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七十六章

　 三分鐘後，卡萊爾換了一身乾爽溫暖的衣服，在自己家人擔憂的目光中皺著眉頭再次來到了地下室裡。

　 這裡已經被家裡的吸血鬼們收拾過了——

　 原本被羅莎莉弄壞的門已經被扔掉了，換上了一個新的；地上扔的亂七八糟的醫用品包裝紙和針頭被掃進了垃圾桶；卡萊爾的醫用器材被碼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旁的櫃子裡，無影燈也被移走了換成了普通的，微微泛黃的白熾燈。整個房間十分乾燥而且寒冷，似乎是為了保存屍體而故意設置成這樣的。

　 是啊，春天的福克斯潮濕而溫暖，簡直就是微生物滋生的最好環境。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艾德蒙的屍體不出兩天就會腐爛。

　 沒錯，腐爛。

　 卡萊爾站在地下室的中央，默默地看著被白色的床單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的男孩兒。——即使愛德華他們將這裡的環境處理的很好，但是也改變不了他已經離開了整整兩天的事實，所以作為醫生的卡萊爾自然能夠在自己的腦海中想像到艾德蒙的屍體此時應該是怎樣場景。

　 男孩兒的肌肉會變得僵硬，枕部，腰背部會出現屍斑，直至擴散到全身……

　 片刻之後，卡萊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估摸著自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然後這才輕輕地拉開了蓋在艾德蒙臉上的床單。

　 男孩兒如同熟睡一般的臉頰立即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這位英俊的金髮吸血鬼先是愣了一秒，接著便飛快地將床單全部扯下來扔到了一邊。

　 這不可能。

　 卡萊爾輕輕地托起艾德蒙的脖子仔細地檢查著對方的身體。

　 這不可能。——他的男孩兒明明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天了可是他的身體卻連一點兒要腐敗的跡象都沒有。

　 這不可能。——除非把艾德蒙凍進冰塊裡，否則絕對不可能保存得這麼好。

　 除去體溫冰冷，心跳和呼吸停止，瞳孔放大之外，他的男孩兒就像真的陷入了沉睡一般。

　 自己好像曾經在哪兒看到過這樣的記載。

　 想到這兒，卡萊爾便如同一陣旋風一般飛速地離開了地下室，跑進了書房開始在他的書架上尋找著自己早年在沃爾圖里藏書室中找到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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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蒙面朝下躺著，聆聽著一片寂靜。——他的觸覺告訴他此時正趴在一片冰涼的物體上面。也許是小水坑，或者是積雪。好吧，他的感官此時微弱的似乎已經失去了辨別液體和固體的能力。

　 過了很長時間，哦，也許只是過了幾秒鐘。男孩兒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了。——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原本趴著的地方站了起來。

　 周圍都是明亮的薄霧。——如同在黎明的福克斯森林裡遊蕩的霧氣一般，輕柔縹緲。

　 艾德蒙眨了眨眼睛，踏著腳下厚厚的積雪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幾步。——隨著霧氣的消散，他的視野漸漸變得開闊，幾秒種後，他的前方出現了幾棵樹葉落盡了的法國梧桐和一片微微發著柔光的草原。

　 【我這是在哪兒？】——男孩兒疑惑地環顧著周圍，這裡似乎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幾乎都能聽見大雪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艾德蒙在原地慢慢地轉身，然後便看到了一個坐在梧桐枝椏上的大男孩兒。——對方正搖晃著雙腿，半瞇著那對兒巧克力色的貓眼兒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彼得？！」

　 「好久不見，艾德。」彼得·佩斯挑了挑左側的眉毛，然後如同一隻靈巧的貓咪一般落在了草地上。

　 男孩兒皺了皺眉頭，看著自己停留在16歲的哥哥慢慢地向自己走了過來。

　 「我很高興看到你長得這麼大。」彼得抬起手揉了揉艾德蒙的頭髮，「現在比我還高。——唔，而且還……胖了一些。『麥稈』這個外號終於可以從你身上摘下來了。」

　 男孩兒微微張著嘴看起來似乎是想說點兒什麼，但是這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他沉默了半天仍舊什麼都說不出口。

　 「你沒有什麼想知道的嗎？」彼得抱著雙臂叉開雙腿站在艾德蒙的面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這兒是天堂嗎？」

　 「哦！這倒是一個問題，對嗎？」彼得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兒當然不是天堂。不然怎麼可能只有我們兩個。」

　 「那麼這兒是哪？」

　 「一段記憶裡。——準確地說，是我在活著的時候在自己的腦海中幻化而出的記憶。你現在看到的一些，聽到的一切都是我曾經腦海中存在的。」

　 「就連你知道你死後會見到我也是？」

　 「我並不知道你能不能見到我，但是我還是想辦法將這段記憶保留了下來，為的就是萬一有這個機會，我可以親口回答你的問題……」

　 「……你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艾德蒙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問題，但是出於好奇心，他還是問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艾德。」彼得有些沾沾自喜地說道，「我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關於父母的，同時也有關於我自己的……在此我要說聲抱歉。我認為有的時候對一個人最好的保護就是隱瞞。——我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就是因為我並不是普通的人類。——是的，就是這麼老掉牙的答案。」

　 「什麼意思？」

　 「還記得你7歲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兒被燒壞了腦子嗎？從那時開始我就能夠隨心所欲地看到別人的記憶了。哦，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同樣可以選擇刪除或者修改它們。」彼得輕輕地說道，「這就是我那誘人的小能力。——異於常人的腦波。」

　 「強化版讀心術？」

　 「不，這和讀心術不一樣。——我只能作用於人的記憶，但是不能知道對方此時或者曾經是怎麼想的。所以我沒事幹的時候就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通過這個能力查看別人的大腦，從他們的記憶中獲得知識以及閱歷。不得不說，這使我長大了不少。」

　 「怪不得……你在8歲之前從來就只會欺負我。但是在那之後，你似乎一眼之間就成熟的不像樣了。我曾經還思考過你究竟為什麼會轉變得這麼快。——等等，你說你能查看別人的記憶？那麼……」

　 「卡萊爾·卡倫。是的，卡倫家族的成員中我只見過他，雖然只是擦肩而過，但是足夠讓我知道他們的秘密。——從他的記憶中看到的。不過我只來得及看到其中的一小部分，關於他是怎麼向那兩個吸血鬼——賈斯帕和愛麗絲？是這個名字嗎？——強調他的家族從不傷害人類的。」彼得抿了抿嘴，「我知道他們一家都是好人，所以才認為沒有必要告發他們。不過還好我保密了，不然你應該去哪裡呢？」

　 「我被收養是安東尼告訴你的？」

　 「哦，是的。——準確的說，是我從他的記憶中看到的。」彼得輕輕地說道，「我看到你被那個年輕英俊的吸血鬼緊緊地抱著，臉上帶著我幾乎從來沒有來得及目睹過的笑容。」

　 男孩兒沉默了一會兒，將自己的實現從彼得的臉上移開，看著腳下的草地。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就不會死。」

　 「這就是我留下記憶的原因了。——害怕你一直抱有這樣的想法……我想這件事也我自己也有責任。」彼得搖了搖頭，「我看到了安東尼的記憶，知道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因為愛德格和莉亞做過的事情而同情他，我把他想得太好了，完全沒料到他本身居然也並不是什麼好人。——別因此而感到自責，艾德蒙。這不是你的錯。」

　 「這麼說來……確實是我們的父母先有愧與他？」

　 彼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什麼正直的人，但是起碼他們愛我們，艾德。——我記得你以前很怕愛德格是嗎？因為他總是對你十分冷淡？可是我所看到的就不一樣了。你能想像到一個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帶著微笑坐在床上趁你睡熟的時候親吻你臉頰時的場景嗎？他很愛你，比你能想像到的還要多。」

　 艾德蒙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鼻子似乎有點兒酸酸的。——他居然到現在才知道這些……讓他覺得非常遺憾。

　 「現在給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已經死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歡快地回答道，「當然沒有，艾德，你還活著。唔，雖然沒什麼意識，但起碼是擁有腦電波的。不然你也不可能見到我。」

　 「那麼我為什麼會……好吧，那麼既然你早就已經將記憶保存好了為什麼現在才找到我？」

　 「因為我們有一半的血緣關係，我親愛的弟弟，所以我留下的記憶才能追蹤你，準確的說是追蹤你的能力。但是你以前，咳，恕我直言，太弱了。所以直到現在我才能在全世界那麼多人口中準確地找到你。——你現在的力量比以前強了不止一倍，而且似乎仍舊在變化。哦，我想可能是因為你正在被那個醫生轉化為吸血鬼。」

　 「變成吸血鬼會增強我的能力？」

　 「當然。——有些東西憑藉著人類那種弱小的身體是沒有辦法發揮出來的，而你所擁有的力量就是其中之一。我從很早開始就能感覺到你身上的力量了，但是一直沒有辦法評估那究竟是什麼。它模模糊糊地讓我總也看不清，所以這個任務還是交給你自己來完成吧。」

　 「我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我們會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我認為這個問題不重要，艾德。既然這個世界上已經誕生火了，又為什麼要思考究竟是先有鳳凰還是先有火呢？——我們能做得到的就是好好利用它。」

　 藍瞳男孩兒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了然地點了點頭。

　 「嘿！！！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彼得看起來有點兒受傷，「以前的艾德蒙·佩斯不可能接受這麼模棱兩可的答案！——為什麼不追問下去？這讓我很沒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