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五十九章

　 等艾德蒙再次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當然，他並沒有睜開眼睛，能做出這種推測只是因為他的耳朵並沒有聽到窗外有雨聲罷了。

　 意料之中的，他並沒有躺在原先的樹枝上或是摔下來躺在泥土裡。——他的身下是一張軟乎乎的大床，被窩裡乾燥又溫暖，幾乎要把他全身的骨頭給捂酥了。

　 周圍很安靜，除了他的呼吸聲之外，就只有一種輕微的，似乎是書頁被翻過的聲音。

　 看來他已經到家了。

　 男孩兒緩慢地轉動著自己腦子裡的齒輪，想努力回想起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那麼毫無知覺地被人抱回來了？

　 很好，平生第一次「離家出走」就這麼告一段落了。——沒有電影小說中的描寫的「大吵大鬧」，他只是在外面睡了一段時間，然後就被家裡的吸血鬼用羽毛筆劃上了重重的「THE END」。

　 艾德蒙輕輕晃動了一下由於發熱而不斷抽痛的腦袋，使得原本搭在額頭上的濕毛巾從臉的右側滑下，落在了枕頭上。

　 「艾德，你醒了嗎？」坐在一旁看書的卡萊爾立即伸手將毛巾重新搭在男孩兒的額頭上，側過身彎下腰湊近了對方因為發熱而顯得有些微紅的臉頰。

　 艾德蒙決定要繼續裝睡。——他可不想在摸不明情況的時候「醒過來」，天知道卡萊爾究竟有沒有生氣。

　 於是，等了半天卻沒能等到男孩兒給出其他反應的金髮吸血鬼嘆了一口氣。

　 他將剛剛搭在對方額頭上的毛巾取下來丟進床邊的水盆裡，輕輕地掀開被子的一角飛快地鑽進了被窩。

　 還沒等艾德蒙反應過來，自己便已經被吸血鬼攬進了懷裡。——額頭正結結實實地抵在對方光滑冰涼的胸口上。

　 等等，光滑？

　 難道卡萊爾沒穿衣服？！

　 男孩兒猛地睜開了眼睛。

　 自然，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吸血鬼那蒼白結實的胸膛。——卡萊爾並沒有脫掉衣服，他只是將襯衫上的扣子全部解開了，露出讓艾德蒙羡慕嫉妒恨的好身材而已。

　 不得不說，這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才更適合溫文爾雅的卡萊爾，同樣也更適合男孩兒的審美。——艾美特那樣的就有點兒誇張了，不過沒關係，羅莎麗喜歡。

　 「摸起來感覺很好？」卡萊爾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聽不出他現在有什麼情緒。

　 「……還行。」艾德蒙硬著頭皮說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抬手去摸了，嗯，應該是腦袋發熱的緣故吧。

　 卡萊爾聞言笑了一聲，伸手將那個快要全部縮進被窩裡的男孩兒抓了出來。

　 「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會帥死我。」艾德蒙嘟嘟噥噥地說道，視線在深藍色的帷幕上掃來掃去。

　 「真的嗎？」

　 「真的。」

　 「那麼你已經死了。」卡萊爾翻了個身，將被窩裡的男孩兒牢牢地壓在身下。「看著我，艾德蒙。」

　 「不要。」

　 「睜開眼睛。」

　 「我拒絕。——你去醫院吧，我不想看到你。」

　 卡萊爾的眼神暗了暗，但是他並沒有起身。

　 「你鬧了一整晚，艾德。」金髮吸血鬼輕輕地說道，「所以我認為現在是時候冷靜下來了。」

　 「鬧了一整晚？為什麼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你把我罵得很慘。」卡萊爾將艾德蒙鬢角處略長的髮絲梳理好，然後便開始嘗試著歸納對方前天晚上罵他的話，「你說我喜新厭舊，沾花惹草，衣冠禽獸……嗯，好像還有『腦子有病』？」

　 男孩兒抽了抽嘴角。——救命，他快笑出來了。自己真的這麼罵過卡萊爾？

　 「你安靜下來之後，我就被埃斯梅教訓了一頓。」

　 「她真的教訓你了？」

　 「嗯。——因為你當時實在哭得太慘了。」

　 「……有多慘？」

　 「艾美特說有點兒像宰殺家豬時發出的聲音。」

　 「……」

　 卡萊爾再次低笑出聲。

　 「……對不起。我等會兒就去向家裡人解釋。」艾德蒙幾乎崩潰一般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昨天那是怎麼了。」

　 「你只是不喜歡我關注別人而已。」

　 「什麼？」

　 「你不喜歡我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的身上。——昨天晚上你全都告訴我了。」卡萊爾眨了眨眼睛，「你說你害怕我把那個女孩兒領回來，害怕我對別人太好，害怕我因此而忽略了你。」

　 「……你還是讓我死了比較好。」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責任。」金髮吸血鬼裝作完全沒有聽見剛才那句話的樣子，微微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男孩兒凸起的鎖骨上，「但是我還是想向你說明幾點……」

　 「第一：當時沒有察覺到你的存在是因為當時病房的門和窗戶是關著的，隔絕了外面的氣味。而且房間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機器在運作，在我聽來有些嘈雜，所以沒有注意到外面有人走近。」

　 「第二：埃斯梅送過來的飯盒就在我的辦公室裡放著，我讓你去那裡等我就是在催促你按時吃飯。」

　 「第三：在發現你離開醫院之後我就一直在找你，但是我什麼都聞不到，給你打電話打不通，發資訊你也不回，當然之後證明是你的手機進水之後壞掉了……愛德華和愛麗絲的能力也同樣捕捉不到你。——你就像整個人消失了一樣。而直到午夜十分，我才發現你正蜷縮在一根樹枝上，燒得迷迷糊糊的。」

　 「第四：我從來沒想過要帶那個女孩兒回家。——我以前就說過，艾德。你是特殊的，也是唯一的。」

　 「我只要你，艾德蒙·卡倫。」

　 吸血鬼那陽光一般的雙眸如同盛滿了星辰一樣，美得無法用任何現有的詞彙來形容。——那樣深邃的感覺幾乎能把面前的男孩兒整個兒吸進去，然後再牢牢地鎖住。

　 那一瞬間，艾德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腦神經控制了。——他瞇著雙眼，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臂搭在卡萊爾微涼的肩膀上，腦袋微微抬起，照著對方那線條優美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軟的。——為什麼吸血鬼的嘴唇會是軟的？難道不是應該像牆壁一樣堅硬嗎？

　 這是男孩兒在強吻了自家家長之後的第一個念頭。——是的，他居然沒有思考為什麼自己會突然之間做出這種反應。

　 他忘記了家裡到處都是聽力極佳的吸血鬼，甚至也忘記了那個擁有讀心術的愛德華·卡倫正在閣樓裡研究古典文學，只要對方稍微分散一點兒注意力，就可能在他或者卡萊爾的腦子裡看到現在屋內的場景……當然，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因為艾德蒙並此時並不關心其他人都是怎麼想的。

　 這位混血男孩兒正如同一只饑餓的小動物一般死死地扣著卡萊爾的後腦勺，急促地舔食著對方的嘴唇，好像那上面有什麼相當美味的東西一樣。

　 不夠。——還想要更多。

　 艾德蒙翻了個身，從被窩裡蹦了出來，把卡萊爾狠狠地摁在身下。

　 事情會這樣發展，著實出乎卡萊爾的意料。——就在三分鐘之前，他剛剛被家裡最小的孩子死死地扣著腦袋奪去了自己人生（鬼生？）中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而三分鐘之後，對方就像一個沒事兒的人一樣趴在他的胸口處睡得像一頭小豬。

　 如果不是聽到了男孩兒的低語的話，他會誤以為對方這是腦子燒糊塗了。

　 「我想我可能愛上你了，卡萊爾。」

　 感覺就像是一場夢。

　 卡萊爾嘆了一口氣，抬起雙手環住了艾德蒙的腰，用被子將對方裹了起來，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如果他告訴男孩兒，是他故意將病房的門關的嚴嚴實實的話，會發生什麼呢？

　 「對不起，艾德。」英俊的金髮吸血鬼心疼地摸了摸男孩兒黑玉一般的髮絲。「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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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艾德蒙扶著樓梯一步一晃地出現在客廳裡，顯得有點兒心不在焉。

　 卡萊爾去了醫院，家裡的「孩子們」都去了學校，所以此時的客廳便顯得有些空曠。——偌大的三層別墅裡此時就剩下了他和休假的埃斯梅。

　 「啊，艾德。」聞到少年氣味的埃斯梅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身子，帶著溫柔地笑容說道，「怎麼下來了？我還說等會兒做完早飯給你端上去呢。」

　 「唔……沒事，我覺得我不能一整天都躺在床上，還是下來吃比較好。」

　 埃斯梅揉了揉男孩兒的頭髮，仰起頭在對方微紅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謝謝，埃斯梅。」艾德蒙嘟噥道。

　 「打起精神來，小夥子。——你今天早上想吃什麼？烤魚？吐司？培根？火腿？奶油洋蔥湯？」

　 「都想吃。」男孩兒咋了咋嘴，「我餓壞了。」

　 「好吧，不過卡萊爾說你不能吃太多以免積食。」

　 「他說的沒錯。——需要我幫忙嗎？」艾德蒙好奇地湊過去，看著埃斯梅把平底鍋放在爐灶上，倒了一點兒食用油進去。

　 「不，我想你應該坐下休息。」埃斯梅慈愛地望著那個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的藍瞳男孩兒，「也許你可以順便幫我看著湯？」

　 「當然可以。」艾德蒙拉開餐桌旁的椅子，雙臂交疊著趴在椅背上，歪著腦袋靜靜地注視著陶制湯鍋下的藍色火苗。——乖巧得看起來就像一個擺在商店櫥窗裡的瓷娃娃。

　 混血兒真是一個神奇的人種。——他們總是在眾多基因中選擇並兼合了父母雙方的眾多優點。這也是為何他們通常都比較聰明而且長得十分精緻的緣故。

　 也不外乎家裡的男孩兒那麼招人喜歡了。——就算有身為吸血鬼的愛德華在旁邊充當「保鏢」，學校裡的同學卻還是熱衷於邀請艾德蒙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並且以此為樂。

　 十分鐘後，埃斯梅便將一頓豐盛的西式早餐擺在了白色的餐桌上，把男孩兒饞得眼睛都在放光。——他用了幾乎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把它們吃得一乾二淨，快得令人驚嘆。

　 「我突然不想變成吸血鬼了，埃斯梅！——吸血鬼是吃不到這麼美味的飯菜的！」

　 「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親愛的。——不過我覺得你可不能因為想要吃飯而拒絕變成吸血鬼。這對於卡萊爾來說太殘忍了不是嗎？」

　 「卡萊爾？」為什麼要單單把卡萊爾提出來？這不是很奇怪嗎？

　 「卡萊爾非常愛你，艾德。」埃斯梅毫不猶豫地說道。——雖然她知道這樣說的話，可能太過直白，但是這確實最好的詮釋方式。不然那個被卡萊爾寵慣了的大男孩兒有可能一輩子都在逃避這一點。「他寧願為你犧牲一切。」

　 「唔。我知道。」艾德蒙瞇起眼睛露出了一個暖洋洋的笑容，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領悟對方話語中的意思，「卡萊爾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

　 「他確實是一個完美的家長。——但是我想表達的並不是這個意思，艾德。」埃斯梅攤開雙手耐心地說道，「卡萊爾選擇你成為他的伴侶。——他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