吃飯的聚會上見過，江見歡原本不是一個怕生的人，可看著那會頭髮挑染成紫色，嘴裡無時無刻嚼著口香糖，看人時眼睛裡總是寫滿冷冷不耐的童辛。

　　——她硬是不太敢主動搭話，每次都是禮貌性說兩句之後便沒了下文。

　　而對很早就出了社會，在酒吧各地輾轉混過場子的童辛來說，像江見歡這樣的從小被家裡嚴格管教的小白兔，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

　　周釉端起桌上的茶水，給江見歡倒了一杯，寒暄慣用的開場白。

　　「回國還適應不？」

　　江見歡：「......」

　　「還行，我都回來半年了，不適應也適應得差不多了。」她回道，周釉也絲毫不覺得尷尬，繼續熱絡地開口。

　　「那就好那就好，有什麽困難記得找我們這些老朋友幫幫忙，當然了，主要是蘇末這位老朋友。」

　　「......」江見歡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倒是白秋難得情商在綫，朝她問了一句。

　　「你父親最近身體還好嗎？」就像是一位醫生職業病發，江見歡笑了一下，輕聲回。

　　「挺好的最近，狀態和手術前差不多。」

　　白秋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平時不要太勞累，多注意休息。」

　　菜很快上來，一行人開始動筷，江見歡慣來喜歡吃排骨，那盤菜却離她有點遠，江見歡不喜歡在飯桌上轉動盤子，於是隻總夾著身前的幾道菜。

　　黎黎嗜辣，點了川味鶏丁和小炒肉，周釉特意放在她面前，小姑娘吃得熱火朝天，嘴唇被辣得通紅，江見歡避而遠之，專注番茄鶏蛋和那清炒笋乾。

　　飯吃到一半，旁邊的蘇末却突然起身，把他跟前的那道菜和簡自明面前的排骨換了一下，衆人不明其意，沒過一會，只見蘇末夾起塊排骨，放到了江見歡的碗裡。

　　這一切都是悄無聲息進行的，江見歡拿筷的動作頓了一下，却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的繼續吃著。

　　其實兩人之間的小動作旁邊人都盡收眼底，周釉和白秋兩人假裝沒看見，童辛伸出胳膊撞了撞簡自明。

　　「你看看人家。」

　　「咱們都老夫老妻了。」簡自明立即辯解，開玩笑似的說，童辛睨著他，神色似笑非笑。

　　「那要是我一聲不響地消失出國，這幾年你會潔身自好默默的等我回來？」

　　「我當然會啊！」簡自明激動叫道，童辛冷笑一聲接著問。

　　「會性情大變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沒日沒夜寫歌差點死掉沒人知道？」

　　「會一度烟酒成癮？」

　　「會這麽多年守著過去不敢改變，等到人一回來又立刻巴巴的貼上去？」

　　開始簡自明還辯解幾句，到後來，所有人都聽出了童辛的意有所指，紛紛安靜下來，空氣中靜得仿佛能聽見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最後還是蘇末開口制止。

　　「够了。」他看向童辛，有些薄怒。

　　「別再說了。」

　　童辛却冷笑了一聲，望向江見歡，凉凉開口。

　　「你知不知道，當年你們租的那間房子始終維持著原樣，所有擺設都沒有更改。」

　　「就連用過的舊手機卡也不敢停機，充了幾年的話費。」

　　「當然。」她話音一轉，面無表情。

　　「這些事情都是老簡告訴我的，我沒那麽喜歡愛管閒事，只是剛好今天撞見了忍不住而已。」

　　童辛收拾東西拉開椅子站起來，伸手指了指他們一圈人，嘲諷道。

　　「一個個在這裡粉飾太平，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老簡，我們走。」

　　說完，童辛就背著包離開了，簡自明連忙向他們道歉，然後立刻追了出去，氣氛靜了幾秒，還是周釉先出聲，乾笑兩下。

　　「那個，其實沒有她說的這麽誇張啦...不要放在心上，來，我們繼續吃。」

　　江見歡始終垂眸盯著桌面，聽聞周釉開口，眼睛眨動了一下，隨後緩緩抬起頭，扯出了一個笑容。

　　「不用了，我吃飽了。」她抬手看了眼時間，道別。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黎黎，再見，下次有時間姐姐再和你一起玩。」江見歡抱了抱旁邊的黎黎，小姑娘戀戀不捨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那你不要騙我哦。」

　　「一定不會。」

　　「我送你。」江見歡準備起身時，一旁蘇末突然開口，跟著她一起站了起來。

　　「不用了。」江見歡搖了搖頭，看著他很冷靜，

　　「我想一個人。」

　　蘇末抿緊唇，神色有些焦急，眼中似乎藏著不安忐忑，他當即解釋道。

　　「童辛她不知道我們當初分手的情况，不知道是我先誤會你吵架...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江見歡輕聲回。她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你回去也多注意安全。」江見歡朝蘇末笑了下，飛快低頭轉身離開，在她走後，蘇末站在那裡臉色陰沉，久久未動。

　　氣氛一度凝滯。

　　周釉和白秋對視一眼，正準備溜之大吉時，就見蘇末拿出手機撥通了簡自明的號碼，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駡。

　　那頭似乎在連連道歉求饒，然而蘇末的怒火却遲遲未消，最後，挂斷電話，手機被一把扔到了桌上。

　　「那個，消消氣，消消氣，這還有小朋友，別嚇壞了人家。」周釉連忙遞上茶水，蘇末看了眼旁邊還在的黎黎，反應過來，神色一僵。

　　「沒關係的，我不會告訴江姐姐。」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睛，很是天真可愛。

　　「謝謝黎黎。」蘇末擠出一個笑，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晚上有點凉，江見歡被外頭冷風一吹，由內冷到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剛到家，她就接到了黎黎的電話，說蘇末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繪聲繪色還原了當時的情景。

　　江見歡莫名被逗樂了，又和她聊了一會，結束通話後，看著安安靜靜的房子，又消沉下來，臉上笑意漸漸消失，恢復成一開始的樣子。

　　其實分手的這幾年，總覺得自己委屈，可兩個人的感情，怎麽會又只有一個人受傷。

　　第二天上班，江見歡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和方小黎一起去吃飯，她在對面叫了好幾聲，江見歡才驀然回神。

　　「啊，怎麽了？」

　　她睜著眼睛，有些茫然，方小黎無奈翻了個白眼，又重複一次。

　　「我問你比賽作品怎麽樣了？快要到交稿截止時間啦。」

　　「還行吧，有幾點思路，但都不是特別滿意。」江見歡撥弄著盤子裡的飯菜，低聲道。

　　「我也是，沒有特別滿意的想法...」方小黎手杵著腮，聲音悶悶的。

　　「初生初生，到底是指春天萬物復蘇呢，還是新事物誕生的那一刻，或者籠統一點，泛指一切充滿生機的存在？」她困惑苦惱的看著江見歡，臉上一片糾結。

　　「嗯...我覺得都是啊。」江見歡頓下手裡的動作，稍作思考後開口。

　　「但是我個人更喜歡希望這個寓意，你想，譬如黎明前安靜遼闊的黑色海面，緩緩綻放出來的第一縷光芒，柔弱，乾淨，太陽在海平面上露出來的半邊臉頰，像是剛出生的嬰兒。」

　　江見歡沉浸在設想中，臉上不自覺露出微笑。

　　她剛說完，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飛快的收拾好面前餐盤起身，和方小黎打招呼道。

　　「小黎，我吃好了，先回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