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嚴家

　　雖然大家都知道廖莎和封睿一定沒問題， 但聽他們親口說一遍， 還是會覺得安心和高興。

　　「那我們收拾東西吧？」卓陽開心地直蹦躂，他可能是這些人中最喜聚不喜散的了， 「也許一會兒他們就來通知了呢？」

　　「把不用的收拾起來吧。」小月的嘴角也高高翹起，手脚麻利地開始整理東西。

　　廖莎和慕飛章對視了一眼， 默許了他們的行爲，反正都是要走的， 早收拾也好，萬一出了變故，也不至於倉促間什麽都帶不上。

　　「東西分開收拾吧。」慕飛章開口說道， 「每個人都打個包裹， 資源平均一點。」

　　「那多麻煩啊， 好多東西分開很占地方的。」卓陽嘀咕著。

　　倒是一旁正在打包的小月思索片刻，明白了慕飛章的意思：「能源石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分開放，萬一哪個包裹丟失了， 還有其他人手裡的可以救濟。要是都放在一起， 偏偏丟了最重要的那個， 就麻煩了。」

　　聽小月這麽解釋， 卓陽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趕緊跟著小月一同忙乎，把之前按種類打包好的也都拆開進行重組，加上周漢和廖外婆的幫忙，倒也不是很麻煩。

　　剩下慕飛章、廖莎和封睿，則有默契地凑近了一點， 壓低聲音說話，在嘈雜的大廳裡，倒也不至於讓別人聽去了。

　　「莎莎，你還沒收到消息嗎？」慕飛章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理論上，你上午就該得到消息了。」

　　廖莎沉默地搖搖頭，的確，按照謝九候說的，他回去後就會提交報告，最遲今天就會得到消息。他們之前的打算是先不去報導，全員進入中區之後，再直接脫離鐵拳公會。

　　封睿不會安慰人，一切從事實出發，却意外起到了安慰人的作用：「存在分批審核的可能，再等等吧。」

　　慕飛章點頭，神色緩和了一些：「塵埃落定之前，我總覺得不放心。」

　　聽著兩人小聲交談，廖莎突然就覺得剛才通過考核的喜悅當然全無，既不想加入到談話中，也不想到那邊幫忙收拾行李，乾脆起身說了一聲後，獨自在大廳裡轉悠起來。

　　避難所的正北方，是目前最熱鬧的地方，傳送裝置就被設置在了那邊，因爲是臨時的，性能上差了不少，出於安全考慮，不支持連續大批量傳送。

　　所以一直有人在那邊排隊，哪怕明知道機器正出於冷却期，不到自己的批次，即便站在最前面也不會讓通過的事實，依舊有很多人圍著正式的入口，自發地排成了蛇形長隊。

　　廖莎站得遠遠的，對那邊的長隊看了幾眼，莫名就覺得有些氣悶，乾脆走到了避難所的出入口那邊，刷了腕表到院子裡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其實已經不怎麽新鮮了。

　　外區被破壞得很厲害，生態系統已經關掉了一多半，其中就包括陽光天窗。所以就算是下午，外面依舊是黑漆漆的，除了附近的人工照明外，只有少數依舊還活著的微光苔蘚散發著微弱光芒。

　　「別出院子。」守門的工作人員提醒廖莎，「除了各地區的避難所，幾乎全黑了，誰知道什麽地方就藏著一隻變异物種。」

　　廖莎對他點頭致謝：「謝謝提醒，我就在院子裡走走，不出去。」

　　工作人員了然，朝門內抬了抬下巴：「太鬧了，是不是？」

　　廖莎對他笑了笑，沒說話。

　　那人見她沒有聊天的**，也就不再打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無聊地盯著前方。

　　大部分人都願意留在溫暖、光明的避難所內，即便裡面吵吵嚷嚷的，但讓他們有一種活著的感覺。所以院子裡，除了大門口留守的那個工作人員外，就只有廖莎自己在毫無目的轉悠著。

　　然後，她就聽到了竊竊私語，其中一個聲音還有點熟悉。

　　廖莎停下了脚步，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轉到了避難所的後面，這裡比起門口要更黑一些，也更安靜。因爲沒人會特意來這裡，所以那兩個人說話才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吧。

　　偷聽這種事，廖莎是沒有心理負擔的，然而她不喜歡那麽做，因爲一旦被發現，就很有可能被捲入討厭的麻煩中。如果這個麻煩還是她沒辦法解决的，那就更討厭了。

　　被封睿教過之後，廖莎在平日走路時，都會注意放輕步子，爲的是能讓自己隨時都處於這種狀態，省得到迷宮內才切換，會有生疏的感覺。練得再多，也不如本身養成的習慣，平時還好，真到了關鍵時刻，或許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說現在，廖莎的脚步很輕，對方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她却聽到了那邊的談話內容，只有一小部分，但也讓她立刻下决心往回走，不想摻合進去。

　　能讓黃三離開溫暖的大廳跑到這裡，能有什麽好事？就算是他的好事，跟自己也沒什麽關係，要是被發現——麻煩就真的大了。

　　在廖莎果斷返回避難所的時候，內區嚴氏家族的一間書房內，一個相貌威嚴的老者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面，在他面前畢恭畢敬站了6、7個人，都是他的晚輩和下屬。

　　在老者的身側，懸浮著他的個人終端，上面反播放著一段視頻，內容就是一對男女在描述著什麽。如果廖莎和封睿在這裡，一定可以認出那兩個人，一個是趙剛，一個是柳絮。

　　「嚴芷這次沒發揮好？」老者的語調平淡，不辨喜怒，「那個叫廖莎的女孩，和大名單裡的是一個人？」

　　「是的，祖父。」回答他的，是幾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少年，也是相貌氣勢最像老者的一個。

　　「那就去處理吧。」老者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個人終端的顯示屏就往前漂到了少年的面前，「這件事報上來有段時間了，後續該怎麽做，你知道吧？」

　　「是的，祖父。」少年稚氣未脫的面龐上，流露出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沉靜，「我會辦好的。關於嚴芷的處罰，您的意思是？」

　　「照章辦事，不要因爲她是你親姐姐就徇私。」

　　「是，祖父。」

　　「出去吧，晚飯前別來打攪我。」

　　「是，祖父。」

　　與老者行禮告辭後，少年帶著全程沒有說過話的幾個人離開書房，一路上都保持了沉默，直到踏出了老者住所的範圍，他才小幅度放鬆了一直綳直的後背。

　　「嚴三，你去提交資料，就說發現了潜伏的末日教徒。」少年還處於變聲期，嗓音聽起來有些奇怪，「我們嚴家不想冤枉人，一直在暗中調查——調查的資料你找嚴七要——嚴七，你配合嚴三，他要什麽樣，你就弄什麽樣，別嫌麻煩。」

　　被點到名字的兩個人立刻點頭稱是。

　　接著，少年想了想又開口說道：「趙剛和柳絮，那兩個人也處理了吧，都推到末日教派的身上，你們自己看著辦，別牽連到咱們就行了。」

　　話音落下，立刻又有人上前一步領了這份差事。

　　少年又想了想，覺得沒什麽紕漏了，這才揮揮手讓人都散了，自己轉了個身往西面不遠處的另一棟建築走了過去，那才是他和「家人」生活的地方。

　　他們既是祖父的孩子，也是祖父的屬下，身份的差別只在於個人的天賦和努力，只有最好的一批人才能脫穎而出，得到祖父的垂青，住進那所大房子裡，組成一個美好的嫡系家庭。

　　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還有一些足够出色、毫無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

　　……

　　狹小的房間內，毫無裝飾，只在中間有一把被焊死在地板上的椅子。一名少女正垂頭坐在上面，目光盯著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年在門口看了幾分鐘監視屏，這才點頭示意看守打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姐姐，我帶了祖父的吩咐回來。」

　　少女猛然抬頭，看著自己弟弟那張與自己有7分相似的精緻面龐，眼中充滿了不安、惶恐，還有幾分期待。

　　「沒有特赦，一切照規矩來。」

　　少年無情的話打破了少女的最後希望，她的臉色迅速蒼白下去，頭再一次垂下，身體下意識微微顫抖。

　　「別怕，姐姐。」少年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柔和，「祖父爲你準備了一個名額，處罰結束之後，你依舊可以留在家裡，做你的嚴家三小姐。」

　　少女猛然抬頭，眼中流露出了狂喜：「小盼，是你幫我求情了嗎？」

　　少年的臉色瞬間凍爲寒冰，即便是對著自己的親姐姐，惱怒訓斥的話也能毫不留情地脫口而出：「叫我四弟！三姐，如果你還記不住家裡的規矩，我會向祖父申請爲你特訓的！」

　　「……抱歉，四弟，是姐姐錯了。」少女有一瞬間的失神，但立刻就面無表情道了歉，之後站起身走到少年身邊，「我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去接受處罰，之後我需要時間休養。據我所知，進入體系之後就有一次考核，我必須讓祖父滿意。」

　　少年點頭，側身讓開位置：「三姐，我會把你的决心上報給祖父，他老人家一定會非常開心。」

　　姐姐沒事就好，至於那個被犧牲的少女……她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沒機會姓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