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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栗樹莊園》第2章
一、

  喬遷晚宴上記者果然要來。

  餐廳裡,桃花心木方桌上擺滿了早餐,坐在桌旁東尼打著呵欠,邊看報紙邊說:「我討厭接受採訪。我今晚不想見記者。」

  他身邊站著的管家說:「那是,因為您正是那種『內斂』的性格,先生。」

  對這種微諷的英式幽默,東尼沒有不悅。他扔下報紙抬頭問:「英國人到底喜歡聽什麼?」

  「鑑於還是有人把新大陸當成殖民地,我猜他們想聽到美國人對這裡的崇敬吧。」

  他的主人哼了一聲。

  「你猜我想怎麼說?」

  「我猜,您想叫那些英國人老古董、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賈維斯細心地為他添上了茶,說,「您想嘲諷皇室軟弱無力,貴族迂腐,整個國家因循守舊又沒有遠見。」

  「你覺得不妥?」

  「不,我喜歡。您行事有何禁忌呢?美國人的『魅力』不正源於此?」

  東尼笑了起來,茶在他端的茶杯中晃出了細紋。

  「不過我知道您不會真說出口,先生。那些老土鄉紳在排斥外來者的事情上,可是無比團結的,而您是個識大局的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東尼壞笑著:「這可不一定啊,我善良的賈維斯。這我可沒法保證。」

  他嘴上這樣說著。但,這晚,在燈光璀璨的宴會廳,在所有來賓的注視下,東尼還是說出了一整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1856年,我的祖父促成了英美大西洋海底電纜的鋪設,成就了一番偉業。我的父親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史塔克工業集團,參與了倫敦地鐵的修整和十幾個英美合資項目。史塔克家與英吉利是有緣的,有深厚友誼的,甚至可以說,史塔克家族最願意和適合承擔兩國實業界交流的責任。這次我來到這個優美的地方長住,就是要……」

  在東尼滔滔不絕地演說時,他年輕的管家忙碌地安排著宴會接下來的菜式、飲品和活動,在與傭人溝通指揮的間隙,他也側耳聽著光芒匯聚的那個地方,那個黑髮男人大言不慚的宏論,並為之悄悄微笑。

  直到凌晨,客人相繼離去,他才有機會找他的先生單獨說話。東尼剛剛接受完採訪,正坐在小會客室的沙發裡出神。

  敲門進屋,賈維斯敏銳地察覺到了先生古怪的神情。

  「是不是記者不太友善,先生?」

  「不,沒事,」東尼如夢方醒,起身說,「沒事,她人很好,只不過……問  的全是我父親的事。」

  「您父親?」

  「無所謂,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東尼聳了聳肩表示不在乎,「從來都是如此,報紙標題總是『霍華德.史塔克之子如何如何』。我說了,我討厭採訪。」

  把先生送回臥室更衣,賈維斯欠身告退,一路小跑,在記者快要被送出莊園大門時攔住了她。

  聽了他的自我介紹,記者連忙伸出手:「幸會,請問您有事嗎?」

  賈維斯握住她的手說:「我有件事想和你談談。」

  第二天,東尼照舊在吃早餐時翻閱報紙。他看到一篇專訪佔據整個二版,標題是《美國新銳企業家來到倫敦》,還配了張不錯的半身像照片。霍華德.史塔克這個名字,全篇只提到了兩次,剩下的篇幅,全都在介紹一位年輕有為的實業家,是如何頂住作為工業界傳奇的父親光環的壓力,創造出非凡的成就的。

  他看看賈維斯,再低頭看文章標題,又抬頭去看微笑的賈維斯。

  於是他就明白了。

  「陪我一起吃吧。」他把身邊的餐椅從桌邊拉開,又轉頭招呼在一旁幫忙的女工絲黛芬妮,「給賈維斯上一套餐具和一杯茶。」

  賈維斯猶豫片刻才坐下,但什麼食物也沒碰。

  「是你干預的嗎,這篇報導?」他的主人問。

  「我只是提醒了那個記者她應該注意點什麼。」

  「為什麼她會聽你的?」

  「我的養父格林伍德先生,生前是這個報社藝術品板塊的榮譽顧問,也是董事會成員,與總編是多年好友。」

  「你真的不是色誘她了?」東尼雙眼向上瞟著。

  賈維斯笑得很無奈。

  「我對女人沒興趣。」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為我做這些。」東尼想了想,說,「你很……體貼。」

  他的管家謙遜地回答:「這樣的報導才配得上您,先生。」

  在東尼的堅持下,他們一起吃了早餐。並不是什麼豪華的餐點,但讓人不自覺地感到舒心,遠勝於昨晚奢侈宴會上一道道佳餚。他們閒聊了一些話,或者只是東尼一個人閒談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任由身邊的人無聲地傾聽。

  這天之後,東尼用早餐的位置旁,必然會要有一套為賈維斯準備的餐具。

  日曆一天天翻去,春日的氣溫越發暖和。賈維斯的照顧每時每刻陪伴在東尼身邊,融化在這座莊園悠長的日子裡。

  一天,在走廊上,女工絲黛芬妮教訓新來的幫工:「別叫他格林伍德先生,叫他主管先生,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恰好東尼路過聽到,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她口中說的是誰。

  「為什麼?」他叫住了絲黛芬妮,「為什麼賈維斯會不喜歡他養父的姓氏?」

  女工支支吾吾,沒能給出個理由。

  恰逢其他人打斷,東尼便沒追問。

  他知道這座莊園歷史的複雜,也知道有些事情終究不會對他這個外人言說。他不在乎這裡的百年家族故事,可他忍不住在意與賈維斯有關的事:他想知道為什麼,賈維斯會不想被當做這個久負盛名的家族的一員。

  格林伍德家族歷來從事藝術品交易,經營出色,榮盛之時勢力極大,幾乎操縱了倫敦的藝術品市場。

  到了最後一代亞當斯.格林伍德,更是對藝術熱愛成癡,自然也熱衷於培養賈維斯。在周圍人那裡,東尼東一句西一句地聽說,賈維斯畫得一手精妙絕倫的油畫,會彈鋼琴,舞跳得也很優美。

  找了個閒暇的日子,東尼對賈維斯說,自己想看看這宅子裡的畫——它們也是計入了整座莊園的價值之內,一同被出售給東尼的。

  賈維斯答應了。他們走到不常有人到訪的三層西頭,賈維斯從一大串鑰匙中挑出一把,打開了一扇厚重的木門,對東尼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這是一個黑暗、狹長的房間,牆上掛著一幅幅畫作,有大有小,有的被防水布蒙著,掀開時嗆人的灰塵會撲面而來。

  「這些畫就是格林伍德先生的收藏——現存的那部分。」

  「比我想像的少了一些。」剛掀開一塊布的東尼咳嗽著,挑剔的眼睛四處檢視,「而且,對於一個藝術世家來說,這裡畫作的品味和品質簡直毫無水準。我不相信亞當斯.格林伍德研究了一輩子畫,只攢下這些失格的玩意兒。」

  賈維斯回答:「這是因為老先生還在世時,清理了自己畢生的收藏,把其中好的部分拍賣,捐給了教會孤兒院。現在剩下的,是一些價值比較低的了。」

  「所以,這個畫廊就變得跟糊弄人一樣?」

  「恐怕是這樣。 」

  「沒勁。賈維斯,我想看你的畫。你爸那麼喜歡你,這裡沒有裝裱好的你的畫嗎?」

  賈維斯笑了笑:「我畫過的都是些習作,給老先生解悶娛樂便罷,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不可以看嗎?」

  「沒什麼值得看的,先生。」

  出於無聊,東尼便去四處亂翻,打開了角落櫃子裡灰塵遍布的每一隻抽屜。在一堆沒用的廢紙之中,他找到了一本帳簿,裡面記錄著許多畫作和它們的價格,捐贈的受益單位、登記的墨水和日期都不盡相同。

  「原來他捐出過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名作?」東尼看著那些畫作的標題和作者,驚訝地說。

  「老先生從年輕時就開始做慈善,但他一生愛畫如命,只要喜歡的畫,他就只想佔有。所以以前只捐錢,沒有捐過畫。」一點感情也沒帶地,賈維斯說,「不過,到了晚年,他的身體越發不佳,花更多時間誦讀聖經、去教堂,便開始懷疑佔有的意義。從我十四歲起,他陸續捐出許多不願賣出的名畫,直到去世還在捐贈。」

  聽完這些,東尼看了他半晌,才問出來一句話。

  「賈維斯,我早就想問你了:你為什麼不叫他父親?」

  「只是一種習慣,先生。」

  東尼合上小冊子,把它扔了回去。

  「你對你爸真冷漠啊。他明明是一個這麼了不起的人。」

  「他只是我的養父,而且談起死去的人沒有意義。現在我侍奉的人是你,先生。」賈維斯的聲音微弱了下去,像在示弱,「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把我的整顆心都給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我以前的事情了?」

  東尼的心被撥了一下,可又困惑著無法理解:「你覺得我有那麼重要?」

  金髮青年輕輕點頭。

  「在你來之前,在這個家裡,我更像一個家臣吧,是個效忠的門客,找不到歸屬和愛的理由……但是你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對你那麼好,你卻不把他當親人?」

  「我欠他的恩情,他都從我身上取得報償了。現在,我更想成為你的親人,先生,如果我有資格的話。」

  說完,賈維斯的微笑出現了一秒,羞怯又悲傷,然後便不再說話。他的笑中有股力量,讓東尼真的沒法再問下去了

  這天晚上,東尼躺在床上睡不著時,還會翻來覆去地想起他說「整顆心」時的神情,並且鬼使神差地覺得,那個氛圍下,他們二人明明可以靠得更近些,近到能讓他把賈維斯摟到懷裡,把他悲傷的表情吻沒。

  願上帝寬恕。真是見了鬼了。東尼把頭狠狠埋到了枕頭下面。

  絕對是見了鬼了。

  在黎明到來之前,他對自己一遍遍念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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