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石天說到做到， 那天晚上他抱著杜綃入睡， 雖然睡得很艱難，但到底是沒有和杜綃逾界。

　　與他相反， 杜綃那個晚上睡得特別沉。她的成長中， 被管教得太嚴厲， 從而養成了過於服從， 卻不去抗辯乃至不去溝通的性格。在成年之後每每遇到事情，總是自己憋在心裡。她從不知道，原來敞開心扉，與人坦誠相對會讓心裡這樣敞亮。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被石天的光芒溫暖並同化，她希望他的光芒能刺穿他心底的陰暗。

　　可那首先， 得她自己敞開心扉才行。

　　石天立下一個第二天早上醒來就想反悔的諾言，鬱鬱不已。但他再看杜綃，卻感到杜綃連笑容都明媚了起來。

　　她不僅靜美， 而且燦爛了起來。

　　石天又覺得，這是值得的。

　　他就一會兒沉浸在懊悔中，一會兒又感到欣慰， 像個反復無常的孩子。

　　元旦假期結束，石天真的忙碌了起來。

　　老秦和老吳說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過來， 老吳那邊還沒完事兒，老秦卻在元旦之後沒幾天就過來了。石天終於不用一個人忙碌招聘的事了。

　　當務之急， 先要把研發部門立起來，策劃和程式是他眼下就需要的人員。

　　曾經在平安夜聚會時動過心的男同學，又跟石天談了談， 卻最終因為女朋友的反對放棄了。他現在工作雖然沒什麼激情，但很穩定。對大多數人來說，穩定比別的什麼更重要。

　　但石天著手的這個時間其實不太好，跳槽一般講究金三銀四、金九銀十，元旦後、春節前的這段時間著實有點困難。到了一月下旬的時候，算上老秦、老吳和石天自己，全部員工加起來才九個人。

　　「還有兩個有意向的，正在談。」石天歎氣，「還是考慮不周到。」

　　「誰能真的面面俱到啊，你也是第一次創業。」杜綃說。

　　石天看著好像什麼都懂，都十拿九穩似的，可只要是人怎麼會沒有紕漏。當時也是外因刺激下，才終於下定決心辭職單幹，一頭熱血，難免有考慮不周的時候。

　　可哪怕石天自己抱怨自己了，杜綃還是覺得石天會成功的。其實她又懂什麼呢，她既不懂得程式設計，也不懂得遊戲，更不懂怎麼創業。可她就是莫名對石天有信心。

　　老秦老吳都過來了之後，她跟他們見了幾次面，吃過幾頓飯，也熟悉了起來。這一天週末老秦喝了酒，拍桌子跟石天說：「老李就是個傻逼！我們幾個什麼水準他不知道？」

　　老李就是那個想過來一起幹，被女朋友攔住了的男同學。

　　老秦又跟杜綃拍桌子：「小杜我跟你說！你要相信我們！我們三賤客聚首，沒有做不成的事！」

　　最後老秦被石天扛在肩膀上，扔進了車後座。

　　杜綃直抽氣兒，連說：「你輕點、你輕點，別磕著他！」

　　「這貨一喝高就撒酒瘋，你別理他。」石天笑嘻嘻的說。

　　他其實也喝高了。不過別人喝高了撒酒瘋，他喝高了笑嘻嘻。

　　老吳喝得少點，但也是腳底下發飄。他跟石天兩個人擠進後座，讓老秦躺他們倆腿上，杜綃坐在副駕位置。代駕開車送先把老吳老秦送過去。石天給他們租的房子，他們倆住在一起。

　　但到了那裡的時候，石天的酒勁也上來了，他是再不能像先前那樣自己一個人扛著老秦了。杜綃也不敢讓他扛了，怕他們倆一起摔了。最後是代駕和石天還有老吳，三個人一起把老秦弄上了樓。

　　然後代駕再送石天和杜綃。到了地方，發現石天已經昏昏欲睡。代駕很無奈的跟杜綃一起把石天弄了上去才離開。

　　杜綃把石天安置在床上，給他脫鞋脫衣服脫褲子。兩個人已經親密到了曾經同床共枕的程度，也不在乎這些了。剛想給他蓋好被子，就被石天抱著在床上打滾。

　　石天的床是一米五的床，他拿來當單人床用，一個人睡得寬敞，兩個人也能睡得開。

　　他翻滾著就把杜綃壓在身下，帶著酒氣的唇四處啃咬，還不停的叫著「綃綃」、「綃綃」，他啃著啃著，忽然說了一句……「我愛你」。杜綃身體一顫，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她都願意順其自然。

　　結果……石天就睡著了……

　　睡著了……

　　著了……

　　他還壓著杜綃，死老沉。杜綃快被壓死了，氣都喘不上來，費了老勁才把他掀一邊兒去。看他醉成這樣，也不敢走。反正石天這裡她也有洗漱用品，她就直接洗了臉刷了牙，把石天推到裡面去，跟他擠一起睡了。

　　果不其然睡到半夜石天起來吐，幸好杜綃有心理準備，衝到衛生間拿了盆過來，才沒吐到地板上。又喂他喝了水，扶他躺下。

　　等到她自己收拾完再躺下，石天翻個身就把她抱住，像抱個抱枕一樣，還蹭了蹭她後頸，好像特別舒服的樣子。

　　杜綃：「……」

　　睡覺！

　　石天第二天是被杜綃的鬧鈴叫醒的。這鬧鈴設得夠晚的了，設在了上午九點。這是週六了，杜綃固定這天回家看爸媽的。

　　石天迷迷瞪瞪醒過來，有個香噴噴又軟又熱乎的人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揉著蓬鬆的頭髮開門出去了。

　　石天：「……」

　　過了二十分鐘，梳洗乾淨、白白淨淨的杜綃又出現在臥室裡。

　　「你接著睡吧，我自己回去。」她囑咐石天，在他臉上「叭」的親了一口，轉身出去了。

　　不是！

　　「綃綃！綃綃！綃綃你等等等等！！！」石天爾康手！

　　「嗯？」杜綃拉著門，又探回來半拉身子，「怎麼了？你不用管我，你睡吧，我自己坐地鐵去。」

　　都在十號線沿線，特別方便，連車都不用換。但石天想說的哪是這個！他整個人都很懵逼！

　　「我們！」他特別的忐忑不安，「我們昨天晚上是不是……」

　　「哈？」輪到杜綃懵逼了。

　　「我們是不是做了？」石天咬牙問。

　　杜綃與石天隔空對望。

　　過了一會兒，杜綃消失了。

　　又過來一會兒，杜綃再次出現在門口，一個沙發墊子就扔了過來！

　　「沒有！」杜綃斬釘截鐵的說。

　　「哎？可是我記得很清楚！細節特別清楚！」石天喊。

　　杜綃面無表情：「你在做夢！」

　　她怎麼不承認呢！他明明記得很清楚，他用七七四十九式征伐她！這樣那樣，正面後面！

　　……哎？哎哎？七七四十九式？

　　杜綃已經消失在門口，但客廳裡傳來她恨恨的聲音：「少做那麼不健康的夢！我走了，你自己叫早餐外賣要記得！喝點粥！」

　　大門開閉的聲音響起，杜綃回家去了。

　　原來……是夢啊……

　　石天抱著沙發墊在床上嚶嚶嚶的打滾。怎麼居然是夢呢！明明細節那麼清楚！抱著她的手感都那麼真實啊！

　　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杜綃都留宿了啊，他怎麼竟然沒把握住機會？

　　what the fuck！

　　在杜家，杜媽媽問杜綃：「小石最近怎麼樣，怎麼也不來家裡坐坐？」

　　「他忙呢。」杜綃想了想，告訴了家人，「他先前辭職了，然後自己和朋友搞了個公司。但是現在招人不太好招，他們人手不足，一個人當八個人用，特別忙。」

　　杜錦微訝：「自己創業嗎？」

　　他就稍微追問了一下。

　　杜綃就告訴他：「遊戲公司，他們做手遊。出資方面他占大頭，然後他還有兩個同學，一起幹的。」

　　杜媽媽一聽「遊戲」兩個字就擔心，總覺得不是正經行當似的。弄得杜錦杜綃和於麗清都哭笑不得。

　　「這可是朝陽產業。」於麗清給她解釋，「市場可好了，現在這個階段都可以說是暴利階段了。現在這社會，跟以前可不同了，真有好多新興產業。很多年輕人搞的東西，您稍微不關注，就搞不懂了。」

　　杜媽媽就感歎：「是啊，就感覺最近這幾年，一天一個樣，出門都不用帶錢包了。

　　杜綃其實已經漸漸的發現了，這個家裡，跟她的媽媽溝通得最好的，不是杜錦不是她自己，甚至不是他們老爹，而竟然是於麗清這個兒媳婦。

　　這家裡姓杜的人都太習慣了聽杜媽媽的話，覺得不對的時候也不去反駁她而是更傾向於回避她。久而久之，就是杜爸爸佛系隨緣，杜錦有事自己拿主意，杜綃有事憋心裡。

　　以後她有了小孩，可不能這樣教育孩子，杜綃想。然後她才反應過來，她竟然會想到「將來有小孩」。有誰的小孩呢？杜綃當然只能想到石天。

　　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翹起。剛剛那一絲微微的失落就被衝淡了。

　　爸爸媽媽肯定是要跟著哥哥嫂嫂一起生活的，於麗清能跟他們相處得好，是和睦旺家之兆。

　　杜爸爸看看小女兒，插嘴問了一句：「綃綃啊，你跟小石，有沒有談過結婚的事啊？」

　　一家人頓時都安靜了，齊齊轉頭去看杜綃。

　　杜綃被突然襲擊，卻並沒有緊張，連茫然都比從前少的多。自從與石天敞開心扉，她似乎對結婚沒有那麼抵觸了。她剛才甚至都想到了將來有孩子以後的事了。

　　「嗯……有點早。」她說。

　　「也不是讓你現在就結婚，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走到這一步，也該對以後有個計畫。」杜爸爸說。

　　杜綃想了想，說：「那也過一段時間吧，現在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真的太忙了。」

　　「也是。」杜錦說，「他這個階段，估計也很難同時考慮事業和婚姻。怎麼也得等開頭最難的這段時間過去。」

　　杜綃獲得了杜錦的支持，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她頓了一下說：「等過去這陣子吧，我跟他談一談。」

　　談一談未來，結婚，生孩子……杜綃竟覺得真的沒有什麼了。她從前的那些迷茫和不安都漸漸沉澱了下去。

　　而石天呢，石天會有什麼反應？

　　杜綃想起來，石天跟她談起過兩次關於結婚。

　　一次是他精蟲上腦，想趕緊領證趕緊滾床單。那真是隨口一說，轉頭就忘。

　　一次是要見家長了，他說讓她考慮一下結婚的事。這個時候他再說起結婚，就認真了起來。

　　這中間的區別，杜綃是感受得很清楚的。

　　愛情就是這麼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