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試探

　　一個星期過後，紀山荷調職手續已辦得差不多，只有一些零碎的工作還未交接完成，再等這點細枝末節的事情做完，就到了回南方的日子。

　　臨走前，林靜之叫紀山荷去了她辦公室，說道：“山荷，沒什麼好喪氣的，就算現在回南方也是暫時的，何況‘文科建築’結局還沒最後定，沒到最後一刻都有機會。”

　　紀山荷這段時間夜夜失眠，有時候痛哭一個通宵也是有的，不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就顯得憔悴萎靡了不少，她看了看林靜之，苦笑一下，沒說話。

　　林靜之說：“你以為我是信口開河亂說？”

　　紀山荷只好問了一句：“還能有什麼辦法？”

　　林靜之說：“你忘了我上次說這次可能只換業主不換設計單位了？既然他總是要做這個項目的，那我們可以和簡風成立一個合資公司，可以算是我們集團的子公司，在他正式簽合同之前把公司註冊了，用合資公司來個總承包招標就可以。‘文科建築’本來就是要靠簡風的技術，我們僅僅作為房地產開發商參與。技術部分全部交給簡風那邊，任何有關技術的工作你都不要插手。”

　　林靜之這個理由並不充分，經過“燈泡大廈”事件，市政府對太豐集團的信任值已經很低，建造普通居民社區還行，但是像“文科”這種需要精准設計的建築，太豐已經失去了競爭的權利。

　　紀山荷狐疑地看著她，說：“領導，我不認為這件事能夠如此簡單的解決掉。”

　　林靜之擺擺手，說：“別的你先別管了，當務之急就是讓簡風同意與我們開一個建築公司。”

　　紀山荷問：“那什麼時候和他說這事？”

　　林靜之說：“我先和陳雄偉商量一下，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週末我們約上簡風一起，去陳總的鄉間別墅，一邊度假一邊好好聊聊這件事。”

　　紀山荷說：“那如果這件事辦好了，我還用回南方嗎？”

　　林靜之笑了，說：“陳雄偉在氣頭上，先順順他的氣，哄著他高興點，不想回去，那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世事難料，以為上次是與他最後的談話，沒想到居然又有了一次見面的機會。她當然不滿足這區區一次機會，如果一切順利，那麼以後不僅有無數次見面的機會，還能有與他共同完成一個作品的機會。為了這次見面，她翻遍了衣櫃，最終選擇了一條薄荷色長裙，巧克力色的長髮沒有加上額外的修飾，就讓它自然的垂至肩後。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有了一種莫名的期待，也許今天會發現新的不一樣。

　　週六下午，紀山荷、林靜之、陳雄偉到了鄉間別墅。這棟別墅清新又不落俗套，白色灰泥牆結合淺紅屋瓦，連續的拱門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廳都頗具品味，院裡的一棵蘋果樹樹葉正盛，蟬鳴蛐叫，微風拂面，十分怡人。它被陳雄偉保養得不錯，他每個月出個兩千塊，讓村民幫忙打掃料理，雖然平時沒人住，但隨時過來都很乾淨。

　　三人放下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紀山荷說：“簡所愛喝咖啡，我先給他煮點咖啡備著？”

　　陳雄偉毫不在意地點點頭，與林靜之出了別墅大門，坐在院子裡的藤條架下聊天，林靜之問陳雄偉：“如果簡風同意我們的方案，合資公司給他多少股份？”

　　合資就意味著要分出更多的股份，陳雄偉說：“什麼合資不合資，我看他就別出資了，占技術股就好了，送他百分之五的股份夠可以了吧？”

　　林靜之說：“百分之五太少了吧？這件事他是關鍵，如果他不點頭，我們沒辦法往後推進。”

　　陳雄偉說：“先探探他的口風，嫌5少，就給6。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筆零成本買賣，‘文科建築’他本來就是要做的，不管是哪個業主做，最多只會給他設計費用，誰會直接給他分成？百分之五可不少了，白白得了百分之五，這可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傻子才不同意。”

　　林靜之點點頭，說：“也的確是一筆划算的生意。”

　　正聊天間，聽到汽車的聲音，一輛賓士行駛過來，停在院子外，簡風穿了一件淺灰色襯衫，黑色西褲，從車上下來。他身材修長，襯衫最配他，用玉樹臨風來形容恰如其分。而紀山荷看到他這麼多次，也幾乎沒有看到他穿過別的類型的衣服，當然也許是因為都是在工作場合的原因。

　　林靜之、陳雄偉連忙起身迎了上去，紀山荷在屋裡聽到動靜也出來了。陳雄偉一邊與簡風握手，一邊笑呵呵地說：“看簡所這身裝扮，週末還得工作呢？”

　　簡風笑道：“我這種人哪裡有休息的時候？”又轉向林靜之說：“林總真是越來越美了。”

　　林靜之哈哈大笑，說：“都說簡所為人真誠，那你這句話我就當真話收下了。”

　　簡風說：“有假話也不敢在林總面前說。”看到紀山荷站在一旁，說：“山荷，我們又見面了。”他自然而然的變了稱呼，沒有再叫“紀總”，而是改為“山荷”。

　　紀山荷敏感的注意到了這一細節的變化，心中有些竊喜，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簡所好，週末還得工作，真是辛苦了。”

　　幾個人走進了別墅裡，紀山荷說：“我猜簡所愛喝咖啡？陳總也是咖啡狂熱者，他這裡有LAVAZZA的咖啡豆，簡所來之前我就煮好了。”說著端了咖啡過來，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見陳雄偉與林靜之分別坐了一個單人沙發，簡風坐在長沙發上，便走到簡風旁邊坐了下來。

　　彼此客氣了幾句後，陳雄偉開了口：“簡所，這次的確是我們把這事兒給辦砸了。我已經嚴厲批評了山荷，她年紀還輕，也沒壞心，就是社會經驗還不足，年輕人嘛，出些差錯也是難免，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但是既然是犯了錯，就得有懲罰，簡所放心，我們已經將她調回南方了。那個，我們給的違約金這幾天應該到賬了吧？”

　　簡風用餘光瞟了瞟紀山荷，只看到自己身邊有一個淡綠色模糊的影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他笑了笑，說：“陳總，我們都是自己人，不用講那些客套，有話就直說。”

　　林靜之爽朗地笑了幾聲，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是這樣，我們太豐集團準備成立一個子公司，不知道簡所有沒有興趣加入呢？”

　　簡風說：“願聞其詳。”

　　林靜之說：“簡所有技術，我們太豐集團有資源有實力，若能強強聯合成立一個集地產開發、設計、施工為一體的建築工程公司，以後想做點什麼專案省了很多流程，方便得多。”

　　陳雄偉接過話，說：“不會虧待你的，你出技術就可以，給你百分之五的股份。”

　　簡風立即明白了陳雄偉和林靜之的意思，笑著說：“看來太豐集團是鐵了心要做‘文科’呀，如果因為金光大廈的事情被迫放棄也的確可惜。我表示很理解，但是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實在有些突然。”

　　陳雄偉笑哈哈地打斷他：“不著急不著急，又不是讓簡所現在就做決定。”

　　林靜之又補了一句：“簡所的技術是核心，新公司CEO的位置當然是專門騰出來給你的，我們誰坐都沒資格。”

　　簡風道：“林總太客氣了，我倒沒考慮這些，關鍵是我現在的建築事務所事情比較多，壓力也很大。你們都知道，之前為了騰出時間做‘文科’，我這邊拒了很多大單，現在缺口補不上，沒有績效，我沒辦法向員工交代。”

　　陳雄偉給簡風戴了一個高帽：“以簡所的能力，撐兩個公司多大點事情？現在的人都現實得很，你和員工們講情懷沒有用的，真金白銀發下去才是硬道理。‘文科’這個項目是國內少有的巨大項目，百分之五的股份可不少了。等我們這邊賺了錢，你拿去給自己公司發獎金，員工們那還不高興得合不攏嘴？”

　　簡風笑了笑，沒介面。

　　他這是對股份不滿意？先探探口風再說。林靜之道：“我們不拿簡所當外人，簡所也別拿我們當外人，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只要我們能辦到的，我們肯定能給您辦得妥妥帖帖，讓您挑不出一點毛病。”

　　簡風說：“林總言重了，我考慮的無非就是兩個公司之間怎麼平衡，您們也知道，最近也的確是我公司的困難時期，如果能像陳總說的那樣兩全其美當然好，但是萬一只能二選一，也請你們能理解，我現在沒辦法答覆你們，我得回事務所仔細看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後才能回復，大概一個星期左右給你們答案，如何？”

　　陳雄偉與林靜之對視一眼，看簡風這架勢，要麼是拒絕的前兆，要麼是不滿足區區百分之五的股份，就連坐在一旁沒說話的紀山荷也明確感覺到了此事沒有那麼簡單。

　　陳雄偉臉上笑容不減：“做事謹慎是應該的，應該的，簡所您好好考慮，我們隨時恭候。”

　　簡風說：“謝謝陳總、林總的理解。”說著站起身來，四周環顧了一下，說：“這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風景挺不錯。”

　　陳雄偉也站起來，說：“那我陪簡所出去轉轉？”

　　林靜之拉住陳雄偉說：“你走了誰管晚飯呀？要餓死我們呀？讓山荷陪他去看看，他們年輕人多的是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