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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與烈女》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喬·偽傻白甜·愷

 鍋裡煎著豬扒, 香氣四溢, 滋滋作響。

 盤子裡擺著幾片烤過的吐司,綠油油還帶著透明水珠的生菜已經安然而臥在吐司上,等待新鮮出鍋的豬扒投入自己懷中。

 薛定系著圍腰, 姿態閒適立在爐邊。

 祝清晨在一旁打豆漿, 雖然豆子是他泡好的, 豆漿機裡的水也是他加的, 她只負責按下按鈕, 裝入杯中……

 但是樣子,還是可以做一做的。

 兩人昨晚飯前來了一次劇烈運動, 飯後不久,蒙頭大睡。

 以至於今天雙雙起早, 一同做早餐。

 x生活和諧, 有助於身心愉悅,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早餐一共做了四人份,畢竟身心愉悅的人, 更有用不完的熱情去關愛身邊的人, 比如蹭吃蹭喝不成功的小可憐喬愷,和不得不收留小可憐共擠一室的童女王。

 祝清晨拎著保溫包去對面送早餐。

 敲了半天門,沒人理她。

 祝清晨看了眼手錶, 特意來得晚,這都早上九點半了,倆人都還在睡?

 又敲了兩聲,依舊無人應門, 她乾脆拿出之前房東給的鑰匙,開門自己進去。

 沙發是喬愷的,臥室是童豔陽的,這是自然的。

 喬愷總不能讓一女的睡沙發吧?

 祝清晨想到這,微微頓了一下,因為她忽然間回想起來,薛定那鐵石心腸的人不就曾經幹過這事兒嗎……

 然而當祝清晨走進了屋內,卻看見沙發上空無一人,再回頭,鞋櫃旁兩人的鞋子倒是好端端都擺在那……

 不應該啊!

 要是出門了,不得穿鞋嗎?

 心裡咯噔一下。

 拎著保溫包,壓根來不及把食物放桌上,她快步向臥室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

 她走到門邊了,朝裡一看,猛地頓住了腳,表情一僵,手裡一松。

 咚——保溫包重重地砸在地上。

 臥室裡簡直像是地震現場。

 衣服褲子散落一地,被子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搭在床上,床單皺皺巴巴,枕頭也歪七豎八躺在地板上。

 而童豔陽和喬愷,基本上一絲不掛躺在一堆。

 被子遮住了童豔陽的關鍵部位,而喬愷,簡直像是賣肉一樣肉體橫陳在她身側。

 祝清晨簡直目瞪口呆。

 宛若一道天雷劈了下來,正好砸在她腦袋上。

 腦中極短地反應片刻,來不及多想,她拾起保溫包,匆忙轉身擱在餐桌上,這就要往外走。哪知道動作太急,冷不丁絆倒了椅子。

 哐當一聲,那椅子砸在地板上,悶聲作響。

 屋內的人——

 醒了。

 喬愷兒時學過功夫。

 他出生時,因為唇紅齒白,被喬媽當做女兒養,穿的是花裙子,紮的是羊角辮。當時喬爸愛護妻子,雖然看不過去,但也覺得孩子還小,沒什麼打緊的。

 直到喬愷四歲那年,從幼稚園回家,蹭蹭蹭沖進屋裡,忽然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

 喬爸問:“小兔崽子找什麼呢?”

 喬愷回答說:“找我裙子呢。今天我們班,有個女的穿花裙子,可好看啦。不成,我才是最好看的。哼!”

 喬爸頓時臉黑了。

 等到喬愷五歲那年,喬爸請了個北京西城的老師傅,棍棒功夫特別厲害。

 為了鍛煉兒子的男子氣概,去掉他這一身“娘兒們氣”,喬爸是鐵了心了,也不管喬媽如何含淚不撒手、與兒子執手相看淚眼。

 必須去。

 一定得去。

 也因此,學了幾年功夫、吃了幾年苦頭,喬愷警惕性還挺高。

 有一回大院遭小偷,半夜裡他聽見動靜,哧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幾個箭步沖出去,逮住了那倒楣催的小偷。

 整個大院五戶人家被偷,丟失的財產當場找了回去。

 小偷也被扭送進了派出所。

 喬爸面上有光不說,為這事,喬愷還得了一面錦旗。

 見義勇為!

 助人為樂!

 社/會/主/義好青年!

 眼下,客廳裡一陣動靜,喬愷猛地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第一刻,他條件反射,噌的一下從床上彈坐而起,奔出了臥室——當然,他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此刻還什麼都沒穿……

 “什麼人?站住!”

 祝清晨在門口被人喝住。

 一轉身,眼前一花,趕緊別開臉去。

 “大哥,把褲子穿上再劇烈運動!”她覺得自己怕是要長眼瘡了。

 喬愷一頓,理智回籠,看清了眼前是祝清晨。

 下一秒,他低頭看看自己。

 從頭到腳都石化了。

 童豔陽也醒了,揉揉眼睛坐起來,“……誰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掀開被子,一看自己,頓住。

 再看看滿地狼藉,回憶起昨夜發生了什麼。

 抬頭再看臥室門外,喬愷一/絲/不/掛的背影,祝清晨一臉尷尬的模樣……

 要瘋。

 *

 祝清晨站在浴室門口,看著洗臉刷牙的童豔陽,眉頭蹙得很緊。

 “你和他……”

 童顏吐掉口中的漱口水,乾脆俐落說:“睡了。”

 “……”

 她又不瞎,難道看不出他倆睡了?

 祝清晨有些焦躁,扒拉一把頭髮,“童豔陽,要睡也不能睡他啊。他,你——”

 頓了頓,她看著鏡中人。

 “喬愷不是可以陪你隨便玩玩的人。”

 送個早餐而已,竟然看見這麼一幕,祝清晨受了驚。

 一刻鐘前,喬愷閃身穿好衣服,匆忙扔下一句“我去跑個步”,然後就走了。

 將近上午十點,盯著以色列的大太陽去跑步?

 瘋了不成?

 誰都知道他為什麼回避。三個人,這幅場景,實在叫人難堪。

 童豔陽盯著水池裡嘩嘩流淌的水,一邊涮著漱口杯,一邊聽不出語氣地問:“怎麼,他一大老爺們兒,先脫衣服的是他,先賣弄風騷的也是他,難不成還要我負責?”

 祝清晨看著她的背影,“他要不要你負責,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喬愷是個負責任的人。”

 童豔陽幾乎是條件反射,“我又不會讓他對我負責。”

 “……”

 她們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了,從滄縣到俞市,從同學到各安天涯。

 祝清晨目睹了童豔陽的一切。

 同樣的,童豔陽也分享了她的全部。

 其實童豔陽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也曾經紮著馬尾,渴望遇見一個命定之人,那時候她們都還會捧著少女心去憧憬小說裡的英俊男主。

 後來她親眼目睹父母貌合神離的婚姻。

 她的身邊充斥著各種各樣光鮮亮麗,卻又各懷心思來接近她的人。

 再後來,童豔陽就成了玩世不恭的問題少女,男朋友一個接一個,空窗期根本不存在。

 直到大學畢業,她似乎也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她開始不談戀愛,一個男朋友都不要了。

 祝清晨倚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

 早晨的太陽從窗格裡照進來,照在她露在空氣裡的脖子上,很瘦,瘦得那裡的骨頭都有些突兀。

 超模就流行這樣的骨感身材。

 可童豔陽曾經很胖。

 沉默片刻,祝清晨輕聲說:“以前男朋友一個接一個,現在是空窗好幾年,一個都沒有。童豔陽,你有沒有想過安定下來?其實喬愷他人不錯——”

 “停!”童豔陽眉頭一皺,轉身,將她推出門,然後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不許囉嗦。回去和你家老薛屠狗去,別在這兒念緊箍咒!”

 祝清晨:“……”

 門外的人站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

 童豔陽這人,極有主見,也固執。祝清晨說不通她,得靠她自己想通。

 只是浴室裡的人,前一刻還很霸氣四射,在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後,又抬頭看看鏡子。

 脖子上還有紅色的痕跡。

 嘴唇破了一處。

 昨夜放縱的滋味似乎還未完全消失,她覺得身體還有記憶,雖然荒唐,雖然衝動,但昨夜確確實實是投入而忘我的。

 她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簡直想砸鏡子。

 這是怎麼回事?

 那傻白甜,傻得跟蠢驢子似的,像個沒長大的青少年,她怎麼會一見到他的腹肌胸肌這個肌那個肌的,就忽然間理智全無……

 啊啊啊,真是要瘋了。

 偏偏上了才知道他真是個沒開封的小純潔……

 *

 沒人知道,出門跑步的喬愷一路走到了巷口的便利店,買了罐可樂,開了蓋,一邊喝一邊沿著老城走。

 他站在城門口,盯著那高高的城牆,想起剛來這裡那天的震撼。

 耶路撒冷老城充滿歷史感,而猶太人的歷史感,和中國的歷史感是不同的。

 中國改/朝/換代,是靠燒——“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每換一個朝代,前一個朝代遺留下來的東西,大多燒成了灰,不復存在。

 但耶路撒冷不同,耶路撒冷靠埋。

 屹立三千年,經歷好幾個帝國,每一個來了,都把前一個帝國的城給埋了,在那基礎上又重建自己的城。

 也因此,耶路撒冷老城的城牆很高很高,分為好幾種磚,一眼分明。

 最下有巴比倫時期的古城牆,往上有凱撒時期的城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時期的城牆,還有後來的新城牆。

 喬愷看著那城牆,喝光了手裡的可樂,將空罐子扔進垃圾桶裡。

 轉頭打了個電話。

 打給喬媽。

 “你跟我二姨三姨四姨五姨還有七大姑八大爺都說清楚,小爺我以後都不用相親,叫他們省省心吧,這輩子都別再給我攢什麼局。不去!”

 喬媽捧心,含淚,“兒子啊,你是受什麼刺激了,這會兒不相親不要緊,為啥要一輩子打光棍兒啊!”

 喬愷說:“誰說我要打光棍了?”

 “我不打光棍。”

 “不相親是因為,我有看上的女人了。”

 喬媽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呆滯狀。

 喬愷卻倏地笑了,“裝那麼多天傻白甜,全為了接近她,卸下她的防備。您放心吧,我這麼多年沒談物件,敢情全是為了今天遇見她。媽我跟您說,您兒子到今天總算知道了啥叫一見鍾情。”

 喬媽遲疑著:“啥叫一見鍾情?”

 喬愷唇角一揚,篤定地說:“就是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這輩子該是我女人。”

 沒有任何道理的,想無限靠近她。

 前幾日,他與童豔陽共處一室,免不了交談。

 從那女人的言辭裡,他聽得出她不相信愛情,以前也談過很多對象,有點看破紅塵的意思。

 抬頭再看耶路撒冷古城,他掛了電話,目光灼灼。

 談過很多,那又怎樣?

 看看這城牆,經歷那麼多帝國,最終還不是被猶太人好端端給埋了,安安穩穩立在那了?

 那女人,看著就跟個妖精似的。不過沒關係,他也能當一當法海,畢竟像他這樣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收了她,正好。

 *

 祝清晨回了小屋,情緒很有點複雜。

 然而此刻的薛定,心情也是十分複雜的,雖然兩人複雜的原因不盡相同。

 祝清晨走後,薛定接了一通電話。

 電話是趙令平打來的。

 開門見山點題:“昨天社裡接到個採訪邀請,國內有個好像還挺紅的一線綜藝,要到以色列去錄三期。節目組說想弘揚正能量,宣傳一下主旋律,做一期跟戰地記者有關的節目。昨兒咱們開會商量了一下午,覺得可行。”

 薛定下意識皺眉,“綜藝節目,哪點可行?”

 趙令平把開會的幾個點都說給他聽了,末了頓了頓,聲音輕了些,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低落,“那麼多人犧牲,我們這些留下來的卻不能讓人記住他們的名字,這事兒,是我一直解不開的結。”

 薛定知道,因為他也是,社裡所有人都是。

 沒人放得下陳一丁的死。

 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喉頭一堵。

 趙令平說,社裡開會之後,覺得節目可做,不管是什麼形式,大家都是媒體,本來就應該團結一致,弘揚一些正能量。

 “你就配合配合,把這事兒辦了。”

 薛定說:“讓喬愷去。”

 “放屁。那兔崽子就一京城公子哥兒,讓我頭疼得要命,說話油腔滑調、吊兒郎當,做事隨心所欲。沒你鎮場子,我可不敢讓他一個人挑大樑。”

 薛定:“不就一綜藝嗎?他那種調調,更有綜藝感,適合上。”

 趙令平氣結,“你小子,甭推辭了,這事兒板上釘釘,就你帶頭,不去扣工資!現在那邊就你倆,誰也跑不掉,都得上節目。”

 薛定說:“那你就派個人來唄,來個會處事,上鏡帶感的。我不行。”

 趙令平呸了一聲,說:“人人手上都有活兒幹,你以為誰閑著沒事,哦,就跑來以色列錄節目?你倆就在那,這事不找你們,敢情你倆在那光吃乾飯,不幹事的?”

 薛定:“我也可以不吃乾飯,改喝粥的。”

 “你瞧瞧,你這話說的,這不挺有綜藝感的嗎?”趙令平笑了,四兩撥千斤,“好了好了,別和我扯犢子,就決定是你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薛定:“我又不是皮卡丘,還就決定是你了……喂?喂???”

 話沒說完,被掛電話了。

 薛定一扔手機,無語了。

 上綜藝?

 誰他媽誰出的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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