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期（1）

　　中場休息時，陸衍的助理李瑤過來敲門。

　　「小希，你們中午吃點什麼？衍哥讓我去附近買。不過這附近選擇不太多，就一家川菜館還比較大，呆會兒大家一起吃。」

　　徐宇寧的眼睛霍然一亮：「衍哥這麼客氣啊，這怎麼好意思，小希你想吃什麼？」

　　葉晨希自動忽略了徐宇寧的問題，轉向李瑤問：「衍哥喜歡吃辣的？」

　　資料裡寫過陸衍不能吃辣，這點葉晨希不會記錯。

　　李瑤看起來約摸有二十七八歲了，幹練利落。見葉晨希表情關切，她率直答道：「那倒不是，是導演愛吃辣。而且導演說，小年輕一般也會愛吃辣的。衍哥向來是看大家的意思，不用有顧慮。」

　　不用想，導演說的那個小年輕一定是自己了。

　　「導演真厲害！」徐宇寧笑道：「這都能猜中。」

　　葉晨希回頭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說了，又跟李瑤說：「還是給衍哥單點一些別的吧。」

　　李瑤連忙擺擺手說：「真的不用，這樣他反倒不自在了，我給他點兩個不辣的菜就行。」

　　葉晨希沒辦法，只能猶豫著點了點頭，徐宇寧忙不迭報了兩個菜，葉晨希又問：「姐姐，這些菜會太辣麼？要是衍哥吃不了我就換成別的。」

　　李瑤臉上的笑容彷彿讀出了點什麼：「沒事兒，只管點你想吃的。」

　　葉晨希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等她走了，徐宇寧過來撞了撞葉晨希的手臂，學著他的聲音說：「姐姐~~要是衍哥吃不了我就換成別的~~~都沒聽你叫過我哥哥。」

　　「無聊。」葉晨希白他一眼。

　　徐宇寧說：「你呀你，腦子裡就只有那個陸衍，生怕人家看不出來。」

　　葉晨希被他說得心虛起來，囁嚅道：「哪有你說的這麼明顯」

　　「哪裡不明顯？人家助理都沒你操心多。」

　　「那人家好心請大家吃飯總不能讓他自己吃不飽吧。」葉晨希辯解道：「下次還是我們請吃飯吧。」

　　徐宇寧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打開廣告商的文件，恨鐵不成鋼地說：「請吧請吧，我就負責給你接活兒，你別忘了給我分錢，你自己那份兒全拿去請他吃飯我都沒意見。」

　　——

　　不多時，有人過來招呼葉晨希跟徐宇寧去導演房間一起吃飯。

　　茶几上大大小小擺滿了十來個餐盒，菜飯的香味勾得人饞蟲盡出。

　　葉晨希仔細瞧了瞧，大部分都挺辣，不過也有兩三個口味清淡一點的，陸衍不至於無處動筷，這才坐了下來。

　　這個臨時的餐桌被大家一圍，顯得有點擠。陸衍和李瑤坐在葉晨希對面，葉晨希老感覺自己頭往前一晃就能嗑到陸衍的腦袋，想一想又被自己腦子裡的畫面逗笑了。

　　「小希，接著！」徐宇寧丟給他一罐可樂，冰冰的很趁手。

　　葉晨希握著可樂看了看，見陸衍的面前沒有放水，便遞過去問：「衍哥你喝嗎？」

　　陸衍眼睛看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導演先開了腔。

　　「他不喝可樂，小希你別管他了，不過你也得少喝這玩意兒！」

　　葉晨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

　　導演樂得開口：「因為可樂殺——「

　　啪得一聲，陸衍突然伸手夾住導演的筷子，斂眉道：「不要帶壞年輕演員。」

　　導演果真不說話了，笑呵呵去夾菜吃。陸衍也不再看葉晨希，轉身接過李瑤遞來的米飯。

　　葉晨希偷偷吐了吐舌頭，他可不是什麼都不懂。

　　不過他很識趣地換了一瓶礦泉水，然後給陸衍面前也放了一瓶。

　　礦泉水總沒有壞處吧。

　　熱鬧地吃了一會兒，李瑤見葉晨希一直只夾自己面前幾道菜，便將自己這邊一道干鍋雞翅往他面前送道：「小希吃個雞翅啊。」

　　雞翅葉晨希一向愛吃，但是吃起來太難看，他決定還是不吃了。

　　大概這是葉晨希身上專屬於陸衍的偶像包袱。

　　他握著筷子往回推了推：「瑤瑤姐我不愛吃雞翅，你們多吃點。」

　　嘴裡一刻不停塞著菜的徐宇寧一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吃了幾口後，葉晨希不肯再吃了。第一次一起吃飯，難免放不開。

　　就當減肥了。

　　他悄悄放下筷子，乖乖坐在一邊安靜地陪著大家吃，偶爾拿起水來喝一口，再偷偷看一眼對面的陸衍。

　　陸衍看起來是那種謹奉食不言寢不語的人，他不主動參與大家的討論，用餐儀態既得體又放鬆，就像眼前的這些不是透明盒子打包回來的飯菜，而是骨瓷盤子乘好的佳餚。

　　周圍的人或專心吃飯或聊著閒天，房間裡一時有些嘈雜。

　　葉晨希看了幾眼陸衍，漸漸大著膽子直視起來。

　　吃飯這麼簡單尋常的事情他也能津津有味地看上一整天。

　　對面卻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挑食？」

　　是陸衍。

　　他眼神落到葉晨希放下的碗筷上，說：「你年紀不大，不要挑食。」 口吻聽上去像一個負責任的長輩。

　　葉晨希怔忡了一下，小聲說：「知道了。」又把碗端了起來。

　　反正也沒有吃飽。

　　李瑤見狀，乾脆說：「小希你過來，咱倆換換位置。」

　　她本意只是想讓葉晨希能輕鬆夠著這邊的菜，不過這樣一來葉晨希就直接坐到了陸衍身邊。

　　其實真正沒吃多少的人是陸衍，他能吃的就那麼兩道菜。

　　葉晨希含著筷子看了會兒陸衍夾菜，問他：「我背包裡有小零食，你吃不吃？」

　　「咳咳咳——！」這話被一旁的徐宇寧聽了去，直接一口飯嗆在喉嚨裡，猛拍自己的胸膛。

　　陸衍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過：「你留著吃吧，我不搶你的零食。」

　　葉晨希點點頭說：「好吧。」

　　半個多小時後，第二場錄製才正式開始。

　　葉晨希回到放映廳，原本台下的機器已經全部被移到兩側，工作人員撤到了場地邊緣，座位空蕩蕩的等著人去坐。

　　陸衍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說了句：「走吧。」 隨即走到廳中央坐了下來。

　　葉晨希在原地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朝陸衍走去。

　　這一場要錄的是兩人坐在一起觀看彼此的作品剪輯。

　　「三、二、一！」

　　全場燈光一齊暗了下來，只剩攝影機的紅燈閃爍著。

　　眼前的屏幕一閃一閃，工作人員正在調試。

　　兩人的手臂無可避免地挨在一起，葉晨希的心又不爭氣地跳了起來。

　　「還緊張嗎？」

　　陸衍突然開口。

　　葉晨希一怔：「嗯？」

　　陸衍側頭看向葉晨希：「你呼吸很快。」

　　「我……有一點。」

　　黑暗裡看不清陸衍的表情，只聽他呼吸平緩地放了一樣東西到葉晨希左邊扶手上。

　　「緊張的時候喝口水，會好一些。」

　　葉晨希左手摸向旁邊——是一瓶水。

　　他頭轉向陸衍，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一下子讓他看清了陸衍的臉。

　　舒展的眉，纖薄的唇。

　　陸衍低低笑了起來：「看屏幕。」

　　葉晨希這才瞬間回了神，匆忙轉過頭看向前方。

　　他一定是發現了，葉晨希想，陸衍一定是發現自己傻看著他了。

　　先放的是陸衍幾部重要作品的剪輯，有民國造型，也有現代戲。

　　陸衍的演技感染力極強，在光影中每個動作和眼神都像是訴說著角色的命運，幸運的，悲慘的，合著背景音樂將觀眾的注意力吸了過去。

　　葉晨希漸漸就忘了剛才的不自在，全神貫注地看起了電影。

　　銀幕中的角色被人槍殺時他的心跟著揪起來，角色跟朋友暢談人生的時候他一起開心，角色跟愛人深情告白時他又覺得感動。

　　音樂時而高亢時而舒緩，在這半個小時裡將葉晨希帶回到一個影迷的角色。

　　影片放完，他忽然覺得很神奇，這樣一個人竟然就真實地坐在自己的旁邊。

　　葉晨希轉頭看去，陸衍的臉上卻並沒有太多波瀾，找不到絲毫得意的神情。

　　可我是以你為豪的，葉晨希想，做你的影迷很幸福。

　　編導的聲音從場邊響起：「談感想。」

　　身側有鏡頭推近的聲音。

　　葉晨希說：「你演得真的很好，你的電影都很好看。」

　　他的嘴其實很笨，說不出什麼動聽的詞來。

　　陸衍聽慣了恭維，搖了搖頭說：「沒那麼誇張。」

　　「你別不信，我說的是真的。」葉晨希固執地說。

　　陸衍不置可否，葉晨希又補充道：「你在我心裡是演技第一好的人。」

　　陸衍笑起來，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饒有興味地看向葉晨希：「想不到你年紀不大，誇起人來倒很厲害。」

　　這樣樸實又孩子氣的誇獎，讓人意外地受用。

　　見他一副應付小孩子的口吻，葉晨希少有地執著起來，從椅子上翻了個身轉向陸衍說：「是真的！這都是我的真心話。你一直是我很崇拜的人。」

　　他身體前傾，胸腹壓在椅子扶手上，一副不得到回應不罷休的樣子。

　　陸衍微笑著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

　　「坐好。」

　　葉晨希這才縮了縮脖子，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