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無序之城

　　關於「無序之城」， 廖莎多少知道一些， 那是小時候外婆用來嚇唬她的地方，在幼年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她都認爲那裡住著許多許多吃人的變异獸，而且沒有陽光天窗， 天天都黑乎乎的。

　　長大一些後，廖莎就覺得外婆是在騙她， 怎麽可能有那麽可怕的地方呢？一定是外婆編出來的，就跟傳說中的大馬猴一樣，都是假的。

　　等又大了一些之後， 廖莎才從網上以及更多的途徑裡， 得知「無序之城」是真實存在的。那裡的確是沒有陽光天窗的， 因爲生態系統被關閉，他們相當於住在廢弃的迷宮中。

　　而且，那裡居住的都是人， 各種犯罪後被剝奪了腕表的人——他們雖然不吃人， 但仔細想想， 也不過就是表面意義上的「不吃人」而已。

　　不過因爲「無序之城」和廖莎的生活太遙遠， 她當時純粹是爲瞭解惑，看看被騙了那麽久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更多的也沒關注過。現在想想，除了官方的負面新聞外，她其實對那裡一無所知。

　　「怎麽會有人想去無序之城呢？」廖莎一邊走一邊問著黃三，毫不掩飾她的好奇， 「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黃三不僅僅在交易區做實體物品買賣，廖莎知道他還在信息生意，如果自己的問題涉及到人家的生意，那就有點尷尬了，所以提前把不用回答的話說了出來。

　　「走投無路了唄。」黃三滿不在乎回答著，語氣有點譏諷，「還有一些做淘金夢的，老以爲那邊有寶貝——也不想想，就他們混的那樣，真有寶貝能落到他們手裡？就算是走狗屎運拿到了，嘖嘖，也不看自己有沒有命去享受。」

　　「那無序之城的人，到底靠什麽活著呢？」廖莎挺好奇這點，官方新聞從沒提到過這個，「他們又沒有陽光天窗，也沒有陽光農場，也沒聽說過他們過來咱們這邊搶物資啊。」

　　這個問題黃三回答得很痛快，沒什麽可遮掩的，有心人只要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道，官方也不禁止談論這個，只是不會主動提起而已。

　　「他們使用一種特殊的空間撕裂器，能强行進入迷宮，然後獲取資源。」

　　廖莎歪頭：「那不是跟迷宮探索者一樣嗎？」

　　黃三：「他們沒有腕表，也就沒有儲物箱，所有的東西都要塞到背包裡——那地方有多亂不用我說吧？據說有一批人專門盯著從迷宮出來的，搶了就跑，嘖嘖，簡直就是修羅場。更何况，這些偷獵者一旦被執法者發現，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危險大著呢。」

　　執法者都是精英，很强大，這點廖莎從小就知道了，還曾經有一度想去成爲執法者。所以，她就很好奇那些人是怎麽想的：「這麽危險，還有人想去啊。」

　　黃三不屑地撇撇嘴，輕鬆開口：「不自量力的人多的是。」

　　廖莎就很贊同：「你看看我，特別脚踏實地，我就想多賺點錢，讓大夥兒能吃好點，喝好點——哎，上次有人請我喝過一杯2級的淨化水，真是甘甜可口，要是以後天天都能喝 就好了。」

　　生態系統不是萬能的，能支撑一個生活區的運轉已經很不錯了，對循環出來的水質誰也不能要求太高。但內區總有辦法和資源，對已經過濾的水進行二次過濾，得到的水質必然强於外區的，據說已經可以媲美當年人類還生活在地表時的礦泉水。

　　外區的水，談不上苦澀，但也僅僅是能喝罷了。

　　「你這樣就最好嘍。」黃三今年也已經34歲了，看18歲的廖莎跟看自己閨女沒啥區別，雖然他幷沒有閨女，「小月那孩子也是，挺踏實的，你們這樣的才能活得長遠……」

　　黃三沒繼續談無序之城，廖莎也就識趣地跟著換了話題，估摸著他肯定是去打探消息的，也不知道這回能讓他賺去多少。不過這跟她沒什麽關係，黃三的錢看著來得容易，轉手個消息就能賺，實際上背負的風險一點都不比進迷宮面對變异獸少。

　　只是個人有個人適合的生存方法，畢竟誰都得活著。

　　回到大院之後，已經接近淩晨4點，廖莎想了想，還是回房補了一覺，等她再起來時，已經過了中午。

　　把鬼市上的交易情况和慕飛章做了交接，廖莎見只有她們兩人，就又提起了黃三說的事：「你說，會不會這次又是無序之城要反攻了？」

　　慕飛章沉吟片刻，搖搖頭：「我覺得不像，他們都嚷嚷那麽多年了，也沒見真回來過——故布疑陣倒是有可能，說不準就是那些交易區的人聯合起來，準備騙人入套——回頭得告訴小月一聲，讓她小心點，別捲進去。」

　　廖莎：「……告訴她，她才會更感興趣吧？」

　　小月是跳脫的，她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討厭做重複的事，更討厭枯燥無趣的訓練。她喜歡與人打交道，喜歡熱鬧的交易區，喜歡坐在臺階上看各種人走來走去，喜歡那些漂亮好看的飾品和新衣服，更喜歡聽那些抓住機遇就一夜暴富的奇妙故事。

　　所以這種消息一旦被她知道，哪怕是只有個影子，她都會忍不住去探尋。她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明知危險，但却樂在其中。

　　慕飛章想了想，最終無奈地認同了廖莎的說法，乾脆决定對所有人都保密，隻他們三個人知道就行了。

　　「那這段時間，你和封睿就別出去了，迷宮也先等等。」慕飛章屈指敲著自己的輪椅扶手，微微垂目，清秀的臉上一片凝重，「之前是我大意了，哪怕沒有換臉裝置，也該先給他戴個面具的。這是疏忽，我怎麽就沒想過，人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失憶的。」

　　封睿的表現一直良好，慕飛章早就接納他成爲大院裡的一份子，廖莎更是跟他合作過幾次迷宮，將對方當做了不會背叛的可靠同伴。爲普通租戶想的，自然比不上爲同伴想得周到。

　　「現在也可以戴面具的。」廖莎忙碌慣了，冷不丁讓她一閒下來，她渾身都不自在，「就是看著怪點，會不會更引人注意？」

　　慕飛章想了想自己的迷宮探索者生涯，似乎沒見誰是戴著面具進去的，抬頭看見廖莎亮晶晶的眼睛，猶豫片刻，决定把問題丟給封睿讓他去解决：「你去問問封睿吧，他要是想去，你們就戴面具，他要是想休息，你也別强迫他。目前的物資够多了，你的考核結果估計一周也差不多能出來。」

　　說完，慕飛章頓了頓，語氣更加溫柔：「莎莎，現在這樣挺好的，別太焦慮，外婆、周叔他們都不想讓你太累。我也是。」

　　廖莎笑了，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慕飛章後面握住輪椅把手，推著他往外走：「知道啦，知道啦，我會量力而行的。你才24歲，怎麽就囉嗦得跟個老頭子一樣了，出去曬曬太陽吧，今天陽光天窗透出來的光綫格外强呢。」

　　慕飛章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任由廖莎把他推到了後院，選了一塊兒最靠近陽光天窗的位置，讓他坐在輪椅上休息。

　　廖莎自己，則跑去跟好像長在了後院的封睿嘀咕了幾句，戴上頭盔開始了自己今日份的訓練。

　　封睿對於進迷宮這件事不置可否，他不喜歡面具，但更不喜歡一直待著。他記得之前自己都是在訓練場上進行特訓的，弱化版的頭盔，哪怕是最新型，對於他而言跟玩具也沒什麽區別。

　　最重要的，封睿知道自己只有在迷宮中才能想起更多，他之所以失憶，是因爲危急關頭强行使用了一個類似於「空間撕裂器」之類的一次性道具，出的代價就是頭部記憶區暫時受損，只有在當初使用道具時所在的環境中，才能恢復得最快。

　　留在生活區也不是不能恢復，只是速度讓封睿感到焦躁，他內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讓他儘快想起來所有的東西。坐以待斃不是他的性格，退避忍讓同樣不是，所以封睿選擇了主動出擊，即便冒險，也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3天後，迷宮中心，單人更衣室內，廖莎再一次掃描腕表，申請進入。

　　【ID檢測中

　　……

　　認證完畢。

　　初級遺迹探索者：廖莎

　　可進入迷宮等級：1-3

　　組隊狀態：1人

　　休息房間記錄：無

　　系統分配迷宮中

　　……

　　分配完畢。

　　本次迷宮爲：滑行

　　等級：2

　　防輻射藥丸已出貨，請注意查收。

　　迷宮中心全體工作人員，祝您一路平安。】

　　傳送進門，廖莎照常先四處看了一圈兒，沒有封睿的影子，忍不住吐槽：「這算哪門子組隊啊，每次小夥伴都不在一個刷新點，迷宮那麽大，東西都拿滿了也未必剛好就碰到吧。」

　　「就是就是，每次都這樣，太討厭了。」

　　謝九候笑眯眯地應和著，這小姑娘真有趣，不愧是他看中的隊員，等結果出來之後，一定把她要到自己那邊，也不枉自己費盡唇舌，才說動程浩一起來進行隱藏的第二次考核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