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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卿卿多嫵媚》第40章
第40章

  「姑娘, 您小心些。」

  「汐楠,是不是這個最大。」

  一株高過院牆的柿子樹邊架有木梯,身形纖細的少女正伸手夠橘紅果實。秋日的陽光暖融融映照著她的面龐,丹唇素齒,緩緩一笑, 如錦繡中的芙蓉灼豔。

  「姑、姑娘, 三老爺回來了!!」

  守在院門口的綠衣丫鬟突然轉頭高喊。

  手才剛剛握住柿子的少女聞言心頭一驚,忙用力把果子拽下,順著梯子要下地。

  不想她還在半途, 就見到青年挺拔的身影。還穿著一身官袍,官帽卻摘下了, 頭髮用簡單用銀簪固定成髻。

  他還未走近,她已經看到他蹙起的劍眉, 濃眉下的一雙眼有責備。

  她心裡頭更驚了,亂中又出錯,就踩空一節梯子,嚇得尖叫一聲。

  青年身形聞聲而至,雙手穩穩撈住滑下來的少女, 在她嚇得神驚未定的時候, 聲音極低地喊她:「卿卿,怎麼又頑皮起來了。」

  被撈住的初寧就往後縮, 但想到摘到最大的柿子, 忙把手伸他跟前:「三、三叔父, 給你摘柿子呢。」

  徐硯低頭掃了眼那已被她捏得不成樣的柿子, 沉默。

  初寧這才發現手上粘膩,往手上一看。哪裡還有什麼柿子,都被捏得糊作一團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怯怯快哭的表情。

  「三叔父——」

  徐硯聽著她又軟又委屈的聲音,無奈歎氣,伸手從袖子裡取出帕子。把她手裡還握著的柿子捏起來丟在地上,一點點幫她擦手心。

  初寧看著他結淨的帕子染上紅汁,半垂著眼,抿唇偷偷地笑。

  徐三叔果然最疼她了,捨不得說她的。

  徐硯哪裡沒看到她在偷笑,可他就是吃她這套,一露出委屈的樣子,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把她手心擦乾淨,他屈指在她腦門輕輕彈了一下:「要是我來得晚,不摔得你哭上三天。」

  初寧吃疼,用手捂住,嗡聲嗡氣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裡還哭鼻子。」

  徐硯沒好氣看她,她卻抬頭朝他笑,清澈的杏眸皎若秋月。

  「三叔父,我幫你洗帕子。」

  說著就把他還未收起來的帕子奪到手中,也不嫌棄黏黏濕濕的,疊得很工整拿在手上。

  徐硯抿抿唇,到底還是笑了。

  小丫頭越長越古靈精怪,現在都會跟他鬥心眼兒,以為給洗帕子他就不生氣了?

  但還真是捨不得生她氣。

  「上回不是說要給我泡茶喝的,走吧。」

  徐硯也知道自己這種心態無解,都這麼些年,也該習慣了。小丫頭以前明明是跟隻小白兔似的,這兩年卻越來越活潑,他都要以為自己把她寵歪,要寵成小野貓。

  剛剛不就又上樹去了。

  初寧聽到這句,就知道又順利躲過去,高高興興跟上。

  汐楠和綠裳跟在兩人身後重重籲出口氣,齊圳就在邊上,瞅見後淡淡地說:「姑娘躲過去了,你們可不一定。」

  一句話讓兩人脖子一縮,朝齊圳投去求助的目光,齊圳當什麼也沒看見,將頭瞥一邊。

  汐楠和綠裳不約而同在心裡罵他不義氣。

  小丫鬟們已經在廡廊下擺好桌案與煮茶的器具,初寧淨過手,用細布擦乾。十三歲的她身量拔高不少,一雙手更是纖細修長,白皙如瓷。如今手執銅壺,似白雪覆金光,一種極灼眼的濃烈對比。

  徐硯端坐,看著她動作行水流雲,在她提壺澆注熱水後,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了三下。少女當即將衝沏的茶湯傾倒入茶碟中,雙手呈給他:「三叔父喝茶。」

  徐硯這才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淡的,顯出幾分威嚴來。

  在聽到他說了個好字,初寧總算鬆口氣。

  乖也賣了,茶也敬了,這事應該就揭過了。

  她以為把自己情緒藏得很好,徐硯卻一眼望穿,到底沒忍住,笑出聲。

  這幾年來,就點變不了,在他跟前有點什麼小情緒都會暴露無遺。

  「後天就中秋了,你要送些什麼節禮到魏家去?」

  初甯聞言先不急不緩抿了一口清茶,「去年送的什麼,今年還是什麼吧。」

  魏家便是她的外祖家。當年她滿心歡喜來到杭州府,到了魏家卻發現她的外祖母雖是待她言笑晏晏,但那種疏離感並不是笑容能消去的。

  她就只在魏家住了三日,還是決定住到安成公主的宅子去。

  她從未見過外祖一家,就連外祖父去世,魏家都沒給宋家報喪。那時年歲太小不懂得,來了魏家一趟之後,她就明白是魏家疏遠了她和娘親。

  娘親明明是外祖母的嫡長女,卻親情寡淡至此,她其實也不太想明白。雖然不太明白,總歸是沒見過面的,也就當她親人緣薄。

  搬來這裡住後,徐硯就讓她喊三叔父,她住內院,徐三叔住在外院。比在徐家的時候,離她遠多了。

  徐硯問明白她的主意,點點頭,朝廊下的齊圳吩咐一聲。

  兩年前他和小姑娘住進了安成公主這座別院,別院裡有安成公主留下看家的老僕和十餘位下人,但皆是聾啞。日常灑掃等沒有問題,其它事情卻做不了。

  齊圳只能兼起兩人的事務。

  「後日晚上帶你去看花燈。」徐硯放下茶碟,視線看向她剛剛爬上去的柿子樹。

  秋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初寧雙眸當即一亮:「好,可是您不要和同僚吃宴嗎?」

  「推了。」

  徐硯淡淡一聲。

  初寧眼珠子一轉,又乖巧地坐著。心裡卻在嘀咕,肯定是那些人又要給徐三叔介紹姑娘家,嚇得他寧願陪她閒逛。

  來到杭州兩年,她基本不怎麼外出,即便出門也是徐三叔陪著。但總能遇上前來和她套近乎的官夫人,一口一句都在誇徐三叔,順帶提提她們家有哪幾個姑娘和她差不多年歲,或比她大些。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可初寧每回都想攤手說我只是他侄女,還不是親的那種,哪裡能做徐三叔的主,給他挑媳婦兒。

  偏偏那些夫人不懂似的。

  想起這些,初寧歪了歪頭,目光所及是徐硯沉穩內斂的面容。

  來浙江之後,徐三叔一直很忙碌,兩人即便住在一個宅子裡,兩三日見不著也是常事。有時他還要去造船的地方巡守,三五天才回。

  在忙忙碌碌中,他越來越寡言,儘管眉宇平和,但神色淡淡看向你的時候總有帶著威嚴。讓人有種他越發嚴厲的錯覺。

  是不是他在外更顯得不平易近人,所以那些官夫人才巴巴跟她說這些。

  「卿卿......」

  「啊?」

  初寧神思不知道飄到哪裡,盯著他發怔,在徐硯喊她第三回才回過神來。

  又在想什麼呢。

  徐硯凝眉看她。有時候她老走神,他發現自己也常有摸不著她心思的時候。

  到底是姑娘家大了,心思不好猜了。

  他說:「中秋那晚也在外邊用飯吧,開了一家新的酒樓,有純正的京城菜色。」

  說到京城,初寧哎喲一聲:「京城鋪子的帳本送來了,我算了算帳,給了貨款後還餘兩百兩左右,比上個月進項少了一半。」

  徐硯聽著神色一頓。

  齊圳已經忍不住,捂嘴笑得肩頭直抖。

  可不是要少一些,姑娘的『供貨東家』上兩個月忙得腳不沾地,有幾樣要他專調的香根本沒上。

  徐硯聽到細微地動靜,回頭淡淡掃視他一眼,見齊圳又筆直站好,這才緩緩說道:「這個月應該就能多些了,估計上個月買香料的人也少。」

  「好像是少了幾樣貨源。三叔父,是不是那邊東家覺得我們搶了不少生意,我在帳面上發現的。」

  徐硯嘴角微微一抽。

  他這個時候真不希望小姑娘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了。

  他勉力壓著情緒說:「不會的,這個月不補上,下個月也會補上的。」

  「那就好,少了一半,就少好多銀子呢。不過若是還見少,我也會把今年給三叔父的紅利和去歲一樣的,這些都是全賴三叔父呢,不能讓您吃虧。」

  她真的是做的無本生意,出人脈出力氣都是徐三叔,而且她是姑娘家,嫁妝有那麼些就夠用了。但三叔父是要取媳婦的人,還得再生兒子,以後要補貼兒女的。

  她又在心裡盤算開來,想著要不在帳目上做做手腳,以後顯出是給徐三叔兩成,但其實是分他一半?

  小姑娘再度神游九天,徐硯苦惱想著怎麼拒絕小姑娘的好意,側頭一看。得,人又自顧自地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他看著她姣好的面容,想到三個月前宋霖來信,說小姑娘已經十三了,要他開始給她相看好的人家。

  宋霖自在去川地的路途出一遭事後,太子用已身搏了條出路,或者還有安成公主幫忙,皇帝對他顯然重視起來,給當地錦衛衣下了旨意照看宋霖人身安全。

  自那回後,幾位皇子都安靜下來,一連兩年,京城裡都是太平景象。去歲太子妃又誕下皇長孫,儲君之位更加牢固,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而宋霖被流放,並未加罪要去做苦力勞工,在一處清靜的村子落腳。自己開墾,自給自足。

  除了清苦些,一切都倒還好。

  但是信件來往,一年也只能有一兩回,即便是太子,也不好讓人常給他傳信過來。

  徐硯亦想得微微出神,小姑娘長大了,竟是要到說親的年紀了。還在徐家她撲在自己懷裡痛哭的事情還仿佛在昨日。

  他移開視線。庭院裡落滿陽光,灌木翠綠,秋日中亦鮮活明亮,他卻覺得迎面吹來的風微微地涼。

  到底是入了秋,天氣該涼了。

  魏家於當日下午就收到了小姑娘送來的節禮,魏老太太抿著唇讓人收起來,就連給魏家四房的東西都沒有分下去。

  魏大夫人把這事情和魏大老爺說了,魏大老爺聽著直歎氣:「多少年的事情了,父親也去世了,娘怎麼還是放不下,大姐其實又有什麼錯。」

  「我們還是偷偷給回些禮吧,不能讓小姑娘真的寒心,更何況京裡那位可能時刻也看著。」

  「你和三個弟妹也暗中說一聲,不能我們做了,瞞著她們,叫被誤會。」

  魏大夫人就噯一聲。

  魏家世代都在杭州,最早祖上在前朝的時候出了巡撫,定居在此,但新朝啟後。雖然皇帝還給他們官身,卻再沒有顯赫過,如今最大的官,也不過是正五品。

  再也沒出過浙江。

  現在魏家也不得不做起生意,讓後輩不至於過得清苦。

  遠在京城的徐家也收到了徐硯著人送回來的節禮,徐老夫人在禮單上看到幾樣茶,當即就抿嘴笑:「初甯丫頭還記掛著我這老婆子呢,又給我制了茶。」

  徐繡雲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馬上就要及笄了,湊上前一看笑著說:「這麼些,肯定有我們三姐妹的一份!」

  老人哈哈大笑:「去,敲詐到我老婆子頭上來了,一片茶葉也不給你們。」

  坐在老人下手的徐立軒沉默喝茶。

  兩年多了,他有給小姑娘去過信,但無一不是石沉大海。

  每縫節禮的禮單上,也從來沒有過落小姑娘的名字,但他祖母總能找出小姑娘送的東西。她為什麼不落款呢,是還在意他母親當年的誤會嗎。

  徐立軒又猛灌了一口茶,他想,若是當年他明白得早一些,是不是事情不一樣?

  年少懵懂,如今懂了,卻只有滿嘴苦澀。

  而去年他下場,考過舉人便落榜,準備再三年再考,二弟和他一樣。任家兄長有一人卻連舉人都沒考上,舅舅氣得抽了他一頓,關起來再度苦讀。

  這兩年,任家人來往也少,他依稀知道二表妹做的事,這才是真正逼走了小姑娘的原因。他也不想和任家有什麼來往。

  但他母親昨晚來說,中秋的時候會要回任家,他們兄弟一定要跟著去。

  現在想著就不耐。

  徐立軒還在出神,林媽媽從外頭進來,伏在老人耳邊說話:「任家女眷今年又沒收到安成公主的請貼,中秋後的賞花宴她們恐怕又不能去了。」

  老人聽著神色毫無波瀾:「也不是第一年了,都第三年了。」

  自打小姑娘離京,任大夫人在京城的圈子走動就不太順利,很多勳貴家裡舉辦宴會都沒有邀請她。按理任大老爺高升,侍郎一職可輕可重,哪天就一腳進了內閣,結果家裡的夫人卻一直坐冷板凳。

  外人可能不知道原因,徐老夫人卻是知道的。

  她可以篤定,小姑娘那個鳳首步搖和安成公主相關,至於安成公主為什麼知道這些事,她也懶得得多猜想。

  總之安成公主對徐家仍舊是和和睦睦的,那便是徐家的福份。

  這份福,多半是小姑娘帶來的。

  只是有人認不清楚罷了。

  徐家晚輩從碧桐院散去的時候,徐家三姐妹還是從老人那裡分了些茶,高高興興商量著要扮個小茶會。

  徐立安突然走到胞姐跟前,可憐兮兮地說:「好姐姐,也賞我一些嘗嘗味兒。」

  徐繡雲瞪眼,不想給。

  徐繡莞兩姐妹哪裡見過他可憐乞食的樣子,哈哈笑著拿出帕子給他勻了些包好,哪裡知道轉頭徐立軒又從他手裡要了一半。

  徐立安看著只能衝個兩泡的茶葉鬱悶。

  兄長什麼時候也喜歡喝花茶了。

  而徐立宇望著行事古怪的哥倆沉思,然後想到什麼,聳肩笑笑,抬步往自己院子裡去。他還是喝他的陳茶吧。

  同日,安成公主也歡喜地收到小姑娘的節禮,幾方繡著牡丹的帕子,還有兩盒月餅。並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

  她捧著東西卻看了又看,心裡都是高興,第二天進宮的時候,還給明德帝帶了一塊月餅過去。

  明德帝被她帶一塊月餅的小氣勁氣笑了:「我好歹護著宋霖了,你就給我這麼一塊月餅??」

  「給您就不錯了,本就不是送您的。」

  安成公主理直氣狀。

  明德帝真想讓她把東西拿走,但一想憑什麼給拿回去,當即叫內侍切了,一個人獨用。結果是到了晚上都沒克化,晚飯用沒平時的三分之一。

  安成公主第二天知道後又進宮氣他,說道:「看您,不認老都不成了,一塊月餅就把您撐著,還想要更多。」

  氣得明德帝要拿杯子砸她,安成公主一提裙子跑得飛快,內侍過來說土默川史者帶著貢禮前來。

  土默川是本朝大同邊上的一個外族之地,稱為土默特部,明德帝的姑母慶賢長公主被看中,就和親過去。

  那時慶賢長公主喪夫,既然當時土默王不在意,兩邊本就在談和階段,先帝便允了這門親。

  明德帝聽聞後忙宣了人進來,帝王問及慶賢姑母身體是否安康的關切隱約傳出。

  ***

  到了中秋那日黃昏,初寧換上煙水色的裙子,梳了垂鬟分肖髻。沒綁燕尾,齊腰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幾朵金桂點綴其中。

  徐硯見她前來,秋風先將淡淡的桂香送到他呼吸間。

  「怎麼那麼素淡。」

  他低頭看她,小姑娘柳眉杏眼,正笑得燦爛。

  「簪花了呢,再戴別的不好看。」

  他再細細打量,見她還是描了眉和點了唇,這一看,分明又是姝色清絕。

  「那就走吧,我們到西湖去。」

  「是到畫舫上嗎?」

  初寧習慣地去把手伸到他掌心中,沒發現他有一瞬的猶豫才握住。

  徐硯看著前方的石板路,輕聲說:「嗯,到畫舫上去,今晚不少人要西湖賞月。已經定了那家酒樓的席面,會一併送上去。」

  初寧就想到每到節日,西湖上還會有清倌在畫舫裡彈琵琶唱曲兒,願意砸銀子,能將人請到船上吟詩作畫,紅袖添香。

  她眨巴眨眼,以前徐三叔帶她去西湖遊船都是白日,也許今兒她能見識一下。

  徐硯正想問她有沒有帶披風,怕晚上風涼,一低就看到閃動光芒的雙眼。似乎是在期待什麼。

  遊個湖,她有那麼高興?

  兩人來到西湖邊的時候已十分熱鬧,周邊都掛著點亮的花燈,碧水映燈,似人間鋪砌了一片星河。

  初甯被徐硯扶著上了畫舫,兩人才在甲板上站穩,就聽到有人喊:「這不是徐大人?」

  「徐大人推了宴,居然是與佳人有約。」

  初甯聞聲望去,岸上站著四五個人,皆是中等身才,三十出頭的樣子。

  徐硯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向起人拱了拱手:「眾位大人可莫亂說,這是徐某的侄兒。」

  他一句侄兒叫他們想起先前傳言,徐硯跟魏家的外孫女一同前來杭州,那是魏家大姑奶奶的嫡女,嫁的是前些年出了事的宋閣老。

  宋閣老和徐硯有交情,所以才托了女兒給他幫著照顧。

  不過聽說現在那宋姑娘是住在離魏家一條胡同的無名居。無名居的來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安成公主的別院,但因為沒有掛名姓,大家日久就喊成無名居。

  徐硯也住那裡。至於為什麼宋姑娘不住外祖家,就沒人知道原由了。

  眾人思緒幾轉,哈哈地笑:「失禮失禮,不過這也是佳人,話倒是沒錯。」

  初寧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徐硯餘光掃她一眼,臨水而立的小姑娘沉靜溫婉。小姑娘可不是長成傾城佳人,他微微一笑才再回話:「如此,我便與佳人有約了。」

  岸上幾人又是笑,還催促:「徐大人快帶佳人進去吧,莫吹了風。」

  這才算各歸各路。

  等徐硯領著小姑娘進了畫舫後,有人就小聲和同僚說:「隻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倒是一眼就叫人驚豔。」

  「聽說魏家大姑奶奶就是個美人,女兒姿容出色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了宋家,不然我還能找出個差不年歲的兒子來。」

  「哎喲,這就打人小姑娘的主意了,以徐大人的眼光,恐怕看不上你家小子。小心徐大人聽到不高興,暗中給你使絆子。」

  說到徐硯使絆子,幾人神色各異,都噤了聲往約好的作樂地方去。

  徐硯到杭州來先將都水司的帳理清,分毫不差才正式接手,又縫有查上任主事的欽差在,凡是僥倖的都被揪出來下獄。

  接手後,又雷霆手段清出一批不符合要求的造材木料。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是個讀書人,哪裡懂得什麼造船料子的,結果人家眼毒得狠,給京裡派來的欽差立了不少功。

  從這事上,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這人年紀輕輕,卻十分奸滑。

  京城裡的欽差看著是要得聖譽,可其實就是被他利用來擺平都水司裡的蛀蟲,不少人還和京裡那些大官有牽連的。

  不然誰吞得下那些錢財。

  本來大家都等著徐硯要得罪人倒楣,結果人在這再待個半年就任滿了。上回倭寇來襲,正好試用上新戰船,追擊到對方大敗,提督要給他修造戰船請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不知什麼時候就回京城,正正式式的在六部當京官,前途無量。

  「剛剛那些是布政司衙門的幾位大人。」徐硯帶著小姑娘進到船艙,初寧想了想說,「不像什麼好人。」

  徐硯被她逗笑了:「我們卿卿可厲害了,一眼斷人。」

  初寧聽著他的打趣也沒不好意思,反倒揚揚柳眉說:「那是,我可是有三叔父這樣厲害的人物在身邊,耳需目染之下,多少偷學了些本事。」

  小姑娘真是越來越精乖了,以前那個心直口快的小姑娘,現在居然還學會拍馬屁了。

  徐硯輕輕地笑,眉宇舒展,伸手揉了揉她的發,讓她坐下。

  等船上的侍女呈上飯食的時候,湖面突然響起歌聲,琵琶轉軸撥弦三兩聲,旋即與女子悠婉嗓音相鋪成調。

  「妾無幸見君鮮衣怒馬街上游,得那日春,西湖垂柳蔭下見風流,一遇傾心夜入夢。」

  初甯聞音已快步走向大敞的窗前,探頭見到一艘燈火明亮的花船就在不遠處。徐硯聽到這樣的豔曲,眉頭皺了皺,想將小姑娘喊回來,下刻卻又聽那清倌唱道。

  「徐郎比明月,妾若足底泥,蒲柳之姿癡心想——」

  初寧霎時瞪大眼,徐硯忙上前一把將她拉回來,神色冷然:「關窗!」

  哪知話才落,湖面有響亮地笑聲傳來:「柳娘子又在向徐大人訴情了,莫不是徐大人在這西湖上?」

  初寧望著臉色沉沉的青年,緩了會,指向已經關上窗戶問道:「三叔父,徐郎是指您嗎?」

  徐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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