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消息

　　淩晨3點的外區幾乎是一片漆黑的， 除了必要的主幹道和醫療設施所在地， 沒有任何多餘的照明存在。這個時間的人們就該在家裡睡覺，無聊的夜游者沒資格享用配給的能源力。

　　封睿披著一條灰色的斗篷， 緊緊跟在廖莎的後面，他們雖然帶了兩盞照明燈， 但出於節省，隻打開了廖莎手裡的那盞。鬼市的時間是固定的， 位置却不是，最初是爲了防止官方查抄抓人，後來則演變成了一種儀式感。

　　想去的人， 該去的人， 總有辦法知道這段時間的鬼市開在哪裡， 嫌遠的可以不去，離得近的總有人想要凑熱鬧。廖莎和封睿的運氣不錯，本期鬼市就在離院子不算太遠的地方， 步行過去半小時足够了， 省去了長途跋涉的勞累和麻煩。

　　一路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看見前方出現了影影綽綽的燈光和人影時，廖莎才關了頭上的照明燈，低聲開口：「進去後儘量少說話，你不用回答問題，一切有我。有看上什麽，也跟我說， 我幫你出面交易。」

　　廖莎是鬼市的常客，封睿不是，即便他是個迷宮經驗豐富的大佬，也不表示在這裡能吃得開。

　　封睿點頭，想想廖莎可能看不見，又「嗯」了一聲算做回答，跟在女孩身後走進了那個詭秘的集會場所。

　　他們來得很早，擺攤的還不多，廖莎四周轉了一圈，占據了一個交通要道旁的位置，從背包裡拿出1條由4塊舊桌布拼接而成的攤位布，抖平了鋪在了地上。

　　廖莎將頭戴燈挂在了桌布中間的支架上時，封睿已經開始在從物資箱裡往外拿東西了，擺放位置和定價則是廖莎的工作，兩人誰也沒說話，默不吭聲地聯手先整理好了攤位。

　　等都整理完了，兩人先把各自兜帽裡的面具拉下，蓋住了整張臉，這才掀開帽子，幷排坐在了攤位後面。

　　廖莎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白色的布條和一塊紅色的布條，一上一下將它們分別系在了挂頭戴燈的支架上。這是鬼市裡的默認規則，白色代表攤位擺好開始營業，紅色代表攤主有所求。

　　隨著時間的流逝，來交易的人也漸漸增多，然而就像是名字一樣，每個人都把聲音壓到了最小，哪怕是討價還價都是喁喁細語的，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

　　黑暗的環境，昏暗的燈光，穿著斗篷帶著面具的人在各個攤位前徘徊不定。即便蹲下來去買賣貨物，也都只能按照規定使用攤主自備的燈源，但不能拿起，只能自己拿著東西凑過去細瞧。

　　不到2個小時，廖莎攤子上的貨賣掉了一大半，這次慕飛章給她準備的都是一些「緊俏貨」，例如一些正規商店不賣的零散物件，還有一些是讓小月去跟黃三淘換來的零件，然後跟周漢一起攢成的「三無」産品。

　　無牌不能銷售，但對於外區人來說，某些大家認可的「野牌子」，還是很有信譽度的。雖然比不上店裡的耐用，但至少價格他們能接受，相對而言性價比也很高。

　　「你們想要什麽？」一個黑影蹲在了廖莎的攤位前，聲音沙啞開口詢問，「想出多少錢？」

　　「換個臉。」廖莎的聲音不是她原本的聲音，用音波器做過修改，「價格要看你拿來的貨色了。」

　　那人沉吟片刻，把頭埋進了自己的斗篷裡，像是在用腕表和誰聯繫，幾分鐘後，他抬起頭對廖莎說道：「可以。一周后，鬼市上見，我栓彩旗。」

　　廖莎點頭同意，兩人算是達成初步意向，等那人走後，看了看時間，她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早點回去還剩睡上一覺。

　　封睿對此沒有意見，跟著廖莎一起重新收拾好東西，兩人沿原路返回，在抄近路穿過一片棚戶區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壓低了聲音的爭執聲。

　　廖莎站住了脚步，支棱著耳朵細細聽著，封睿站在她身邊，警惕地觀察四周，防止有埋伏的衝出來。

　　寂靜的夜裡，再細微的聲音也會格外清晰，更別提是爭吵聲。廖莎聽了十幾秒，從那些人聲中聽到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

　　黃三，小月的老闆，跟她也多少有點交情。

　　「過去看看。」廖莎壓低了聲音，對封睿說明了爲什麽自己不離開的原因，「是黃三，熟人，能幫就幫一把。」

　　封睿點頭，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夜色微凉，他和廖莎的斗篷都還裹在身上，隻把兜帽裡的面具摘掉了，此時把它拉出來重新戴上，也省得惹上麻煩。

　　黃三就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曆，不然怎麽就上鬼市玩一圈兒的功夫，就被劫道者攔住了呢。天知道，他就是睡不著出來玩的，沒帶什麽錢，更沒帶貨，可眼前這幫窮瘋了的傢伙就是不信，非得讓他交出點什麽。

　　「我真沒帶東西，不信你們翻，錢就那麽點，剛才就給你們了！」黃三翻著身上的兜兒，挨個拽出來給他們看，「你看你看，什麽都沒了。」

　　「儲物箱呢？」一個人指了指他的腰間，「拿出來！」

　　黃三的臉色更苦了，儲物箱是迷宮探索者的裝備，他當時身體素質不行，壓根就沒通過職業選拔，後來營養跟上了，身體强度上來了，可是又怕死了，不願意再去嘗試。

　　所以其實他是沒有二維碼儲物箱的，挂上這個腰帶純屬是爲了好看，假裝自己是個迷宮探索者，其實根本就是裝飾，是完全打不開的高仿品。

　　然後，黃三的無法打開，在劫道者的目光中，就變成了要錢不要命，他們雖然不想鬧出人命，但把他狠揍一頓還是可以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他點教訓！」領頭的人低聲吆喝著，率先掄圓了手裡的木棍朝著黃三砸了過去。

　　廖莎和封睿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在黃三喜出望外的目光中，猶如神兵天降，直接就踹飛了一個，又背摔了一個。

　　雖然沒有武器，但對付這種只靠人多取勝的傢伙，哪怕是廖莎一個人，也能完全應對。封睿之前幫她做的實戰訓練起到了作用，廖莎的動作乾淨利落，在這幫弱鶏面前把正式探索者的能力展現得酣暢淋漓。

　　很快，弱鶏們就退散了，他們的老大見自己帶來的小弟都躺在一旁哎呦後，連出手的**都沒有，調頭就跑，小弟都被他丟下了，手裡的棍子倒是沒捨得扔，顯然這對他而言也算是難得的物資了。

　　黃三逃脫了一場無妄之灾，自然是高興的，趕忙過來跟兩人寒暄：「多謝二位出手相助，這幫垃圾你們想怎麽處置？」

　　廖莎搖搖頭，不想當著這些人說話，示意他自行處理。

　　黃三得了指示，倒也沒多爲難他們，就把人臉上的蒙面布扯下來看了幾眼，又問出了老大的姓名住址後，就放他們跑了。

　　然後，廖莎也摘下了面具，看著黃三的表情由驚愕變成無奈苦笑。

　　「是你啊。」黃三剛才其實一直提著心，生怕這兩人幷不是來幫忙，而是專門幹黑吃黑的，此時見是熟人，也放鬆了許多，看了看廖莎，又看了看封睿，臉上就帶了些了然，「這是睡不著……出來轉轉？」

　　「你不也睡不著麽？」廖莎打了個哈哈，岔開了話題，「時間不要了，我們也得回去了……黃老闆要一起嗎？」

　　「一起一起。」黃三已經打定主意，下次出門說什麽也不自己一個人了，又怕那些人去而複返，在自己沒來得及找他們麻煩之前，先把自己幹掉，怎麽也得抱廖莎大腿，先回到自己地盤上再說。

　　二人行變成了三人行，黃三倒也知趣，隻聊無關緊要的事，對於廖莎和封睿真正去幹了什麽閉口不談。不過他倒是不避諱自己的行踪，剛才憋屈了那麽久，可算是能跟人吐吐苦水。

　　「你說我招誰惹誰了，人認真很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就晚上想出去轉轉，結果還遇到那麽不開眼的。他們也不想想，我黃三在這一片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真想買點什麽，能自己一個人去？」

　　廖莎「呵呵」兩聲，明白黃三什麽意思，雖然自己救了他，最好還是不要散布得滿處都是，讓他丟了面子。不過本身她就沒打算這麽幹，一是不感興趣，二是爲了小月，畢竟她還得在黃三手底下討生活。

　　見黃三接下來話裡話外的都不離這個意思，廖莎挑挑眉，乾脆跟他做起了交易：「黃老闆這次去鬼市兒，有聽到什麽有趣的消息嗎？我們倆要是能帶點話題回去，想必也就沒人追問我們倆這三更半夜幹什麽去了。」

　　黃三了然，想了想，丟出了一個消息，他今天出去，其實也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爲這個：「無序之城，你們知道吧？」

　　廖莎點頭：「界外的一個地方，都是沒腕表的流亡者待的，怎麽，又有他們要暴動的消息了？」

　　隔一段時間，就會傳出無序之城的流亡者們要引發暴動，重新殺回生活區之類的消息。最開始還能被稱之爲新聞，再後來就成爲了大家口中的笑料，誰也不把他們當回事了。

　　「這次可不是。」黃三搖搖頭，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嚴肅，「是關於前往無序之城的『鑰匙』，這次一口氣流傳出了3把，具體的消息還沒證實，要是真的，估計最近就又要不太平一陣了。」

　　無序之城，觸犯刑律被剝奪了腕表的逃亡者的唯一希望，除了這些之外，曾經還流傳過另外一則，關於「遺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