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6期（4）

　　仔細想想其實很奇怪。即使是假的，他們也沒對彼此說過喜歡，彷彿心裡有一道無形的坎，一旦跨過去，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可是就在剛剛，他們有了實質性的進一步動作，表達的就是喜歡這個意思。

　　或許節目真正剪出成片的時候節奏會有些奇怪。為什麼陸衍不先說「喜歡你」就去吻葉晨希，為什麼葉晨希不先問「你為什麼要親我」就去親陸衍的嘴唇，難道觀眾不會有這樣的疑問嗎？

　　會，但事情就是這樣發展了。

　　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這一切的真實。因為感情恰恰是這世界上最沒道理可講又最沒規矩可守的一樣東西。如果一個人告訴你「別喜歡我了」，你就當真不喜歡他了麼？如果一個人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就會立即接受他親吻你麼？感情不是這樣的前因後果鋪陳清楚然後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它說來便來，想走就走，你留它留不住，趕它趕不走，求它更加求不得。

　　所以即便是像葉晨希這樣默默享受暗戀的人，也總有按捺不住的時候。對方給了他一點點暗示，又或者一點點希望，他就會奮不顧身地一頭扎進去，只因為感情這件事永遠是遵循著「情難自抑」四個字的，這才是感情唯一的守則。

　　既然摩天輪才轉過半圈，也就意味著接下來還有十多分鐘時間可供浪費。

　　葉晨希終於耐不住好奇，扯著陸衍的胳膊小聲問：「剛才……就是禮物嗎？」

　　「嗯？」

　　葉晨希拿食指指腹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這個，是我的生日禮物嗎？」

　　陸衍笑了下，學著他的樣子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這個，是預支了我兩個月以後的生日禮物嗎？」

　　這個動作實在犯規，葉晨希的記憶一下就被拉回了剛剛的魯莽行為。

　　「當然不是。」他不好意思地說：「這個不算數的。」

　　「噢？」陸衍輕佻眉毛：「吻完我不過五分鐘就不作數了？」

　　葉晨希聽懂他話裡的意思，連連否認：「不是的不是的，作數的。」

　　他雙頰緋紅，盯著陸衍戲謔的表情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不逗你了。」陸衍微笑著說：「禮物在我的車上。」

　　「喔。」葉晨希冒著熱氣說：「謝謝衍哥。」

　　——

　　對葉晨希來說，接下來這段時間可以用熬這個動詞。

　　勇氣在之前十秒鐘內已經消耗得差不多，雖然沒什麼後悔可言，但尷尬是少不了的。他很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可惜用力過猛，反而向奇怪的方向發展。

　　「衍哥，我們晚上吃什麼！」

　　「你是說夜宵？」

　　「對！夜宵……」

　　「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要不就火鍋吧！對對，火鍋……」

　　陸衍看著胡言亂語的葉晨希平靜地說：「現在是凌晨十二點。」

　　葉晨希嘴打磕巴：「十、十二點也會餓嘛呵呵哈哈。」

　　此刻的他已經徐宇寧化了。

　　陸衍嗯了一聲，轉頭問導演：「這個環節結束以後是不是只差拍離場了？」

　　「對。」導演說：「兩位老師拍得比預計的快。」

　　當然快了，葉晨希突然間變被動為主動，緊接著就不給陸衍任何主動挑起話題的機會了。

　　深情款款的告白他暫時是聽不到了。

　　「啊哈哈！」葉晨希又開始瘋狂找話題：「說起來我們招福已經是只成年狗了。」

　　陸衍：「嗯？」

　　葉晨希立刻掏出手機快速滑動起來：「衍哥你看你看，這都是寵物店給它介紹的對象。「

　　他的手指不聽使喚地動著：」招福也到了該交配的年紀了，總得做一次再絕育啊！」

　　「小希。」陸衍截住他的話：「好了，說點能播的吧。」

　　葉晨希倏地被噎住，默默把嘴閉上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小希。」

　　「嗯？」葉晨希結束胡思亂想。

　　陸衍問：「一會兒吃麥當勞？」

　　「啊？」葉晨希一怔。麥當勞？陸衍怎麼突然提起吃麥當勞了。

　　「上回答應過你。」陸衍說：「不知道現在你還想不想吃。」

　　葉晨希這才想起來，陸衍之前的確說過要給自己買麥當勞的。可是原本的環節裡可沒有這個，大家一群人浩浩蕩蕩趕去那裡，萬一人家不同意拍攝怎麼辦？

　　他猶豫地看了陸衍一眼，又轉頭看向座艙裡的兩位隨行導演。

　　導演們一時也沒摸清陸衍的意思，索性暫不發言。

　　陸衍又問：「想不想吃？」

　　葉晨希哪有不想的道理，用力點了點頭。反正一切有陸衍。

　　這時摩天輪也緩緩停了下來，艙門打開，陸衍照例拉著葉晨希的手走了出去。

　　地面上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剛剛是什麼情形，全都一副探尋的表情在下面等著。

　　最好奇的當然是徐宇寧，機器一停，他立刻跑到葉晨希身邊，小聲問他：「拍得怎麼樣？」

　　葉晨希不好意思講得太明白，只說：「還行，就是我好像說錯話了。」

　　他腦子裡還記著自己胡言亂語的尷尬，希望後期能幫他剪掉。

　　「說錯話了？」徐宇寧皺眉問：「說錯什麼話了，一會兒沒看著你就給我捅婁子了？」

　　葉晨希沮喪地說：「我說了什麼交配之類亂七八糟的。」

　　「交配？？？？？？？？」徐宇寧驚得喊了出來。

　　葉晨希趕緊摀住他的嘴：「你喊什麼啊！」

　　不過為時已晚，周圍的人齊齊轉頭看向他們，眼神中全是懷疑自己耳朵的意思。

　　徐宇寧掙脫開他的桎梏壓低聲音問：「你幹什麼這麼直接啊！你直接說想和他睡覺也比說交配強啊！」

　　「我是說招福！招福！」葉晨希低聲喊：「你不許瞎說了不許瞎說了。」

　　重要的事情至少說兩遍。

　　徐宇寧拿手順了順心臟：「你把話一次說全了行不行，改天再給我嚇出個好歹來。」

　　導演在前面喊：「準備開拍了啊！」

　　葉晨希趕緊跑回陸衍身邊，生怕徐宇寧再說出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或者問出什麼奇怪的問題。

　　管流程的工作人員小跑著過來提醒：「陸老師，一會兒咱們的調度安排是小希先上車，等他的車開走了您再離開。」

　　意思當然就是要讓陸衍表現一下他的捨不得。

　　葉晨希心裡突然想起麥當勞的事，想提一提又怕陸衍跟上次一樣只是隨口一說。

　　正猶豫著，他聽見陸衍說：「改一下，小希坐我的車走。」

　　葉晨希猛得抬起頭看向陸衍，工作人員顯然也完全沒想到，忙問：「坐您的車？您的意思是……？」

　　陸衍淡淡道：「我要帶小希去吃東西。」

　　「這……」工作人員賠笑道：「這個恐怕得問問導演怎麼銜接一下比較好。」

　　陸衍點點頭，示意他自行離開去跟導演匯報。

　　葉晨希看著工作人員走開的背影，糾結地問：「導演不同意怎麼辦？」

　　陸衍笑了笑：「我們只是去吃個飯，他不會不同意。」

　　不一會兒，總導演就大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徐宇寧和李瑤。

　　「陸衍，什麼情況？你要臨時加場景？」

　　徐宇寧也快步走到葉晨希旁邊湊近他的耳朵低聲問：「聽說他要讓你坐他的車？」

　　葉晨希表情甜蜜地悄悄點了點頭。

　　陸衍對導演說：「不加場景，你們不用跟著。」

　　「不用跟著？」

　　「對。」陸衍說：「我們只是去吃個宵夜，不用拍了。」

　　導演立刻回道：「好啊！多拍點兒素材我當然同意，就算吃飯的地方不讓拍我們也可以拍拍路上的事啊，幹嘛不拍了？」

　　陸衍的語氣卻是難得的不容置喙：「不用跟了，就拍到大門為止，作個字幕解釋就好。」

　　導演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衍一眼，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對跟拍副導喊道：「機位一會兒全部跟到陸衍的車離開！」

　　徐宇寧小心地問：「衍哥……我需要跟著嗎？」李瑤斜睨他一眼，閉著嘴沒說話。

　　陸衍點點頭：「吃完用我的車送你們回去。」

　　「好咧！」徐宇寧一個轉身就去安排他們的車先走。

　　幾人順利地走完這一期的流程，也不去管導演預備怎麼處置這樣一個結尾，拉上車門駛離了遊樂場。

　　陸衍的保姆車比葉晨希的會大上一點，四個人面對面坐著仍然寬敞。

　　葉晨希一上車就好奇又收斂地默默四周觀察，想看看陸衍的車裡有什麼特別的，還想看看自己的禮物在哪裡。

　　徐宇寧呢就不遺餘力地跟陸衍套著近乎。他一臉笑容地問：「衍哥咱們去吃什麼好吃的啊？」

　　陸衍平靜地說：「麥當勞。」

　　「麥……麥當勞？」大影帝都這麼返璞歸真的嗎？

　　「嗯。」陸衍說：「小希喜歡。」

　　徐宇寧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麼突破三觀的事情，轉頭問自己身邊的葉晨希：「你喜歡？？」

　　葉晨希瘋狂點頭：「我喜歡！」

　　問了也是白問。

　　車子後排有一個黑色絲絨盒子包裝的東西，看上去有蛋糕盒那麼大，感覺很可疑。

　　葉晨希按捺不住興奮指了指：「衍哥，那個是不是我的生日禮物啊？」

　　「嗯。」陸衍點了點頭：「想現在看嗎？」

　　瘋狂點頭再次上線。

　　李瑤按了下葉晨希的肩膀，說：「衍哥，我去給小希拿。」

　　葉晨希從李瑤手裡接過盒子，小心地放到了膝蓋上，有點份量，難怪陸衍沒有隨身帶著。

　　他打開一看，頓時有點意外。裡面竟然是一套香氛。

　　有香水，有燭杯，也有無火香薰，甚至還有線香一把。

　　不過它們的味道都很統一，並且讓葉晨希覺得有些熟悉。他在腦海裡仔細回想究竟在哪裡聞到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徐宇寧也皺著眉頭問：「這是……」

　　陸衍慢條斯理地說：「小希上次去我家的時候好像很喜歡這個味道。」

　　葉晨希終於回憶起來了，這是陸衍臥室的味道。

　　「可是衍哥，你不是說那是沐浴露的味道嗎？」

　　陸衍嗯了一聲。李瑤接過話來：「這是衍哥自己找那個牌子的品牌方訂做的，不方便在節目裡公開，索性就私下給你。」

　　「啊……這樣嗎？」葉晨希緊緊握著手裡的盒子，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又問：「所以這是唯一的一份對嗎？」

　　李瑤微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有點怪怪的，但葉晨希還是覺得很高興，這是獨一無二的一份禮物，是陸衍給葉晨希的。他甜甜地說了聲謝謝衍哥，然後羞澀地試噴了一點香水到自己的脖頸間。

　　車廂裡頓時多了些好聞的香氣，既有些像陸衍的溫暖沉穩，又很貼合葉晨希的清澈無憂。

　　徐宇寧瞭然地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機給十公分距離遠的葉晨希發了條微信。

　　【恭喜你成為被大狼狗選定並成功標記地盤的歪脖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