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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卿卿多嫵媚》第42章
第42章

  明月西斜, 巷子裡有更鼓聲響了三下, 滿城寂靜,初甯院子裡僕人卻在來來往往。

  小姑娘受驚發熱, 郎中來看過, 除了退熱並沒有更好的方法。偏藥湯喂不進去, 徐硯想到雜記上看到的法子,叫人拿來烈酒, 要和著溫水給她擦身。

  初寧燒得神識不清,一刻都不讓徐硯離開,自打被他抱到懷裡手就死死攥著他衣襟, 一掰手指就會又哭又鬧。

  小姑娘在他身邊這些年一直很健康,不要說生病,就是連咳嗽一聲都沒有的。

  徐硯哪裡見過她這樣, 心疼得雙目赤紅,最後一咬牙吩咐汐楠:「你探進手給她擦背!」

  汐楠心驚,這哪裡合適!

  即便手探進去,也得解腰帶和襟扣,三老爺再是長輩,也沒有這樣看著她幫姑娘擦身的道理!

  徐硯見她不動,知道她在想什麼, 目光冷冽像刀子一樣落在她在身上:「你可以再考慮一會。」

  汐楠被他看得心都要跳出來。

  那眼神不但冷厲,似乎還有別的什麼在裡頭湧動, 蟄伏在深處, 下刻就會猛然竄出來。

  綠裳在邊上也看得有些心驚, 到底算熟悉徐硯,聽出他語氣已經十分不耐。她立即推了汐楠一把:「快些,姑娘可不能等!」

  汐楠這才慌亂幫著絞帕子。

  上前要給初甯解腰帶的時候,汐楠手都在抖,餘光看到徐硯閉上眼,她終於狠下決心,動作利索起來。

  徐硯就一直閉著眼,偶爾能感覺到兩個丫鬟幫著小姑娘擦身時碰到自己胳膊,耳邊盡是窸窸窣窣的聲響,思緒也被牽動得淩亂。

  腦海裡頃刻是初見她時故作堅強的笑臉,頃刻是她毫無保留給自己塞的五百兩銀子,場景一轉又是她昏迷還護著自己的樣子。

  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場合,思緒裡都是她。像是一個她化作成千絲萬縷的線,緊緊纏繞著他心神。

  徐硯抱著她的胳膊在不自知中越攏越緊。小姑娘因為發熱呼吸時粗時緩,讓他整顆心也跟著一起沉沉浮浮。

  汐楠和綠裳忙得一身都是汗,這麼來來回回擦了五次身子,初寧突然揪著他衣襟喊冷。

  徐硯二話不說,拿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他也在被中,緊緊抱著她。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小姑娘纖細得過分,抱緊只有小小的一團,平時他怎麼就沒發現!

  被褥捂得嚴實,徐硯後背很快就被汗濕了,額間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沿著眉骨滴落在眼裡,淹得他雙目澀疼,可他一刻也不敢放鬆的熬著,連眨眼都忘記了。

  不知道熬了多久,小姑娘終於不再囈語,整個人也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靠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徐硯用手去探探她額頭,比先前涼一些,便讓拿藥來,想趁這會再給她喂進去。結果又是吐他一身,墊了帕了都不管用,藥汁直接滲透他衣裳。

  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小姑娘身上也黏膩,可她就是不鬆手,想給她換衣裳都沒辦法。最後兩人就那麼都濕噠噠互暖著。

  天邊不覺就露了白,初寧醒過來是覺得額頭上有刺刺的東西紮著她,十分不舒服。

  她動了動,發現變成臉頰被紮得不舒服了。

  她渾身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還是忍不住抬手去推開,當摸到一個溫溫軟軟的『東西』時,一個激靈睜開眼。

  哪裡是什麼『東西』紮她,居然是徐三叔的下巴!他正閉著眼熟睡,臉貼著她的,也可能是她動的時候才變成貼著她,平時潔淨的下巴長出刺刺的胡根。

  她手心正落在他唇上,均勻輕柔的呼吸全在她掌心中,微微發癢。

  初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抱在懷裡,腰後是他的手,還有幾個撐托著的迎枕。

  她心頭就狠狠一跳,旋即小臉漲得通紅,連耳根都紅一片。

  她怎麼睡在徐三叔懷裡!

  初寧面紅心跳,慌亂著想是不是趁徐三叔沒醒,趕緊地從他身上滾下去。

  外邊卻傳來腳步和細細地說話聲:「不知道姑娘醒了沒有。」

  是她的兩個丫鬟,眼見著要進來。

  她心裡更著急了。要是被看到自己醒著,還賴在別人懷裡,那豈不是尷尬?!

  緊張中她索性一閉眼,要把頭再靠回徐硯肩膀上。

  結果太過慌亂,咚一下就撞到徐硯下巴,徐硯被撞得吸一口氣,吃疼睜開眼。

  初寧埋著臉,也疼得直咧嘴,肩膀都在抖。

  「三爺,您醒了,姑娘怎麼還沒見動靜。」

  綠裳繞過屏風,正好看到徐硯睜眼。

  徐硯下巴隱隱作疼,小姑娘正在他懷裡輕顫,他一顆心當即懸在半空,忙伸手去探她額頭。

  哪裡知道他手還沒碰到她,她自己一偏頭躲過了。

  徐硯一愣,喊道:「卿卿?」

  醒過來了?

  綠裳和汐楠神色大喜,都圍上前:「姑娘,您醒過來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的?」

  下意識躲開的初寧此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瞎動什麼,暴露了。

  小姑娘扭扭捏捏地抬頭,臉頰嫣紅,眸光閃爍,咬著唇不說話。

  徐硯見到她抬頭,心頭微寬,也沒多想再探手去摸她額頭。手掌覆下去後皺了整晚的眉頭終於平展,正慶倖她不發熱了,結果手就摸到一個小小的鼓包。

  徐硯低頭,手指一挑,撥開她額發,一個發紅的小包就落在他眼裡。側邊還有一片皮膚發紅,像是被什麼紮的。

  她本就生得白,有著烏黑的頭髮對比,發紅的兩處就無比清晰顯眼。

  他看著小鼓包和那片痕跡出神片刻,想到自己隱隱作疼的下巴,當即笑出聲。

  這一笑就沒止住,笑得胸膛微微震盪,初寧的手還揪著他衣襟,感受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幹的傻事被發現了,臉上的溫度驟然升高。

  綠裳和汐楠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但看自家姑娘好像恢復了些精神,也跟著笑,眼中閃著歡喜的淚光。

  徐硯笑了好大會才收聲,把臉要紅得滴血的小姑娘放到床上。他站起身,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僵了,要不是扶了一下床頭,可能要在小姑娘跟前丟臉。

  初寧鑽進被子裡,她覺得被子裡有些涼,不像徐硯的懷抱。

  她不好意思抬頭,徐硯也不揭穿,跟兩個丫鬟說話:「關實門窗伺候你們姑娘沐浴,要扶好了。」

  高燒之後肯定四肢無力,但她身上黏膩,不淨身也不舒服。

  兩個丫鬟應好,綠裳出去喊粗使婆子幫忙去抬水。

  徐硯還站在床前,初寧終於抬起頭。他逆著光,照入室內的晨曦在他身後,她依稀看清他俊郎的面容,眉宇間帶著疲憊。但他看她的雙眼卻十分的亮。

  眸光輕柔專注,灼灼落在她身上,竟讓她心裡生出從來沒有過的奇異感。

  徐三叔怎麼這樣看她?

  徐硯見她眸光閃動,疑惑、似乎想躲閃。他手一抬,大掌落在她發頂,拇指卻輕輕掃過她撞起包的額頭:「好好歇著,我回去換身衣裳。」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離開,初寧想著要不要問汐楠怎麼回事。她好像想差了,綠裳和汐楠根本沒在意她在徐三叔懷裡睡著,一點不自在都沒有。

  汐楠那頭在她還沒開口的時候已經自顧自說來:「姑娘昨晚真是要嚇死奴婢了,突然高熱不清醒,藥也灌不進去。要不是三爺想到拿酒給你擦身,也不知道能不能這麼快退熱。」

  擦身?

  初寧越聽越糊塗,汐楠還在說道:「您還非讓三爺抱著,三爺就那麼照顧您一整夜,可能臨近天明才睡了會。昨晚連公事都推了。」

  一開始汐楠是抗拒徐硯,覺得這樣照顧她們姑娘於禮不合,到後來就只有感激了。她們給姑娘擦身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閉緊眼,把頭撇到一邊,是她太過緊張去揣測他。

  這些話並不詳細,初寧只以為是徐硯就是抱著哄她睡覺而已。

  她亂跳的心總算安穩一些,不過自己纏著徐三叔也夠丟臉的。

  初寧喝了些溫水,縮在被子裡等熱水沐浴。暖了這麼一會,她還是覺得被子裡涼,她動了動,鼻尖有淡香縈繞。

  是徐硯身上的熏香。

  她就抬起手,聞了聞袖子,身上沾滿了他的味道。不知怎麼又想到他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心頭怦一下漏了一拍。

  她臉頰又開始發熱,紅著臉想,等好了,她好好跟徐三叔道謝吧。

  沐浴之後,初寧身上更加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喝過藥,重新回到床上躺著。

  床鋪已經收拾過,換了新的被褥,她陷在軟軟的錦被中,卻覺得十分陌生。後來藥效起,她才在碾轉中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徐硯說話的聲音,她眼皮很沉,睜不開,好像是喊了他幾聲。呼吸間就再聞到他身上的熏香,有暖意傳到她身上,讓她瞬間覺得無比安寧,再也沒有意識睡得香甜。

  徐硯在小姑娘睡熟後,將人再放回床上。縮回手的時候被她一把攥了袖子,然後看到她把湊上前聞了聞,就那麼攥著繼續睡。

  他唇角往上揚,心裡滿滿的,凝視她睡顏的眼眸裡是道不盡的溫柔。

  徐硯站在床邊又站了一會,彎腰從袖子裡取出一方手帕,慢慢把衣袖從她手中抽離,在她又緊張著摸索過來的時候把帕子塞到她手裡。

  小姑娘抱了帕子,拿臉頰輕蹭,喃喃喊一聲徐三叔,再度睡得不知外界的一切。

  她的依戀讓徐硯險些不想離開,把心裡的衝動壓了再壓,吩咐守在屋裡的汐楠說:「照看好了,有什麼就讓齊圳來找我。」

  汐楠應是,屈膝目送他離開。

  外邊陽光刺眼,徐硯來到廡廊下,抬手遮住光,從陰影中看見明亮的晴空。

  藍得連片雲都沒有。

  不染毫塵的天空讓他有些恍惚,方才填滿心裡的柔情化作不安,在他血液裡翻湧,流竄在他四肢。

  他知道自己怎麼了,從所未有過的清醒。

  可他能怎麼辦?

  那麼好的一個小姑娘,甚至連母親都沒有像她那樣全心全意對待自己,他就是塊頑石也該被感化了。

  還能怎麼辦。

  徐硯閉了閉眼,自嘲笑笑。小姑娘今年才十三,是到說親的年紀了,可他能怎麼辦,兩人輩份在那擺著。

  總歸還是要寵著,比以前更護著。

  他腳步一抬,邁下臺階,快步往外走去。仿佛再久留一時半刻,他就會這裡生了根。

  ***

  吳沐川等了徐硯一晚又半天,總算見到他人。

  他青袍在身,嘴角啜著淡淡的笑,眉鋒卻在陽光下顯出淩厲棱角,氣勢與往前十分不同。

  「你侄女如何了?」吳沐川斂斂神,收起一時的驚訝問道。徐硯向他揖一禮:「已清醒過來,怠慢提督大人,下官的不是。」

  吳沐川好笑地去拍他肩頭:「人之常情,什麼怠慢不怠慢的。」說著就示意他跟自己往大牢裡走,「這些人嘴硬得很,不說為何主要襲擊工部的人,其中居然還混了漢人,想著你總該要來看一看。不然我呈了摺子給陛下,陛下再問起你,你也要能答出一些來。」

  徐硯謝過他的好意,說道:「也許下官能問問。」

  吳沐川聽著這話笑笑。

  自己這個審了多少倭寇犯人,都沒能翹開他們的嘴,徐硯這文質彬彬的倒說能問問。

  並沒太當一回事。

  大牢裡幾乎不見光,白日裡也要點著火把,裡面氣味混雜,更多是酸臭夾著腐爛的味道。

  徐硯仿若不覺,腳下一步都沒有停頓,甚至連口鼻都沒有掩。

  吳沐川見著倒對他又多一份新的認識。

  是文官裡比較特殊的一個。

  倭寇裡的漢人被單獨關在審訊室裡,徐硯見到他時正五花大綁在柱子上,上衣早不知所蹤,身前有許多皮肉外翻的傷痕。

  可見已經受審多次。

  他直接走上前,看了他幾眼。

  平平無其的長相,個子較矮,混在倭寇裡也顯不出他有什麼特別的。

  徐硯看了看,問道:「敢問提督大人是怎麼認出他是個漢人?」

  「打急了,用家鄉話罵的人。」

  「哪裡口音。」

  「建德那邊。」

  徐硯聞言又去看那個人。

  建德離杭州不遠,雖然和杭州一樣屬浙江,但這裡是出了名的十里音不同,有些根本就不在一個調上。建德便是這麼一個。

  口音還是很好分辯。

  徐硯想了想,轉身找跟在身後獄丁說:「給我刀。」

  他居然要起刀來,吳沐川頗好奇,一個文人要刀做什麼使?

  下刻卻看到他一抬手斬斷了犯人身上的繩子,在場的人看得緊張,往前圍了圍。那犯人失去捆綁,也沒有力氣站,直接歪倒在地上,勉力能撐起身子惡狠狠瞪著徐硯。

  徐硯一腳就踩到背上,踩得他直接就趴倒在地,狠狠咳嗽起來。

  吳沐川看出他腳勁不小,更加吃驚了。

  不想徐硯又猛然間一揮刀,那人的左手手腕齊整斷開,淒厲的慘叫在昏暗中回蕩,刺激著眾人耳膜。

  徐硯一句話沒問先斷人一手,吳沐川看得心裡一跳,這股狠勁......

  「一個狗東西還敢冒充我朝人,如果你真是我朝人,你應該聽過人彘。出賣國家,與外敵殘害我朝百姓,即便這個酷刑早已被減去,但對你這樣的使一使也不會有人說我殘暴。」

  他話落,再一揮刀,是落在那人的腳上。

  不過這一刀是用刺的,並沒有砍斷,錐心的疼幾乎讓那人要暈過去。

  徐硯聽著他還能維持清醒叫喊,冷笑一聲:「來人給他止血,灌他吃飯。他不說實話,我就一點點砍掉他四肢,一段止血再砍一段,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忍耐力。」

  徐硯說罷,還真把刀還給剛才獄丁。那個獄丁看著刀尖上的血,手都在發顫,不是沒做過刑訊,但沒見過這種厲害的。

  什麼拔指甲,烙鐵,或者是斷肢,那都是一口氣幹下的。哪有這種,就是在拿鈍刀子磨人,人不死,恐怕就先被折磨瘋了。

  吳沐川面無表情看著人給止血,想著徐硯剛才進門說的那句話『也許我能問』。

  沒想到是這種問法。

  這種酷刑,為了求個痛快,是他也抵不過。

  「提督大人,這人絕不是漢人,了不得是潛伏在建德多年。或者自小就被送到建德養著。」

  徐硯重新來到吳沐川面前,淡淡地說。

  吳沐川說:「何以見得?」

  「多砍他幾刀就分明了。」

  對於這充滿血腥的回復,就是吳沐川都有些不適,眼角抽了抽。

  那個被止血的犯人不斷用建德方言罵徐硯,他充耳不聞,聽煩了終於又提刀上前,冷冷看著他說道:「我一個字也沒聽懂,別費口舌了,想要痛快,說句實話。」

  話落,剛剛才止血的手再度挨刀。

  濺起的血沾到徐硯袍擺與官靴,在對方的淒厲的叫喊中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下一句又是冷漠無比的止血二字。

  吳沐川越看越能感覺到徐硯身上的戾氣。

  有種他只是在發洩,並不是認真的在審訊的微妙感。

  吳沐川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錯覺,正想著,就聽徐硯又和自己閒話一樣地問。

  「提督大人準備怎麼處理那些倭寇的屍首?」

  倭寇的屍首?

  不是都直接丟亂葬崗,讓野狗吃了。

  徐硯沒等他說話,又說道:「下官看一火把燒了,還留什麼屍骨。」

  此話才落,那個痛到連眼前都發黑的倭寇終於用他們的話在吼罵。

  吳沐川聽到他這個提議,只看到四個字——

  挫骨揚灰。

  但倭寇的叫駡聲讓他無暇想更多,當即再讓獄丁去動刑,這才真是逼急現原形了,肯定要趁機審下去。

  徐硯見到有人到邊上開始記錄什麼,也沒和吳沐川說,自己就先到外頭去了。

  等吳沐川終於問出有用的一些東西來,轉身一看哪裡還有人,問清去向,追了出去。

  青年就站在庭院一株銀杏樹下,身姿筆直,風揚起他沾血的袍擺。明明是站在陽光下,吳沐川卻覺得他冷極了。

  跟剛才揮刀時一樣,沒有一點人氣。

  身後的腳步聲讓徐硯從思緒中回神,看到吳沐川笑容爽朗。

  「徐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沒想到倭寇還有情義,最後居然求我全那些人留個全屍。」

  「那接下來提督大人就忙了,若有需要下官的,提督大人儘管吩咐。」

  「此事還待細查,徐大人又立一功,我必定如實上呈陛下。」

  徐硯聞音知雅意,朝他拱拱手:「如此,先謝過提督大人,那下官就不耽擱提督大人的正事了。」

  吳沐川見他真的不再問就離開,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斂。

  這徐硯,還是小看他了。

  居然毫無畏懼就離開,也不貪更多的功名,多一句話都不問。

  他應該猜到是有人裡應外合,要對付自己這提督,順帶想將工部的人清一清,而他就是工部首當其衝的。

  再有是,猜到自己早有察覺,已經在佈局收網,所以才覺得沒有威脅。

  而且自己勢必要護他周全,只為接下來的戰船改造。

  這人......把一切看得太清,聰明得讓人心驚。

  更何況,還有那種冷厲無情的性子。

  現在的年輕人啊,果然不能小看。

  吳沐川心裡感慨,一位穿著軟甲的士兵跑上前問:「提督,那些屍首是運還是燒?」

  「燒!」

  不管徐硯為什麼要將那些人挫骨揚灰,他賣這個面子又何如。

  但他隱約猜到,可能和那個受了驚嚇的小姑娘有關。

  徐硯也沒有去工部衙門,直接回了府,沐浴後換過一身裳。齊圳進來給他彙報導:「三爺,知府那頭有推不掉的責任,恐怕杭州知府要換人了。再有是,吳提督查實那些倭寇裡頭有化作過商人,與城裡富商有接觸。」

  吳沐川什麼都沒告訴他,不代表他查不到,只看他想不想知道而已。

  「就到這裡止吧,不管是誰在後面指使,最要緊的也不是我。吳沐川去年給族裡翻修了祠堂,那之前不少富商都偷偷私下求見他,這裡頭就是他的事了,可能是利益觸動得多了。」

  剛剛好大敗倭寇,給他迎頭兜盆冷水也正常。

  齊圳聞言應喏。

  他又問道:「姑娘那裡怎麼樣了。」

  「喝了藥一直睡到現在。三爺,您也歇一歇吧,從昨晚到現在,你幾乎沒合眼。」

  徐硯正要點頭,外頭傳來綠裳的聲音:「三老爺回來了嗎?姑娘醒了,讓奴婢來問三老爺用過午飯沒有。」

  齊圳忙走到外頭去,看到綠裳是問用沒用飯,結果手裡提著食盒。

  他把人請進來,綠裳把食盒放下,笑吟吟地說:「姑娘聽聞您出府了,擔心您忙得連飯點都忘記,本想讓奴婢送到衙門去的,結果聽說三爺似乎回來了。就直接過來這兒。」

  徐硯看著綠裳手裡的食盒,站起身說:「我去看看她,就在那邊用吧。」

  綠裳只好再把食盒拎著,跟著過去。

  初寧精神看著好一些,靠在床頭喝粥,見到他來雙眼都亮不少。

  徐硯本想看她用飯情況,結果被她連推帶趕的,趕到對面的炕上用飯。

  南方的房子一般不設炕,這估計是成安公主買了宅子後來改的,每個院子都有。

  這邊用過飯,小姑娘那頭去淨房換衣裳,說一定要下地走走。他只好盤腿坐在炕上,一隻手撐著頭,看窗外被風吹沙沙作響的樹。

  陽光照進來,暖暖的,很舒適。

  等初寧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麼一幕。

  徐硯一手撐著頭,半靠著迎枕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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