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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問》第46章
山貓

  儘管玉竹腦子裡是亂的,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那兩把假寶鳳只是個唬人架子,很快被玉竹撇在了一旁,現在她手裡用的是先前藏著的那對劍。

  孟老貓忽然抬起雙手,劍走如蛇,靈巧地避過了玉竹舞在空中的劍鋒,輕點在了她的手臂。

  玉竹看到那兩劍退回原路,才感到兩臂一麻。

  她餘光瞥一眼,兩道血口。

  孟老貓枯瘦的一張臉此時溢滿紅光,雖仍舊吸腮癟臉,但面色比玉竹這樣的年輕小姑娘還要紅潤許多,眸間流光溢彩,生氣盎然,一點也沒了先前死氣沉沉的樣子。

  他對這兩道血口似是很滿意,故技重施,須臾之間,原來的兩道血口,變成了四道。

  緊接著,六道、八道、十道……

  五招內,玉竹沒能碰到孟老貓一根毛髮,她的左右臂已經各自羅列了五條血口,都不是太深,長度、間隔完全一樣,整齊地宛如貓爪的撓痕。

  袖子被血沾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玉竹心頭的急切恐慌排山倒海而來——孟老貓只當是遊戲一般地輕鬆,而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再這麼下去,她可能會被孟老貓打得連劍都沒辦法握穩。

  好在值得慶倖的事也不是完全沒有,五招下來,她也大致看清了孟老貓這一招的套路走勢。

  於是在孟老貓又一次抬起手臂,縱劍而來的時候,她手腕輕動,飛快地將雙劍憑空一剪,將不懷好意的山貓架在了半空。

  山貓疾停,再沒多割出來一道血口。

  招一旦破了,先前對方單方面淩虐的氣勢便會為之一挫,一劍改變整場走勢是常事。

  玉竹跳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回落了些許,她死咬著牙,臉上露出了一點欣慰的笑意。

  還沒等這個笑意完全成型,她卻笑不出來了。

  架在空中的這兩把劍是當初曾韞帶她從劉保虎那裡找來的,劍輕且利,用起來方便靈巧,這一路已經隨她披荊斬棘,戰過許多高手。

  可是劍一旦輕,刃一旦薄,勢必就會在硬度上略遜一籌。

  玉竹臉上掛著一個未成形的笑容,眼睜睜地看著左手的劍刃上出現了一道裂縫。

  最初是一條比髮絲還要細小的縫隙,她的眼珠還沒來得及轉上一轉,已經爬滿了劍身。

  左手的劍竟然碎了。

  劍碎的一瞬間,一股蒼勁有力的寒氣沿著碎劍劍柄猝然傳到玉竹體內,她幾乎來不及反應,便覺左臂一麻,五臟六腑像是被冷風刮過似的,痛得渾身一抽。

  剛被這淩厲的劍氣蹂躪一遭,接踵而來的就是幽靈般的山貓。

  亂中生智,玉竹完全是憑著意志力和狗急跳牆的機巧,踩出了一個「鶴入青雲」,把師父看家的那一套陣法用在了躲避孟老貓身上。

  她氣喘吁吁地騰挪轉身,像一條堪堪漏網的遊魚,與兩把山貓險而又險地擦肩而過,只在衣服上留下了兩道破口。

  孟老貓大概也有些訝異她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避劍而出,到了這時候,才終於吐出了兩個字:「不錯。」

  他的聲音和這具驅殼如出一轍,開口如同一個陳舊的風箱,嘶啞低沉,音色好像指甲劃在石塊,刺耳難忍。

  玉竹卻沒功夫計較他這吝嗇的讚美,青白著臉直起了身子,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陰冷。

  雙劍只剩下了一劍。

  這對於一個慣使雙劍的人而言無異於失去了左膀或右臂。

  斷臂的玉竹,與一個殺到興頭上的孟老貓,這場交手的輸贏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到了這個時候,她與她的劍,當下的所作所為已經不能叫做「抗爭」,只不過是「掙扎」。

  可是掙扎也要做足了掙扎的樣子。

  玉竹頭也不回地扔掉了左手空蕩蕩的劍柄,把右手的劍轉到左手,撕下袖口一縷布條,在流血的虎口處纏了纏,隨即換回右手持劍,模仿著當初曾韞的鎮定,道:「再來。」

  孟老貓眼中的光彩更加灼烈。

  他此前想的是,要殺了這個女孩。

  現在想的是,一定要殺了這個女孩。

  前者純碎是個人作風——在他練劍步入癡境後,凡遇見可心的對手不殺到你死我活就不痛快。這小丫頭可心的很,但尚且稚嫩,劍法與他相比仍有一段不算小的差距,最終死在劍下的毫無疑問會是她。

  而「一定要殺了這個女孩」完全是因為她本人——任何一個雙劍高手在孟老貓劍下都要經歷信念崩塌,恐懼失態。她卻還能看上去不懼不怯。

  更何況她還如此年輕。

  倘若再讓她練上個五年八年,必成禍患。

  好在她也練不了了。

  孟老貓騰身而起,劍在手中已看不清來去,處處皆是劍影。他的人被包裹在一團密集的劍光中,好似一個灼眼的火球,徑直滾向了玉竹。

  攻到極致已無需再守,這密密麻麻的劍光不只是看上去懾人,快到極致的劍亦把孟老貓自己舞成了刀槍不入。

  玉竹深吸一口氣,不知是不是清心玄香的作用,此刻兇險非常,她卻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

  光團逼近至兩臂之長時,她忽然一腳勾起地上的假寶鳳,不假思索地甩入了光團。

  早年練劍,習到快劍,仇鶴曾令她一劍斬斷空中飛舞蚊蠅的翅膀而不能傷其性命,她記得那時日夜盯著蚊蟲,捕捉到它們振翅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一眨眼能有幾十次。

  孟老貓的劍劈下飛劍所花費的時間,差不多就是蚊蟲振動兩次翅膀那麼久。

  他的劍不能再快,這時間不能更短。

  但是玉竹抓住了這短暫的一刻!

  她右手在孟老貓披劍的同時朝那片刻間的空門一遞,刺向他的前胸。

  只要她刺中,一切仍有轉機!

  劍走如電,已經到了孟老貓的身前!

  然而對方若是能如此輕易便可刺中之人,怎麼能以「雙劍第一高手」榮膺天下呢?

  玉竹有一劍,孟老貓卻有兩劍。

  光團刹那收攏,變成了一道疾光,孟老貓一劍接連打出了兩招,一招打掉刺來前胸的乏力長劍,下一招刺近了玉竹潔白的頸。

  孟老貓的劍越來越近,他那骷髏似的身形也越來越清晰,佈滿了縱橫紋路的臉上寫滿了得意。

  他終於從玉竹臉上讀到了期望已久的東西:

  絕望。

  這一劍下去,會刺破這女孩美麗的脖頸,他仿佛已經看到血染紅了她的桃腮和鎖骨,女孩在惶恐中奔赴死亡。

  殺人如麻的孟老貓竟然覺得有些許的悵然,這女孩真年輕。

  年輕就意味著有更多的可能等在前方,劍法的深奧廣博,這片天地的浩渺,仍有待她去領悟探索。

  而他已經老了。日暮西山,再也難有更燦爛的時候。他的雙劍,已有太久停在原地,再也難以更進一步。

  悵然的孟老貓歎息一聲,手上的劍離女孩的脖子只有一寸之遙。

  山貓停下了。

  孟老貓前一刻還閃耀著得意的眸子,倏然暗淡了下來,蒙上了一層烏灰。

  他緩緩倒在了地上,背後是一隻淬毒的鐵蒺藜。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到最後一刻,安能知自己究竟是為螳螂還是黃雀?

  曾韞一腳輔以落地,尚未來得及去攙扶玉竹,忽覺身後戾氣緊接而至,他倉皇騰躍,趙十城的紡錘棒擦著他的頭頂而過。

  另一旁,險些被僵直著倒下的孟老貓砸倒的玉竹,則忙不迭去拾取那兩把山貓——她手中的輕劍一把碎了,另一把也出現了裂紋,這兩把山貓雖然太過厚重,但好歹是名劍,眼下實在不容她挑三揀四。

  她攜山貓站定,和曾韞一左一右將趙十城夾在了中間。

  兩道細細的白影和一道龐大的黑影迅速殺在了一團。

  重傷的玉竹舞劍而上,劍法比平時還要銳利無匹。人心即劍心,她的此時所向披靡的氣勢正是源於她的自信。

  此時自信的人不止有她,還有曾韞:原先曾韞和趙十城不相上下,玉竹不敵孟老貓,而現下玉竹曾韞以二對一,打一個趙十城明顯佔據優勢。

  自信的兩個人配合得心應手,早先在床上的默契亦體現在了劍上,儘管從未磨合過,你來我往,不出十招已經將趙十城一個敏捷的漢子支得團團亂轉,那把名揚四海的紡錘棒被削得不剩一刺,再看不出像個紡錘。

  漢子已經受了重傷。

  勝利在望。

  曾韞防住了趙十城,只待玉竹再刺幾劍,「三奇」將徹底覆滅,那些枉死這群狂徒手下的冤魂終可得到安息。

  這時場上出現了兩個人。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主一僕。

  矮胖的主子,一副官僚模樣,腰間別著一把顯然只是個佩飾的寶劍;高瘦的僕從卻是個芝蘭玉樹的青年,高鼻深目,眉如墨染,輪廓如畫。

  矮胖的官僚向青年努努嘴,青年信步走向了場中。

  正與趙十城戰得酣暢的玉竹不經意地朝來人瞥了一眼,瞬間呆住了。

  她前一刻還淩厲的劍招像是被人抽取了筋骨,頓時綿軟下來,劍刺在趙十城身上,只是無力地打了個轉,連布料都沒能剖開半寸。這漢子借機倒打一耙,順勢一掌拍在了她的腹部。

  趙十城的一掌,雖不至於像於波那樣狠辣,力道仍不可小覷,玉竹對這一下不設防,瞬間被拍得眼前金星亂迸,當即忍不住悶哼一聲。

  被拍了這一掌,她還是沒有辦法移開眼睛。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人她曾經教她騎馬,救她性命,與她在無爭的燕雀山共度了美好的十三載。

  她曾經日思夜想的人。

  持劍逼近的,正是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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