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三章

　 對於這個總是被陰雲與霧氣「眷顧著」的小鎮來說，連續陽光普照的日子實在是非常難得。

　 由於氣溫回升，霧氣飄散，鎮上的人們紛紛拿出了自家放置已久的躺椅，將它擺在院子裡躺在上面以享受春日的陽光帶來的溫暖與乾燥。

　 卡倫家的吸血鬼也不例外。

　 愛麗絲今天的心情很好。

　 她此時正來回揉搓著剛剛從盒子裡取出來餅乾，等它們變成粉末之後才將它們拋入了屋子旁邊的樹林裡。

　 一隻小雪鳥立即從青翠的枝頭上跳下來，落在棕褐色的土地上不斷地用自己那乳白色的喙部啄食著那些「從天上掉下來的」食物。

　 「愛麗絲。」卡萊爾站在屋子的臺階上輕輕地叫著自己的女兒，「抱歉，賈斯帕。我能打擾你們一下嗎？」

　 站在黑髮女孩兒旁邊的賈斯帕微笑著點了點頭。

　 下一秒，卡萊爾便出現在了兩人的身旁。

　 「你能看到艾德嗎？」卡萊爾語速飛快地說道。

　 「唔——幾個小時前還能看到。他和另外一個男孩兒一起參加了登山比賽。」愛麗絲托著下巴說道，「但是從中午開始就看不到了……艾德簡直太特殊了，我以前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類。——有什麼不對嗎，卡萊爾？」

　 「你可以理解為：他在擔心。」艾美特從一棵松樹的樹枝上跳下來，帶下一波松針雨和一隻來不及跳離松枝就被搖下來的棕色小松鼠。

　 後者氣憤地大叫，結果卻引得艾美特不悅地挑了挑眉毛，沖著它露出了那一對兒潔白的獠牙。

　 院子裡的另外三隻吸血鬼都露出了笑容。

　 怪不得艾美特總是能和艾德蒙玩到一塊。——雖然已經活了70多年了，他卻仍舊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小傢伙才離開多長時間？你太想他了，卡萊爾！」艾美特強迫自己不去抓那只逃跑的松鼠，張開雙臂愉悅地說道，「早上的時候小傢伙不是才打過電話嗎？放心吧！艾德不會把你丟在一邊的！」

　 「他說的沒錯。——當然，我敢打賭如果讓艾德在卡萊爾和艾美特之間選一個，他絕對會選你的，卡萊爾。」愛麗絲眨了眨眼睛，「他那麼依賴你。」

　 卡萊爾聞言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嘿！這不公平！——一直陪著他玩耍的都是我！」艾美特咧著嘴大叫著抗議，「我們兩個才是卡倫家關係最好的！」

　 但是在場的人都無視了他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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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德華躺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然後才站起來將自己手裡的小說放回了書架上。——他已經在屋子裡待了整整24個小時，是時候下樓露個面和他的家人們聊聊天了。

　 家裡所有的吸血鬼都待在客廳裡。

　 那台放在矮櫃上的電視機被移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塊幕布，上面正映著今年剛剛上映的喜劇片。——這是艾美特和羅莎莉的新寵，毫無疑問，用它來看電影，感覺真是不能再好。

　 「嘿，愛德華。」愛麗絲首先對著他打了個招呼，「你要一起來看嗎？」

　 「當然。」

　 愛德華拉了一個凳子過來，在愛麗絲身邊坐下。

　 當艾美特第六次發出愉悅的笑聲時，家裡的電話響了。

　 「我去接。」埃斯梅微笑著說道，「繼續看，孩子們。」

　 這位溫柔的家長站起身，伸手將白色的聽筒拿了起來——

　 而接下來眾位吸血鬼們所聽到的資訊幾乎讓他們忍不住咆哮出聲。

　 「您好，請問是卡倫家嗎？」

　 「是的，我是埃斯梅·卡倫。」

　 「您好，女士。我是湯姆·布拉德，金倫加中學的老師。請問您是艾德蒙·卡倫的母親嗎？」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痛苦？

　 「哦，是的，先生。請問——」

　 「卡倫女士，我想，您有權利知道這個消息——」對方停頓了兩秒，然後清晰地說道，「很抱歉，您的兒子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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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兒昏迷了很久之後才動了動眼皮，露出了那雙仍舊帶著水汽的，漂亮的湛藍色瞳孔。——他被幾個小時前的自由落體給震得腦子發蒙，就算現在已經醒了，他也仍舊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沒死。

　 接著，又花了大概幾分鐘，他才漸漸緩過來。——消失了很久的感覺一點一點回歸，眼前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看到了手電筒發出來的橘黃色的光，洞穴周圍猙獰盤錯的樹根以及蓋爾擔憂的臉。

　 「你嚇死我了，艾德蒙！」蓋爾見他醒了才真正地放鬆了下來，接著便啜泣著說道，「我還以為你被摔死了！」

　 男孩兒喘了口氣，剛想說話就感覺到有一股辛辣的液體從喉嚨深處噴了出來，倒流進氣管。——血從他的口鼻處噴出來，順著臉頰落到了乾燥的土地上。

　 「哦！！！天哪！！！你別動，也別出聲！！！好好躺著！！！」蓋爾驚叫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一包剛剛拆封的衛生紙開始幫他清理臉上的血跡。

　 艾德蒙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再次睜開眼睛。

　 「我覺得你可能傷到了內臟。」蓋爾輕輕說道，「我比你幸運一點兒，在下落的時候我的背包掛到了幾條樹根，起了緩衝作用。幸虧這底下都是乾燥的泥土和沙子，不然我們就是摔不死也得被磕死。」

　 「咳……其實我也得到了緩衝：撞上了兩塊大岩石。——現在什麼時候了？」艾德蒙嚥了嚥唾沫，然後輕輕地說道。——真該死，他的胸口疼得幾乎能把他絞死。

　 「晚上了。——大概十二點多，我不久前才看過我的電子錶。」

　 「手機呢？」

　 「沒信號。——我本來想著可以點煙求救，但是這個洞太深了，恐怕煙沒冒出去就能先把我們兩個熏死。」

　 「我們能爬上去嗎？」

　 「上面凸出來的岩石有很多，我們可以試試。——但是現在不行，你需要休息。而且晚上的森林黑乎乎的太恐怖了，我可不想上去。」

　 一陣長時間的靜默——

　 「我不想待在這裡。——我想回家。」蓋爾帶著顫音說道，「我想我媽媽。」

　 「我也是。」

　 艾德蒙只是閉上眼睛想像了一下自己家人的樣子，眼睛就不由得開始發酸。

　 「你最近一次給家裡打電話是什麼時候？」蓋爾摳著自己旁邊的泥土，眼淚刷刷地往下掉。

　 「今天早上。」

　 「我是今天中午休息的時候。——這下糟了，他們可能到第二天的這個時候接不到我們的電話才會想著要聯繫我們。」

　 「不，不會的。如果布拉德先生找不到我們的話，肯定會聯繫我們的家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男孩兒喘了口氣。——他不難想像到他的家人們接到電話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們肯定會非常著急。——丟下工作或者是學業跑過來找他，然後狠狠地教訓他一頓，甚至以後不會再允許他單獨一個人出來玩。

　 想到這兒，艾德蒙便覺得自己真的十分冤枉。

　 男孩兒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家裡的吸血鬼們放他出來玩的……要知道當初投票的時候真正持贊成意見的就只有艾美特，埃斯梅和愛麗絲這三個人，哦不，吸血鬼。因此，為了能夠參加學校的活動，他幾乎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使得卡萊爾改變了想法……

　 這下好了。——在經過這樣的事情之後，如果學校再次舉行這種活動的話，他就可以主動棄權了。

　 都怪蓋爾這個蠢貨！！！一點兒常識都沒有！！！在野外給野生動物照相居然不關閃光燈！！！——如果艾德蒙此時還有力氣咬牙的話，他絕對會發出「咯吱咯吱」的磨牙聲。

　 但是當他看著蓋爾默默地蜷縮在一邊，並且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眼睛的時候，心裡的那股氣就像被抽風機整個兒扔出去了一樣，怎麼也怨恨不起來。

　 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應該比自己還覺得不安才對。

　 因為蓋爾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不像他。——家人都是吸血鬼。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他知道他們會親自來找他的，所以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會在這裡待到死掉。

　 「蓋爾。」男孩兒輕輕地開口了。

　 「嗯？」

　 「他們會找到我們的。」艾德蒙很耐心地安慰道，「別難過。」

　 「嗯……」

　 「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往上爬。——待在這裡的話，被發現的幾率太小。」就算是吸血鬼，也不能保證能夠捕捉到地洞裡的氣味。

　 「我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你呢？」

　 「到時候試試。——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就一個人上去。」艾德蒙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留在這裡。」

　 「不行！！！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蓋爾激動地跳了起來，額頭上青筋直跳，「想都別想！！！我不是那樣的人！！！明天早上我們兩個都得上去！！！你不行了我可以背你！！！——畢竟……畢竟你是被我拖累的……」

　 男孩兒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蓋爾毫無疑問地誤解了他的意思。他並不是想自暴自棄地留在這裡等死，而是想讓他先離開這裡求救，找到人了之後再帶他們回來接他……

　 不過，對方的話讓他相當感動。

　 卡萊爾說的沒錯。

　 蓋爾·阿爾傑農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經歷了這些事之後，艾德蒙也同樣看到了對方的優點。——那些除了卡萊爾指出來的優點。

　 「好吧，蓋爾。」男孩兒愉悅地瞇了瞇眼睛，「只要你不嫌我重。」

　 「你那個小身板我才不在乎！」蓋爾哼哧哼哧地說道。他重新坐了下來，蜷縮在牆壁旁抱住了自己的背包，「放心交給我好了！」

　 「嗯，那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