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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杏仁》第8章
第八章

  「現在:望著這張臉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你看到一個正氣師,一個載譽歸來的士兵,一個在魔法部平步青雲的人。如果你曾經做錯什麼,你絕不會在我面前吐露一個字。人們是這麼認為的,他們通常不喜歡在正氣師面前多說話——但是你仍然能從面部表情,從不經意的肢體動作中分辨出來,他們有事在瞞著你。他們很可能是對的。但是十二年前,我還沒有成為現在你看到的這個人。換句話說,那時的我完全是另一個樣子的,費爾布拉澤先生。」

  「啟發我一下,那時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感到不屑了:你認為我在誇誇其談。你暗忖,在這趟押送囚犯的火車上,只有你是戴罪之身,所以這個討厭的正氣師對你說什麼都可以。『這個自大的人想找我來打發時間』,你想。我並不否認,作為負責押送你的人之一,我確實想要這麼做。不過別這樣,別感到不屑——把這看做是一種互惠互利的行為。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比方說,你本來要去哪?」

  「蘇格蘭。」

  「我指的是您的目的地,先生。」

  「艾萊島。」

  「瞧,我能告訴你的是,你現在去不了了。」

  西瑟說完這句話以後,抬起一隻手撓了一下鼻樑一側的一小塊皮膚,彷彿這麼做能夠為此提供藉口。火車包廂的另一頭,另一位先生的臉陷在隧道的黑暗裡。

  「繼續說下去吧,你得到了我的許可,」他後來說,「那時候的你是什麼樣子的?」

  「我本身就該找神父悔罪。」

  「你在開玩笑。」

  「不,是真的,」西瑟衝對方一笑,「這讓你滿意嗎?至少讓你升起了幸災樂禍的感覺吧?這就對了,笑一笑。距離我們抵達倫敦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車身在顛簸,座椅有輕微的搖晃。在火車穿出隧道的一瞬間,西瑟看清了:那個男人一直凝視著窗外。「我敢肯定,讓你悔罪的不過是些小事。」他輕輕地說。

  「這就是我倆產生分歧的地方,」西瑟輕鬆地說,「因為時代,我們對罪責的量度發生了變化。我當做是小打小鬧的行徑,在你看來一定是天大的罪過,而在你看來微不足道的經驗,對我來說則是足以毀掉一個人的整個世界的罪行。說句不客氣的話,那就是為什麼我成為了正氣師,你成為了被魔法部追捕的囚犯。」

  那雙眼睛從窗外轉過來,打量著他。眼底閃爍著一種光芒,就像煤灰燃盡時的光芒似的。「如果正氣師都像你這麼尖銳,」他說,「我就要為我的前景感到擔心了。」

  「如果囚犯都像你這麼喜歡冷嘲熱諷,那麼打敗他們就變得太容易了。」

  「說得好,」一個有些拘束的微笑流露出來,「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罪過?」

  「悖德的罪過,」西瑟說,「我愛上了我的弟弟。」

  驀然間,整個包廂裡的空氣彷彿停滯了。西瑟平靜地坐著,好像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似的。本來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艱難地站起,彷彿得了關節僵硬症。引擎的嘆息蓋住了一切聲音,所以西瑟無法判斷他的呼吸是否加速。那人把手伸向按鈕,就像任何一個正直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做的那樣。像普通人會做的那樣。

  他在即將按下去的時候看到了西瑟的目光。「對不起。」

  「不,這很正常。」

  他還是按了鈴。列車員送來了一小杯酒。他重新坐下來的時候,似乎鎮定了一些。

  「請你說下去吧。」

  「感興趣?」

  「非常。」

  西瑟管他借了個火。香煙在他的手指之間點燃。「我以為巫師都是不抽煙的。」

  「我不是巫師,我是個士兵,或者曾經是一個士兵,你把這兩者給混淆了,」西瑟把那根火柴甩了一下,它掉進了煙灰缸裡——火苗熄滅得非常緩慢,燃燒的磷遇上了雪茄煙蒂的灰燼,「我跳過開頭,略過中間部分,從結尾開始講起,你不介意吧?好。那還是在戰爭期間,當城市被轟炸的時候,我和其餘人一樣在地道裡棲身。我在避難所裡點起一根火柴——不是為了點煙,梅林在上,只是為了看看我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猜猜我看到了什麼?一張和我相似的臉,就在距我不到十英寸的地方,雖然那張臉沾著瓦礫堆中的灰塵,也許還有鳥羽的臭味,但我還是一眼認出那就是他。從他臉上的表情你能看出,他和我一樣把這裡當做了中轉站。他還是和以往一樣,提著他的皮箱,戴著介乎於孩子與大人之間的領結,總是安分不下來。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魔法的味道。他看起來和普通人一樣,和成千上萬被困在這座城市裡的手無寸鐵的平民一樣。就在那一剎那之間,我也看清了他的臉:他和我一樣急著前往什麼地方,也許急著去救哪隻被困在廢墟裡的鷹面獅身獸。那時候,我已經有將近八年沒有見過他了。那張臉我都以為自己快要忘記了,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沒忘,也許在臨終的床前我還能清晰地背出這張臉,這個人是誰?這就是紐特.斯卡曼德,我的弟弟。」

  一處月台從車窗外面平緩地消逝。

  「你一定以為我會走上前,欣喜地握住他的手,或者把他抱入我的懷裡,像對對方尊敬和愛戴的兄弟會做的那樣?斯卡曼德家的兄弟不是那樣的,先生。不管別人怎麼說,如果時光倒流到幾年前,也許我還會那麼做——那時候我受了傷,在一所科莫湖附近的醫院裡療養,那段時間我幾乎感覺是一個全新的人了。不瞞你說,我把一切都忘了。只可惜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地道裡的那一刻,我當時干的第一件事——完全出於本能——是熄滅了那根火柴。」

  囚犯在看著他。「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在想:為什麼?不是因為那根火柴靠不住,」西瑟挖苦自己似的笑了,「我當時隨身帶著我的魔杖,完全可以讓它照亮整個地道,而且想照多久就照多久。不,這不是理由。儘管當時普遍有一種仇視正氣師的情緒,任何一個神經正常的正氣師都不會在地道裡暴露自己,可這也不是原因。我當即吹滅了火柴,坐在髒污泥濘的地面上,我的心臟好像被人捏碎了似的。我在黑暗中端詳著他,既沒有亮出身份,也沒有再試圖點亮一根火柴。 」

  「你接下來做了什麼?」

  「我打算離開那裡,彎腰溜走,到角落裡去,可我沒動。我窩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觀察著黑暗中的那個不遠處的人形。像個癱瘓了的人,像個懦夫。」

  一個穿制服的列車員經過,西瑟站起來,把包廂的門拉上了。談話停頓了一陣,然後對方說:「你不像是會做懦夫的那種人。」這句話帶著一種溫和,彷彿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我確實是。我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心想這就是我的弟弟,這就是魔法部一直在找的人,那個紐特.斯卡曼德——信不信由你,如果當時倫敦或者是巴黎的魔法部知道我找到了這個人,大家都會很高興的。這個破壞分子,終於有人找到他了!可是他實際在做的事情與他的名聲並不相稱,你知道當時他在幹什麼嗎?」

  那個男人搖了搖頭,把手伸向他一直沒動的那杯酒。「你介意嗎?」

  「請便。」西瑟回答。

  他一口喝盡了酒。嗆咳了好一陣。西瑟並沒有去在意他的狼狽。

  「攻城戰就在我們的頭頂,而這個傻瓜一直在地面上摸索。看了他一陣以後我才明白過來,他在找一樣東西。你會說這簡直是瘋了,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我著了魔一樣看著他,地道盡頭撒下來的一束暗光照亮了他的臉。我想看看他究竟要找什麼東西……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在身旁的一小塊地面上摸到了什麼,這樣東西剛才一定被箱子的一角壓住了,他沒來得及注意到。他的手摸到它,他頓時釋然了。彷彿活過來了一樣,他倒下來,把那樣東西緊緊地攥在手心裡,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像是被人叫醒了似的,把它倉皇收進口袋。」

  西瑟抬起目光,彷彿認不出自己身在何地似的。「再來一杯?看得出來你並不習慣喝酒,但是不妨讓他們再送一杯。不?那麼我替你喝一杯吧。」

  即將被送往阿茲卡班的人等待著下文。西瑟很久沒有說下去。他像個正氣師那樣倨傲地沉默著。到最後,他唯一的談話對象失去了耐心。「他認出你了嗎?」

  「我想沒有,」西瑟想了想,「裡面很暗,而我盡可能地藏起了自己的臉。空襲警報還在不斷地響起,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注意到其他人的。他找到那樣東西以後,用路摸思確認了一遍,那就是為什麼我看見了他在幹什麼。我當時的第一個反應是想笑,這就是紐特:總把魔法運用在不合適的事情上。如果他當時在地道裡變出一隻鴿子,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可是我很快便不那麼想了。在他的魔杖亮起來的一瞬間,我看清楚了這個傻瓜在幹什麼。確切地來說,我看明白了他在找的東西:那是一方細棉布,通體雪白,只有一角被血沾污。在這種情況下它還能保持這樣的色澤,說明它被精心地保管過。那是一方手帕,上面有斯卡曼德這個姓的起首字母。我認出來,因為這是我送給他的。」

  「那是件信物嗎?」

  「更像是罪犯之間互相交換的贓物。我看出來我讓你失望了,沒有罕見的眼淚,沒有離別,我看到那一抹白色以後便起身離開了那地方。那是一種自我保護措施,是自贖。因為在莉塔死後我已經經不起更多的心碎——莉塔.雷斯壯是我曾經的未婚妻,那是另一個故事。我出去的時候,在黑暗中擦過了他身邊。我們身處的地方震盪得厲害,頭頂有砂石灑落下來,整個結構彷彿下一秒就要崩塌了。我打算趁這個時候溜出去,那樣他便不會認出我。這時候我的弟弟叫住了我,猜猜他說了什麼?『你掉了東西,先生。』他把地上的兩個加隆拾起來遞給我。」

  「兩個加隆。」

  「對,那種不起眼的小硬幣?」西瑟的目光嘲諷而詼諧,如同一個冥頑不靈的人拒絕為此而道歉,「它們很普通,我一直把這兩枚帶在身上是出於別的原因。不管怎麼樣,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那個弟弟的全部經過。身為一個罪犯,你一定覺得我的故事很無聊吧。你是因為什麼事情被我們抓住的?」

  「這得問你,還有你的魔法部的同僚們。」

  「那麼,這個留待日後再談,」西瑟不以為意,好像對方剛朝他問了日安,「說回這個故事,我已經告訴你整件事情的結尾了,還想知道開頭嗎?」

  「只要這個開頭不包括一種乏味的貨幣的名稱。」

  西瑟看了一眼手錶。「停掉了,」他起身拉開包廂的門,「我去找個列車員向我報一下時——我不想耽誤你太多的時間。」不一會他回來了,魔杖留在手上。包廂裡的人好像並不介意他要去幹什麼,也不介意這趟列車上是否還有別的旅客。西瑟掀開西裝的下擺,重新坐下去,儼然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隻蒼蠅叮在杯沿,落座的時候,西瑟手裡的魔杖掃過它。轉瞬間,那隻蒼蠅蜷縮著身軀掉下來,落到囚犯的手邊。西瑟拿起一個空杯子把它蓋住。

  它還在扑騰翅膀。「僵硬(Rigor mortis),」西瑟解釋,他注意到了對方盯著杯子裡小生物的眼神,「它需要時間。剛才說到哪兒了?」

  「開頭。」

  「對,我是和我弟弟一起長大的,我們基本上算是同一個人——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意識到他是另一個人,與我完全不同,這讓人著迷。你知道,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過來,他是我的記憶。人們之所以義無反顧地追尋另一個人,或者離不開那個人,原因有很多,這個人可能是你的罪惡,你的夢想,你的良心甚至你的希望。對我來說:紐特.斯卡曼德是我的記憶。而這種覺悟是致命的,我要講給你聽的就是這件事:一天紐特從霍格華茲回到家時,我聞到了他。 」

  「這不太像是一個浪漫故事的開頭。」

  西瑟只是漠不關心地朝他投來一瞥。「他衝進我懷裡,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你在皺眉頭了,聽我說完吧:在此之前,我弟弟聞起來是什麼樣子的?我母親還把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浴鹽總在他身上留下一股甜味,就像有人偷糖果時忘了把蓋子關好。但那天當我心不在焉地聞到他的時候,我突然辨別不了他了,他聞起來像是另一個人。事實上,他聞起來像我。」

  「就在那時,我知道自己快要失去他了——他長大了。果然,沒多久,他就開始推開我了。你會說這種事情很正常,我和他之間相差八歲,這種事情是早晚會發生的。不過在那以前,我從來沒認真對待過他。而轉瞬之間,他就要離開了。 」

  「當哥哥的人是會這樣的。」

  「等我說完你就不會這麼想了,」西瑟指出,「和我不一樣,我弟弟在上學的時候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孩子。這不是在炫耀,只是描述一個事實。他十六歲的時候,我們給他辦了一個生日派對,在他自己的家裡。他是主人,可是根本看起來不像,有時候我從自己的事情裡分出心來去注意他的時候,我不知道是該為他擔心,還是為那些這麼對待他的孩子感到擔憂:我那時候最主要的憂慮,是性格上的——我擔心他最終會落得成為一個容易受人擺佈的人。當然,後來我知道我過慮了,我弟弟有很多缺點,任人擺佈不是其中之一。在他十六歲以前,我對他的關注總共就這麼多——不超出一個當哥哥的所操心的範圍,像你說的那樣。」

  他停下來,如同一個搬東西的人在幹重活前要喘口氣。「……什麼時候?」

  「對不起,」西瑟說,「你說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我就要說到了。讓我先暫停片刻,把這扇窗戶打開…… 」他坐回來了。「好多了。在紐特十六歲的時候,我們給他辦了個派對。我也在場。我應該和所有人打過招呼以後找機會離開,讓他們自己找樂子,像所有知趣的大人一樣——不過從紐特的眼神來看,他寧可我們留下。和與自己同齡的孩子們打交道總是讓他難受,也許只有莉塔除外。天氣很熱,我離開了一陣,我忘了去幹什麼了……對了,我去調一杯威士忌酸酒(Whiskey Sour)。等我下到樓下時,外面一陣喧鬧,我還沒看清楚誰在場誰不在場,根本沒有那樣做的時間。杯子裡的冰塊在晃動,我的手指上留著檸檬的味道。緊接著,紐特被人從一個房間裡推了出來。」

  「你知道這些孩子在幹什麼嗎?我叫他們孩子,其實他們早就過了玩巧克力蛙的年齡。幾個搗蛋鬼發現紐特在閣樓上模仿一隻雌鳥——他這麼做有一段時間了,為了哄騙那隻雄鳥停止絕食,愚蠢的主意——把他揪了下來。這就是我弟弟,比起充當派對的主角,他更喜歡躲在閣樓裡逗弄蜘蛛網。他們給他塗上了女士用的口紅,推搡他走過房間。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站在場地的中央,一道鮮豔的,幾乎粗俗的紅色擦過他的下唇,在嘴角的邊沿暈開了。」

  「我可以想像。」

  「這並沒有將他女性化,如果這是你所想的事。我也不是因為這個而愛上他的,感謝梅林,我還沒有那麼瘋狂,」西瑟緩慢搖晃著杯子,讓裡面的冰塊融化,「我還記得我當時所想的是,換作任何一個別的人,大概這種時候都恨不得鑽進地上的一個洞裡,或者會登時掏出魔杖來對這 哄然大笑的傻瓜使用閉口不語——說真的,我滿心希望紐特能夠這麼做,這樣至少能顯得有骨氣一點。然而紐特只是站在那裡,帶著一種不自知的頑固,專注凝望著人群。我本來想維護他,可是我的視線擦過他的臉,對上了他的眼睛,我突然明白過來那全無必要。他在研究他們為什麼笑,你知道嗎?他想知道這些人究竟為什麼在笑。我的弟弟,他壓根就沒有受到傷害。他的臉上有一種純正的無望,那是面對自己所無法了解的現象時的那種人所特有的。他不介意,雖然他的臉因為冒險而漲得通紅——有什麼他所不理解的事情在他的周圍發生。但嘲笑他的那些人自己成了笑柄,就像懷孕前期的雷鳥或者一隻烏克蘭鐵皮一樣,這些人成了他的觀察對象。」

  「如果是這樣,」坐在他對面的人提問道,「那為什麼要說是無望?」

  「噢,」他不介意地回答,無望是相對我而言。因為我知道這個人是永遠無法融入到人群當中的——就在那一瞬間,我看穿了他的本質。這種本質是沒有希望的。我把故事扯得太遠了,我要告訴你的並不是這些:我要說的是那次覺醒。」

  「說給我聽吧。這就是你要悔罪的事情,對嗎?」

  「他才十六歲,還沒有接觸過慾望,沒有被人真正地擁抱過,我記得當時一個念頭掠過我的腦海——要不了兩個月,他就會為這種場面而感到真正的羞愧。難堪會在他的心上燒出一個洞來,如果這種事情再次發生的話。但當我闖入那個場景的時候,一切還沒有發生。他的臉上沒有羞赧的陰影,被人塗上女士化妝品對他來說頂多是一件很不便利的事情,算不上屈辱。在圍觀的人群裡面他也沒有看到我,那些取笑他的人本身就夠喧鬧的了。好,我只是投去一瞥,確定他不要我的幫忙以後,我準備走開去做自己的事。這件事並沒有在我心裡留下什麼印象。起哄的人群早晚會散開,我很確信這一點。我出門去了。」

  「我希望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你在取笑我,當然沒有。當天晚上我回到家的時候,我推開門,紐特躺在我的床上,他睡著了,嘴唇上還帶著那一抹紅色。暈開的鮮紅在沒開燈的情況下變得有些發紫。那一道橫線在他的一邊臉上張揚地留下一個記號,好像要把他和別的巫師區分開來似的。他嘴唇半開,一隻手放在我的枕頭上,睡得很香。我無意於搖醒他,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了躲避人群的嘲笑和追逐,他跑進我的房間裡來了。我坐下來在床邊看著那張臉,看了一會,我俯身想吻他額頭叫醒他——在那鮮紅得彷彿淤青的嘴唇邊,我聞到了威士忌酸酒的味道。」

  坐在包廂另一側的人望著他。「你在想,到現在這個故事還算正常,對嗎?唔,很快就不是這樣了,」西瑟沉穩的聲音裡暗藏著某種激情,「真正致命的一擊是我想知道這種味道的來源。我坐起身,看到了留在檯燈旁的那半杯飲料:冰塊早化光了,玻璃的邊緣留下了一道紅色的印痕,不用問便知道是誰留下的。我把杯子忘在了房間裡,紐特拿起來試了一口,事情就是這樣。」

  「我坐在那裡……我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臉,因為沒有預料到這種飲料的味道而皺起了眉毛……他把杯子放下,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在杯子邊緣留下了什麼……」聲音裡的激情消失了,西瑟用一種沒有太多起伏的聲音繼續說下去,「……我又看了一眼現在的他:穿著短褲睡在我的床上。兩者之間隔著什麼?一片玻璃。他的嘴唇碰過它。如果我拿起它來,那個吻就落在我的嘴唇上。我並沒有真的這麼做……沒錯:我給你省下了做一次懺悔的時間。」

  「那並不是犯罪。」

  「你太寬容了。我拿起過那個杯子。哪怕我立刻就把它放了回去,並且走出了房間,那種氣味還是鑽進了我的鼻子——女士唇膏那種廉價的香氣,就像一顆巧克力太妃糖。戰爭期間,一次休假回家時,我和莉塔去的那傢俱樂部裡的桌布也用這種味道熏過。我在吃飯的 候一直強忍住湧上喉嚨的窒息感,就像有什麼冒犯了我的食慾,但不是因為餐單,只是那種味道罷了。」

  「慾望和胃口在我們的字典裡是同一個詞。」

  「也許,」西瑟說,「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翻開過一本字典了。」

  「你想說服我除了一位正氣師,一名士兵和一個魔法部職員以外,你還曾經是別的什麼?」

  「感興趣了嗎?」那個囚犯點點頭。

  西瑟把蓋住蒼蠅的高腳杯翻了過來:死亡進到了裡面。

  第二聲汽笛聲響起的時候,他們一同去了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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