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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382|故國神遊(43)三合一
故國神遊(43)

吳書來站在角落裡頭都不敢抬,萬歲爺最近的心情可一直都不怎麼好的。

皇后也是!本來好好的,好不容易皇上過了那股子勁兒了,願意跟她好好處處了,怎麼就想著要個孩子呢?他可是知道的,皇后那裡每個月都會按時領避子藥材的。因著宮裡的皇阿瑪也不多,皇上並沒有說臨幸了哪個后宮的女子,就賜一碗避子湯的。他肯定要在皇后的宮裡放人,皇后也毫不避諱的掛著葯囊,每月初一十五也都按時在喝湯藥。這是立後之前皇后自己表態的。後來她也一直是這個樣兒的。就是這個月初,皇后宮裡還按時領了呢。

這不怪皇上生氣。

要是萬一真有了,那是意外。孩子生下來是男是女還一定,皇上犯不著為這個動了肝火。

皇上生氣的是,皇后騙了他。明知道有孕了,卻還一直領著那個藥材。她是哄誰呢?麻痹后宮的其他人呢?還是連皇上也一併防著呢。

她這是想做成事實呀。

吳書來這麼站著,不敢說話。一抬眼,見太醫求救一般的看這他。他眼觀鼻鼻觀心,不給任何回應。

那邊太醫在心裡怎麼罵吳書來的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兒這事之後,宮裡不打好混了。他就想著,要不要考個書院的醫科,在那裡避避風頭。聽說那邊現在就一個學生,明年怕是要招的更多。

因為有這個退路,心裡不怕。因此上,他還真就敢在這裡胡思亂想。

直到聽到那個威嚴中不辯喜怒的聲音:「是嗎?皇后有孕了?皇后這年紀……懷胎是否有礙?」

雖然屬於高齡產婦吧,但皇后身體康健。再者說了,那位老娘娘就在園子裡住著呢,實在不行送過去養胎都行的,肯定能保證嫡脈順利出生。

但這話他當然不敢說,隻順著皇上的話:「是!這正是臣所憂心的。雖說胎已安穩,但巧著孕吐突然這般厲害,之後還得小心的養著……」

小心的養著?「那就是不能勞累了?」

太醫:「……」我並沒有那麼說,但是我也不敢說可以叫皇后勞累。當然您怎麼想的便怎麼著。於是便道:「高齡產婦都得小心謹慎,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別叫我得罪皇后才好。

乾隆就看吳書來,「皇后孕育龍嗣有功,賞!」

吳書來應了一聲『是』,才要退下去,就聽皇上又說:「宮務的事皇后暫時不用管了,交給……令妃吧。保養身體,身下龍嗣最最要緊。」

吳書來又應了一聲,出去的時候給太醫使了眼色,將這倒霉的傢夥給帶出去了。

太醫出門就拱手致謝,吳書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這太醫知道對方笑什麼,他這不是跟皇后宮裡走的近便些嗎?后宮哪個妃嬪病了或是如何,他也給通風報信的那種。而且……皇后有孕但是瞞著皇上這事,有沒有自己的過錯呢?

有吧!兩月之前給皇后號脈了,那時候脈相不顯。他也沒怎麼在意,直說過些日子再看。每個月都要給主子請平安脈的,只是後來幾次,皇后說身子大安,多問的是后宮妃嬪的事,倒是不曾給他號過脈。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說自己不知道好像都沒人信。

幾次張嘴想解釋,可是該解釋什麼呢?皇上都說了,這是喜事。那就只能是喜事。

宮裡……要起風了呀。

吳書來笑呵呵的:「以後皇后娘娘和嫡皇子就要擺脫給您了。」

太醫汗都下來,嘴上應著『一定一定』,可身體毫無癥狀的朝下倒去,『噗通』一聲,結結實實的砸在地上不說,還順著台階咕嚕嚕的滾下去。雖然隻三個台階,可這石頭做的台階,那叫一個堅硬。直挺挺的往下倒,腦袋一層一層的撞擊,磕的咚咚響,然後滾下去之後,還是直挺挺的,沒有動,也沒有喊疼。

好幾個小太監跑過來,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查看。

吳書來卻罵了一聲滑頭,悄悄的打著手勢,叫幾個小太監把人給抬出去。平地硬摔,真是本事呀!怕是這一摔在皇后生產以前是好不了了。

他冷笑一聲,傳旨去了。

看著如水一般的被抬進來的賞賜,皇后臉上維持著笑意,但心裡如同一把火在燒。她肚子早就想好了措辭,她自問以自己對皇上的了解,這一篇總會翻過去的。可是今天這事太突然了,叫人一點防備都沒有。

所有的人都走了,容嬤嬤跪下,「娘娘,是奴才的錯。」

皇后擺擺手,「不是!不是你的錯。」便是沒有你,也會有人去叫太醫的。這是早就算計好的。

容嬤嬤皺眉:「皇后娘娘,可奴才不管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這消息是怎麼泄出去的?」

皇后閉上眼睛,「去莊子上,被那位一眼看出來了。」

「娘娘的意思是母后皇太后算計的?」可這不通呀,這跟母后皇太后並沒有關係。

皇后笑了一下,「你不是說,和敬緊隨其後也去了嗎?」

容嬤嬤面色一變,「您是說……是和敬公主?」和敬公主又沒有自己的同胞兄弟,哪個皇子將來做太子,對她來說,不都是一樣的嗎?

那可未必一樣。

和敬從來也不是一個人,富察氏乃是大族,利益從來都是綁在一起的。

自己是皇后,在沒有原配嫡子的情況下,自己肚子裡這個若是皇子,那意義就不一樣的。富察家和和敬願意找一個母族不顯得,也不會願意自己佔著這個頭兒的。自己的阿瑪雖然不濟,但是烏拉那拉家乃是貴姓大姓,族人多了去了。就像是宮裡這位太后,她的出身也不高,但如今一說鈕鈷祿家,誰不說是太后的娘家。真站在那個位置上了,別說三五代之內的族人往上奔,便是八代內的,只要你招手,都有人願意為你拚命。

所以,他們願意小姓人家的出頭,也不願意自己冒尖。

這是懷上之前就想的明白的。

容嬤嬤氣的嘴唇都抖了:「這樣的事,若是母后皇太后不說,和敬公主又怎麼知道?」她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娘娘,這可如何使好?」那邊要是算計的,那娘娘和小皇子都懸了。

皇后慢慢的閉上眼睛:「不!錯的是我。我以為勝券在握了!我以為皇額娘真就是菩薩,只要伸手要,那邊就會給。原是我有錯在先的……那位娘娘怎麼會是一個好說話的角色。她給,她才能伸手借著。她不給,就不能伸手去要。我是昏了頭了,犯了忌諱了。」

容嬤嬤有點懂了,又有點不懂:「連老聖人都讓皇上管書院的事……」

「錯!是皇上允了老聖人管書院。而女子書院正好反了。你想想,若是宮裡的太后管著女子書院的事,本宮能去伸手嗎?」

不能!

對啊!「我這就是欺負太后是太后又不是太后……欺負那位太后不是萬歲爺的親娘,想著她除了退讓不會有別的選擇。既然被起欺負到頭上了,難道不許人家反擊了?況且,人家做什麼了嗎?人家只是告訴和敬了。至於和敬怎麼選擇,人家可管不著。」

容嬤嬤無言:「現在可怎麼辦?太后到現在也沒打發人來,可見是惱了。皇上收了宮權,外面的太后也被得罪了。宮裡沒幾個人心裡懷著好意的……娘娘,這可怎麼辦?」

皇后擺擺手,沉默了良久才道:「佟氏呢?」

什麼?

「佟氏。」皇后看容嬤嬤,「佟氏跟令妃比起來,誰強誰弱?」

「令妃出身內務府……」

「可內務府現在敢把佟氏怎麼樣?」皇后這麼問。

確實不敢怎麼樣。佟氏的兒子雖然過繼出去了,但是那個孩子卻養在老聖人跟前。他們不敢把佟氏怎麼著的。佟氏雖然只是貴人,在宮裡也不跟誰相交,看起來本分的很。但內務府給的供應比不上妃吧,卻跟嬪不相上下。

容嬤嬤一琢磨就什麼都明白了,「奴才這就去叫她……」說完又猶豫,「娘娘,如今,她還會聽話嗎?」

「聽不聽話都沒關係。」皇后笑了笑,「牽製住令妃別叫她做大了就行。順便也看看佟氏的心性。若是可用,以後倒是可以放心用。若是不可用……以後敬而遠之便是了。去吧!我心裡有數。」

於是佟氏就站在了皇后的面前,距離有點遠,見面沒有說恭賀的話,反而道:「娘娘,為何不提早告知皇上。任何事都有萬一,便是避子也沒有百分百能避開的。若是那種情況下有了,這便是天意。皇上倒是會多疼小阿哥幾分。娘娘做的不是懷上孩子,而是錯在隱瞞。皇上是娘娘的丈夫,是臣妾們的主子。我大道理不懂,但卻知道,夫妻間以信為要。娘娘作為妻子怎能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呢?」

「你倒是懂得不少。」皇后淡淡的說了一句。如果沒有二十年的冷漠,她又何至於隱瞞。正是因為太了解了,才不敢去信任。這些卻犯不上跟她去說。

佟氏像是沒聽出這話裡冷淡,隻低了頭,「臣妾在莊子上住過,站在那邊的院子裡,每天都能看見老聖人和老娘娘在小路上散食。臣妾以後,夫妻就該是那樣的,這才有了這番話。」

這話這像一把利劍直刺人心。皇后臉上的面色恍惚了一瞬,馬上收回心思,「以後本宮這裡你少來些,以後也關照不了你了。自己多長些心眼,明白嗎?」

佟氏的心撲通撲通跳的極快,然後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出門的時候又回來了,「娘娘這裡可有絕子湯?」

皇后面色一變,看向佟氏,眼睛不有的眯起來了,「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佟氏跪下磕頭,「臣妾早年生端貝勒傷了身子,懷上了才是催命符。因而,請皇后賜下絕子湯。」

皇后認真的看了佟氏一眼,然後笑了:「好!起來吧。身子不好,回頭叫太醫去瞧你。病了,就好好養病嘛。」

這就是應下給她絕子湯了。

佟氏再磕頭,這才退出去了。

容嬤嬤渾身發冷:「娘娘,這個人得防著呀。」

皇后卻笑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要跟令妃對上,沒人不行。本宮再不濟也是皇后,手裡的人怎麼會少呢?她這是投誠呢。也不是不可信,每個人要的都不一樣。她有兒子,出身受限,也永遠做不了皇后。因此,寵妃是他唯一能選的路。她缺富貴,也缺見兒子的自由。她要的跟咱們不衝突,無礙!」

容嬤嬤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孩子養那麼大,乍然分離,自始至終沒人提過這一茬,她不靠她自己還能靠誰。別人再是告訴她她兒子很好,可不親眼見,誰說都不行吧。這才是一個當娘的心。想到這裡,她對佟氏倒是多了幾分寬容,「奴才知道怎麼辦了。」

皇后這才道:「把宮裡篩查一遍,別太小看令妃。寧肯人少一些,也別講排場了。這個女人仗著跟先皇后有幾分淵源,很懂籠絡皇上的心。」洗腳婢出身別人以為粗鄙,可令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打的就是先皇后舊人的這張牌。這種心性的人,可怕的很呢。

被皇后念叨的令妃笑著把賀喜的人打發了,這才聽宮人彙報。

聽了一遍就皺眉:「召見了佟氏……」她微微皺眉,然後失笑,「到底是皇后,倒是會選人。這個人……咱們還真沒法子。罷了!只要不過分,由著她吧。」橫豎大事上沒得相乾。

宮人低聲應是,在一遍候著吩咐。

令妃扒拉著長長的的指甲,半晌後才道:「傳話下去,多關照些五阿哥。但凡五阿哥所求,沒有不應的。這個事啊,得叫太后知道。」

宮人不解:「其他阿哥都在宮外念書,是否要按時送些吃食物品?」

令妃搖頭:「對所有皇子皇女好,那是皇后該做的事。對五阿哥好,這才是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橫豎也做不了皇后,幹什麼做個賢惠的樣子給人看。太后捧著五阿哥……她現在覺得捧著五阿哥許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那就捧著好了,如此……太后該滿意了。在后宮裡,別人滿意不滿意不要緊,太后滿意就行。

宮人就道:「和敬公主那裡……」

「別湊上去!」令妃的神情複雜,「恭敬些,隻當是小主子一般敬著。」

合作?和敬公主如今且看不上她,而她……也並不是真的想湊上去巴結縫迎呢。

宮裡的事德海轉臉就報過來了,林雨桐皺眉,便在和敬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問號。和敬是很厲害,可厲害在宮裡的一畝三分地上了。她現在其實是被富察家裹挾了!主次顛倒了。富察家通過她的手可以飄然於外,好似什麼亂七八糟的事裡都沒有富察家,於是富察家越發如同陽春白雪。便是跟額駙,她也多考慮額駙的利益。否則,她一固倫公主,有盛寵就行了。富察再如何也是臣子,可若是富察家這重臣身份能給額駙帶去更多的好處呢?利益就是這樣的捆綁。其實,她付出了很多,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多得到。什麼也沒有做,她阿瑪會給她的,跟做了很多,她阿瑪給她的是一樣多。

因此,這種聰明是真的聰明嗎?

和婉還在門口跪著呢,林雨桐叫她進來,她從外面進來,又跪在地上,頭垂的低低的,「孫女知道錯了。皇祖母,孫女真的知道錯了。」

林雨桐看她:「錯哪了?」

「不該衝動行事。」和婉低著頭,她是真沒想到和敬會那麼行事。她原本想著的是,皇后伸手要權,懷孕其實就什麼也管不了了。正好讓和敬以這樣的借口把皇后擠下去。和敬這個身份好處理,但是國母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和敬把事情辦到這份上了,牽扯到后宮子嗣的是是非非,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把握不了結果的事,永遠得留三分。這個道理得記著,這三分是別給別人的,也是留給自己的。」林雨桐叫她起來,「這次的事便是一個教訓。」

是!和婉緩了一口氣,低聲道:「要是皇上知道了和敬算計他……」

「誰也不敢去捅破這一層紙,因為都知道,捅破了也無用。皇上是會厭棄和敬呢?還是會給這揭發的人什麼好處?」林雨桐就嘆氣,「你以為皇上當真就什麼也不知道?但是,於別人而言,皇上只是皇上。於和敬而言,那個人是她的阿瑪。孩子的阿瑪的面前,永遠有犯錯的權利,有任性的權利。而在一個父親眼裡,孩子沒有不好的,所有的小心算計都是他沒有給孩子更好的。」

所以,皇上只有在和敬那裡才是父親,在別人那裡都是皇上。

她想想也笑了,是啊!也只有和敬是真的把皇上當阿瑪的,所以,只要她的阿瑪是皇帝,她就永遠是哪個能有小算計的公主。

林雨桐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所以,長在羽翼下庇護下的鳥兒,永遠也學不會搏擊長空。」

恩!因為她沒有必要那麼做。

和婉有些明白了,「所以,書院的事還得交和敬插手。因為她的著眼點跟咱們應該是不一樣的。」如此,皇上放心,她也能遵從皇祖母的意思展開拳腳的去做。於是,她笑了,笑的燦爛極了,「孫女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找你六叔,再去看看有什麼要添置的。」林雨桐打發她,這孩子果然又跟歡快的鳥兒一般的撲騰出去了。

和婉還好調教,隻那邊兩個王府的六格格和十三格格不大好教。

兩人一直沒個名字,林雨桐做主給取了名兒。大的這個九爺家的十三格格,取名叫布爾和,小的那個直王府的六格格,取名嘎珞。一個的意思是仙鶴,一個是天鵝。都是吉祥的鳥兒。這兩人慢慢的在幫林雨桐處理一個雜事。大部分都是宗室裡的,像是哪位王爺的生辰忌日等等,都得有人幫著急著,然後送些祭品之類的東西。也有書院的先生,誰家有個什麼事情,這邊都得有人處理。

她兩人在邊上專門有個院子,平時就是處理這些事情的。

兩人很謹慎,很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時候,一天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總會過來說一聲。然後把第二天要辦的事跟林雨桐請示了,根據林雨桐的意思去辦。

這一點短期內也改不過來,林雨桐正準備醫科那邊的教材呢,結果兩人又來了。這次跟林雨桐彙報的是一件事,二十一家的三格格從蒙古回來了,如今遞了牌子請見。

林雨桐就問:「是二十一福晉請見,還是?」

「是三格格。」布爾和低聲道,「下面的人來報,她就在路口等著呢。」她說著就朝外看了一眼,「今兒天不好,有些冷。」

是怕對方冷著嗎?

林雨桐:「……那叫吧。叫進來吧!」

這兩人這才出去辦事去了,這兩人才一出去,和婉就進來了,笑道:「我這個堂姑姑有意思,她是騎馬來的。」

恩?

和婉便道,「我剛才碰見稟報的人問過了,是騎馬來的。兩個人騎著馬沒帶人就給跑來了。」

兩人?還帶了十三家的外孫寨桑多爾濟?

嗐!那倆來稟報的時候萬全沒抓住重點。

林雨桐就起身,「你去迎一迎。」說著就喊外面伺候的,讓他通知四爺一聲,那邊要是忙完了,就抓緊回來。

這個寨桑多爾濟,是四爺要留意的。這小子年紀不大,本事不小。背著朝廷私下裡跟俄國人做生意。現在當然不是追究他,只是這樣一個腦子活泛的年輕人不用起來,有些可惜了。何況,這小子已經把路子給趟開了,很多事做起來便事半功倍。

和婉應著出去了,迎到了書院門口。這裡不能騎馬進來,對面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並肩走著,伺候的都沒跟進來。前面的姑娘笑臉盈盈,穿著蒙古的袍子,腳上蹬著小皮靴,鞭子在手裡拎著。一路走來,也不肯消停,鞭子不時的打著路邊已經花樹,然後時不時的還要蹦躂到路牙子上踮著腳尖走。身後那個高碩的青年,隻無奈的看著,不時的提醒一聲:「慢點呀,崴腳了!」

「要你小子管?」這姑娘蹦起來摘了一邊樹葉,便高興的不得了,「看吧!看吧!有樹的地方就是好吧。我覺得就是該給草原種樹。種那種又高又大的……」

說著話,就看見和婉帶著人笑盈盈的看著她。

她馬上站好,扭頭看青年,「看我怎麼樣?沒露怯吧?」

青年輕咳一聲,然後擠擠眼睛,「特別好!最美的小姨。」

姑娘便得意的笑,胳膊抬起來,男青年便低頭,姑娘拍在男青年的頭上,滿意的說了一聲:「乖!」說完了才想起問了,「接咱們的人是誰呀?」

男青年揚起笑臉,低聲道:「您沒老了,怎麼忘性這麼大呢。那是和婉公主……」

這姑娘開口就喊:「大侄女!」

和婉:「……」好把!確實是挺大一侄女,她先上前叫了一聲:「姑姑。」

寨桑鬱悶的不行,趕緊上前見禮,然後給這姑娘使眼色。她這才反應過來,「見過公主!」

人家是公主,她只是以縣主而已。

和婉伸手將人扶起來,「都是自家人,在家裡隻論家禮。」

這姑娘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離開京城時間長了,好多東西都忘了。」

想不起家人,這就說明在蒙古過的好。

等出現在老師林雨桐面前的時候,林雨桐閃過一絲驚異,自打回來,皇室中的孩子見了不少,可從沒見過哪個如同這個孩子一般,這般有活力。皮膚不白,小麥色的,跟京城的閨秀比起來,就有些黑了。五官端正,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有神。身材不算多高,但是不瘦,看起來健壯有力,她扶她起身,那手上的繭子不是寫字磨出來的,也並不是做針線磨出來的,而是馬鞭和韁繩才能磨出來的痕跡。

「竹心?」林雨桐特意打聽過這孩子的閨名。他阿瑪好詩詞,她的名字也帶透著君子的雅氣。

竹心一笑,「是!四伯娘,我是竹心。」然後又急切的指了指寨桑,「這是寨桑,可厲害了。」

寨桑過來見禮,林雨桐很有些欣慰,「你跟你外祖,很有些相似。」

「是呢!」竹心就道,「人家問我說,你怎麼養成這麼一副性子。我就跟人家說,我是被外甥養大的,慣著慣著,我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寨桑滿臉的無奈,好似真拿她沒辦法一樣。

四爺沒回來,卻叫錢盛接了寨桑到書院那邊去。

寨桑一走,林雨桐就問竹心,「你額娘之前來見我,求了旨意叫你們回來。為的什麼,你可知道?」

竹心點頭,笑意微微收了收,「我跟寨桑……相依為命的長大。」說著,眼圈就紅了,「部落裡事兒其實也不少。我又只是縣主,幫他的地方很有限。他都是靠著自己一點一點做到現在的……」她想說部落裡現在可富了,但是想想,這話還是不能說,就又咽下去了,「反正,他是除了阿瑪額娘之外,跟我最親的人。」說著又趕緊補充,「但是我們肯定不是夫妻。他像阿瑪像哥哥,就是不像丈夫……他身邊的侍妾是我們倆一起挑出來的,都給他生了一個閨女了。我們原本沒想到還會有轉機,其實我們早就說好了,我要是在草原上,遇上喜歡的人。他就上書朝廷說我病死了,然後把我嫁出去的。」說著,她一臉懇求的看著林雨桐,「我捨不得離開他,他對我特別好特別好,我沒有過的比京城差。可要是有機會,我還是想各歸各位。他那個侍妾人很好……」

她說的很急,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好像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解釋這麼一份不一樣的情感,好像別人都不能理解一樣。她帶著幾分懊惱,眼淚就落了下來,「我要是回了京城,大概再不去草原了,也不知道以後這輩子還能再見幾回。原來以為離開草原回家我會高興瘋的,可真等要走了,我才發現跟我當時離開京城捨不得我阿瑪和額娘是一樣的……」

她的這種哭是那種咧著嘴就嚎出來的哭,不是那種抽抽噎噎的。哭的還在院外跟四爺說話的寨桑都變了臉色,這地方能那麼嚎嗎?

四爺卻看了寨桑幾眼,「這婚你確定要解除?」

寨桑特別誠懇的點頭,「奴才沒什麼親近的兄弟姐妹,自從父母去世,緊跟著成親,最親近的就是這個小姨了。」他說起來的時候,嘴角帶著溫暖的笑意。送嫁到族裡,正是他被族人為難的最難堪的時候,她拿著縣主的派頭去嚇唬人,仰著下巴問人家,知道這是誰嗎?這是怡親王的親外孫。別以為我十三伯沒了你們就能欺負寨桑,我是他小姨,你們要欺負她我立馬回京告狀去。

雖然沒什麼作用,但總有那麼個自稱長輩的人老想去護著她。

後來,他就護著她一路長這麼大了。

感情很複雜,很不舍,「但她得有自己的日子。」不能一輩子給我陪葬。

四爺跳過這個話題,表示知道了,然後問起了經商的事,「莫要慌張,這個事我一直就知道。」

寨桑嚇的汗都下來了,「奴才……奴才有罪。」

「赦你無罪。」四爺拍了拍他,「走,進去跟我細細說說。」

四爺一回來,竹心也不哭了,打了一個哭嗝之後,趕緊見禮。見寨桑看她,她心虛的撇頭,想起她好像做的確實是不對。

「都坐吧。」四爺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小兒女的事放一邊再說,他示意寨桑接著之前說的往下說,

寨桑連忙道,「如今主要的貿易點,還是在恰克圖。對方喜歡的就是黃金、白銀、茶葉、絲綢、瓷器,還有大黃。不過現在茶葉多出自湖廣,茶路不好走,價格偏貴。這個生意奴才也是做不起的。因此部落跟老毛子交易的多是羊毛。老毛子那邊給咱們的貨多是天鵝絨、海獺皮、貂皮、牛羊皮革、毛外套,還有各種毛紡品、皮革造的東西……當然了,奴才也要不了那麼些的貨,咱們主要是把羊毛給人家,換了毛織品回來。再拿毛織品去其他部落收羊毛,回頭再去換。雖說有些利潤,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奴才這是小打小鬧……」主要是得避開朝廷,「恰克圖那邊多大商家。說起來,正經的做生意,老毛子那邊能說是貿易城,咱們這邊最多不就是『買賣地』。人家的貿易城是他們的朝廷給建的,咱們的『買賣地』是那些大商戶一起給蓋的。就是有那麼地方能交易就完了。」說著便垂下眼見,「說句放肆的話,老毛子那邊從貿易裡收了稅,稅給了國庫。咱們這邊……賺的肥的只有商家。」

所以,他點出了兩個要點:第一,對外的貿易是商人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朝廷不能不管。第二,該有自己的嚴整的關稅以豐盈國庫。

四爺問說:「據你觀察,糧食、鐵器、黃金、白銀這些東西出去的多嗎?」

「多!一年比一年多。」寨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他們認為,絲綢是昂貴的奢侈品。尤其是江南的絲綢,更是昂貴。倒是鐵器,其實利潤倒未必高。」

四爺久久沒有言語,林雨桐就問說,「你此次進京,可帶了老毛子出產的毛織品。」

還真帶了。

竹心忙道:「我的馬背上就有,我這就去取。」

林雨桐就道:「讓人把馬牽進來吧。」

竹心跟著跑出去,不大功夫帶了一件大氅來,「您瞧瞧,這個顏色也很鮮亮。」

林雨桐接到手裡瞧了瞧,拿給四爺看。四爺細看了看,問寨桑,「就你跟對方的交易中,你覺得對方需要什麼需要的多些。」

「老毛子好酒,越是烈酒越喜歡。」但烈酒需要糧食,這肯定行不通,「若是茶路更通暢,不管是從雲南,還是從福建運茶過去,利潤怕是會更高。再有……絲綢老毛子很喜歡,但是咱們的量似乎也跟不上。這東西也是貴族追捧的,越是好的越能賣上價兒……」

可這樣的東西一般都是內造的,除了皇家能用,別人用也得事賞賜下來的。市面上流通的極少,更不要說賣出去賺銀子了。

四爺心裡就有數了,晚上留了寨桑在這裡吃飯,同時也請了幾個人過來。

被請的人裡最驚訝的就要屬商戶出身的常萬達,「老聖人叫我過去用飯?」

怎麼可能?

和婉也問呢:「這常萬達有什麼特別之處?」

四爺還沒說話呢,寨桑好像知道了,「姓常?可是山西人?」

正是!

寨桑就明白了,「常家是在恰克圖經商的大商戶之一。」

那這常萬達就是少東家了。

和婉第一次懷疑,自家祖父招人的時候不單純是看試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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