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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問》第42章
賭坊.1

  是夜,寶源坊。

  這是頤陽城有名的銷金窟之一,無數富貴公子一擲千金的地方。有人在這裡一夜暴富,也有人輸的只剩底褲,前者少後者多,然前赴後繼尋消遣者仍是絡繹不絕。

  玉竹跟著曾韞站在門前,覺得這裡跟她想像的有點出入。

  兩層小樓,窄門臉,樣式質樸的木門木窗,幾乎一回只能過去一個人,毫無千金散盡之處應有的堂皇氣派,反倒像個小戶人家開的老實作坊。

  玉竹看看門口立著的兩個年輕小夥,用扇子戳了戳曾韞的肋骨——今夜她的身份是和他結伴前來的紈絝,著上了一身男兒裝扮,這摺扇也成了她附庸風雅的工具。

  她小聲道:「你從脂粉群裡聽來的信息靠譜嗎?我怎麼看這寶源坊不像賭場。」

  曾韞向她指了指頭頂的方向:「看見那是什麼了麼?」

  她順著曾韞手指看了過去,樓頂一排欄杆,比尋常的木欄要密集得多,只能伸出手臂的寬度,正常人的腦袋都鑽不出去,有點像關押牢犯的囚籠。

  曾韞道:「這是賭坊才會裝的『防跳欄』,專門用來防那些輸的傾家蕩產的賭棍,以免他們一跳了之,用死避債。所以你覺得這是什麼地方?」

  ……玉竹無語地自下往上地打量了一眼這小樓,對此感到很是懷疑:這二層高的小樓當真跳得死人?頂天了也就能摔斷胳膊腿博個同情。

  曾韞不待她發出質疑又道:「給你的香囊拿好了麼?」

  玉竹手忙腳亂地去摸背在身後的香袋。這是白天曾韞在小攤上買的,樣子精巧,裡面的香料也好聞。只是不知道曾韞腦子被什麼東西踢過,居然把裡面的香料替換掉了,原先的香味丁點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人醍醐灌頂的涼味。

  味道怎麼能涼呢?這話要是以前說給玉竹她也不信,但是以她匱乏的描述能力來看,這香包確實是涼的:有點像薄荷,但比薄荷衝的多,嗅上一口仿佛身置冰天雪地,寒意能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她自忖是抵不住這股涼味,所以用布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了個嚴嚴實實,半手掌大的小香囊包的跟西瓜差不多大,放不進腰間或者袖裡,只能掛在背後。

  曾韞頭開始看見她背著的布包還以為是什麼女孩子的私密玩意,一看原來是自己給的香囊,無語道:「包成這樣還能聞得見味道嗎?」

  玉竹道:「我一聞這個味渾身發涼,清心寡欲得簡直想去出家當尼姑,這樣去偷劍怎麼偷的著?所以就包成了個布粽。」

  曾韞:「拿出來,放在懷裡,想當尼姑有我攔著,當了尼姑我也能讓你還俗。」

  ……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玉竹只好用指頭夾著這一股子涼味的香囊,揣入懷中,並十分誇張地驚呼一聲,好像有人往她胸脯裡塞了一捧碎冰。

  但這香囊一揣,確實有些立竿見影的效果,猶如暑天飲下了一杯涼茶,玉竹登時冷靜了下來,之前的緊張幾乎無影無蹤了。

  她這才覺得自己是鄉野莽夫不識好貨,差點糟蹋了這香中極品,讚歎道:「這是什麼香,我怎麼從未見過?」

  曾韞道:「清心玄香,曾家獨門秘制。給你這個是為了防著盛笑春。」

  「防盛笑春?」

  她想起來蒼蘭死前對她說過的話,潛蛟擅制毒,仇鶴擅藥理。那盛笑春呢?他在青雲真人門下做弟子的時候,總不可能是只管吃飯睡覺打掃衛生——以玉竹的角度來看,若是前者那他可堪稱弟子模範,青雲真人把他留在身邊一輩子還差不多,絕不會將其逐出師門。

  曾韞道:「盛笑春與兩個師兄不同,他先天不足,愛鑽研旁門左道。早先青雲真人隻拿他當個道童來用,後來見他一心拜師求學,才把他納入門下做了三弟子,教他的多是養生調和之術。只是盛笑春慣來陰奉陽違,他表面遵從師意,潛心養生調體,私底下卻喜歡鑽研陣法。這本也無可厚非,但後來青雲真人發現他私自學的竟然是噬魂陣法,為做擺陣用的噬魂牌還偷煉屍油,遂怒而將其攆出門下。」

  玉竹注意到了關鍵點,疑道:「依你看……既然他擅長陣法,那有沒有可能我師父設下的陣是被他破的?」

  曾韞道:「難說。一來盛笑春身體不好,燕雀山這種偏僻之地他不大會親自去;二來他鑽研的陣法邪氣頗深,和你師父的不是同一個路數。不過不論正道邪道,大道殊途同歸,陣法中總有些東西是相似的,所以也不無可能。」

  玉竹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聽師姐說過,邪道陣法多以邪祟為媒,主蠱人心智,那有了清心玄香,是不是就不怕他的噬魂陣?」

  曾韞道:「沒有那麼樂觀。清心玄香只能起到穩心凝神的作用,一定程度上會減少邪佞之物的影響,但若指望用它破陣,肯定不行。」

  玉竹聽罷有些擔憂,她對噬魂陣瞭解不多,記憶裡的零碎片段因格外令人髮指而尤為清晰——將屍油煉化七七四十九天,浸泡噬魂牌佈陣。但凡入了此陣,人目之所視皆為幻海,半個時辰內損人神志,致人瘋癲癡傻,一個時辰則磨損肉身,如若兩個時辰內破不了陣,入陣的活人基本上只剩下一灘水了。

  她摸了摸胸口冰涼的布面,在這一刻真實的感受到了前路莫測中巨大的危機與壓迫感。

  曾韞看她臉色,正要邁步上前的腿停了下來,眉間淺淺褶皺蹙起,安靜地看著她的側臉。

  這清心玄香確實是作用有限,被他這麼一看,她臉上湧出了些不自然的燥熱。

  玉竹側過頭去:「我臉上有東西嗎?」

  曾韞搖搖頭,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飄忽了一會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後他還是道:「你怕了。」

  玉竹不語。眼前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在半空中打了個漂亮的迴旋,又徐徐落地。

  曾韞手輕輕地抵住她的後腰,幾乎沒有用力,仿佛只是意在用透過薄薄的布料傳遞身上的溫度,給清心玄香的冰涼染上一絲暖意。

  他薄唇輕啟,神情專注地望著她道:「如果你想放下仇鶴的劍,我可帶你去往別處,廣納弟子,再立師門,仇鶴的劍術招法或許還能綿延百年。」

  這聲音太過好聽,言語如同泠泠作響的清泉,不管願不願意,多多少少都會聽到心底。

  他沉沉地呼了口氣,仿佛要說一段極為壯闊的豪言,然開口卻是極輕柔的,如雨天飛燕輕掠過湖面:

  「玉竹,你可以不去的。」

  今晚去偷了孟老貓手裡的寶鳳,勢必會驚動王書鈞,連上盛笑春的人全盤出動,一場剛平息的貓鼠遊戲又要上演。

  一旦走出這一步便不能回頭了。前路是深不可測的玄奇機關、冷血殺手,安能不怕?

  但有些事,怕就能不做了麼?

  玉竹顧左右而言他,低聲道:「阿韞……你說習武為的是什麼?」

  曾韞略一思索:「因人而異,各人原因當然不一。有人為報仇,有人為名望,有人為強體,但要我說,更多的還是為了行俠仗義。」

  玉竹道:「是啊,行俠仗義,可什麼才算是俠義呢?」

  曾韞猝然抬頭,他的眼角比常人要狹長一些,眼尾有一條上挑的凹痕,使得那雙眼睛好像又被憑空綿延了一筆,看人的眼神都顯得更為幽深。

  他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玉竹不置可否。

  曾韞悵然道:「俠者,明知不可為然義當為而為之。行俠仗義,固然少不了鋤強扶弱、維持正道的滿腔正義,亦不能缺頭懸刀尖也要為的無罔無悔——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從來都是與『俠』字相依相伴的。」

  他就用那種獨一無二又格外深邃的眼神看著玉竹,緩緩道:「我們這些妄圖行俠仗義的,哪個沒點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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