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被他這麼一說,聶瓏想起自己的外祖家。
聶夫人原名唐彩,是武將之家嫡女,娘家京城鎮國將軍府。
唐家有兩子兩女,聶夫人行二,是嫡長女,另有一兄一弟一妹。
兩個男丁沒什麼可說的,聶瓏大舅舅占長,膝下有兩子,小舅老來子尚未成親,跟大表哥年齡差不多。
小姨母則出嫁後跟著夫家外放省外,記憶裡聶瓏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
聶瓏尚沉浸在記憶裡,正想說點什麼,忽的一聲破空聲在耳邊響起——
男人反應極快,神情冷峻,眼裡有一絲冷厲和訝異。他攬著聶瓏的腰,衣著翩飛晃出重影,二人轉瞬離開原地。
只見方才坐著的土地上插了一支箭,箭身深入地裡,只剩一半尾梢微微晃動,可見其力道之深。
聶瓏看著那支箭,就停在她剛剛坐的位置上,頭一回直面生死瞬間,心臟驟然發緊,臉色有點蒼白。
大手將她腦袋按在懷裡,男人輕聲道:「別怕。」
聶瓏想起來了,原劇情那皇帝好像就是被一箭射中胸口,險些穿肺才命在旦夕的。
這會兒她怕得不行,穿越就穿越唄,穿越大神連個金手指都沒給她,只有一具嬌軟病弱的身體,外加配置不錯的娘家。
但在危險面前遠水救不了近火,出身再好也無用。
聶瓏臉被壓在他寬闊的胸膛裡,看不見是個什麼情景,只聽得刀劍相交的聲音。
聽聲音來的人似乎不算少。
聶瓏迅速冷靜下來,也顧不得矜持,雙手雙腳扒在他身上抱得死緊,大腦飛速運轉,「皇上往西南方向跑!」
聶瓏陡然想起劇情裡提到了反派記憶裡當初遭遇這場刺殺時,最後是藏到一處山洞才逃出一劫。
那處山洞他們先前來的時候正好路過一個山洞,看描述和反派記憶裡的有些像,但不確定是不是那個,聶瓏只能賭上一把了。
這個山洞往裡走有個容得一人路過的岔道口,可以直接穿過這片林子,去另外一邊。
褚稷聞言沒有絲毫遲疑,蓄力一箭戳穿兩個擋路的黑衣人,將那兩人串成串子,他借力後腳蹬了下樹身,抱著懷裡人兒跳上饅頭的馬背,早就待命的饅頭立馬噠噠飛跑了起來。
聶瓏無意識揪緊了男人的衣襟,被他抱在懷裡策馬奔騰。
還剩下的幾個黑衣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伴,對視一眼,「追!」
這會兒黑衣人倒在地上的有三四個,還能動的也就剩五個,遠遠沒有埋伏另一兩邊的多。
看起來不像特意來埋伏的,更像是無意間碰見的。
褚稷臉色沉肅,摟緊了懷裡的人兒,一身血液凝固到冰點,即使重來一次他也沒辦法逃過這個劫點,沒辦法保護懷裡的人嗎?
前世寶兒也跟著來了,那時他們成婚月餘,寶兒見了他就躲著,他又忙於公事,感情並未像現在這麼深。
本來寶兒是拒絕來的,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了主意。
再後來他們遇刺了,當時他身邊帶著幾十個侍衛,寶兒被他護在身邊,就在他設了埋伏的兩個地點,又特意和聶玨重新佈置了甕中捉鼈的計劃。
按理來說,如果不是事先知情,這樣計劃好的刺殺是不可能臨時改變的,在褚稷的設想裡,那夥刺客應該都被伏誅了才是,所以現在這幾個是漏網之魚?
還是上天注定了沒法兒改變?
褚稷神色冷厲,懷裡的少女一改之前的無措,嬌軟著嗓音道:「皇上這是要勒死我,好丟下臣妾,自己逃跑嗎?」
他回過神來,下意識鬆了鬆手,還是沒放開,力道鬆緩了些,低頭在她頭頂親了親,「朕一時緊張過頭,寶兒可還難受?」
「不難受了,臣妾記得先前咱們經過這條路的,左前方那有個山洞,皇上記不記得?」
褚稷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個山洞,他低聲含笑,「還是寶兒聰明,關鍵時刻頂大用,比朕腦袋靈光。」
饅頭是匹通人性的極品汗血寶馬,跑得速度自然非人力所能比,這裡的武功並非像武俠話本裡所說的那樣,飛簷走壁。
頂多比常人多些內勁兒,身體素質也高,彈跳力強,若要飛天走地,那得借助一些工具才行,就像褚稷的武功,他師承大將軍武功不凡,但要想一步登高飛遠,那也得借助後挫力,踩點什麼借力才行。
是以後面幾人開始還能看見兩人一馬的背影追著跑,到後來只能尋著馬掌印子找人。
聶瓏褚稷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二人同時開口道:「和饅頭兩頭跑……」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聶瓏見他只看著自己笑,深邃的眼裡仿佛含了光,臉側向一遍,玉雪般的小巧耳垂微紅。
「就到這停吧,分兩頭跑,饅頭不馱著人的話跑得更快,那些人追不上它的,皇上和臣妾往這個山洞裡躲躲,怎樣?」
自從帶了聶瓏跑了出來,褚稷自始至終眼裡都含了笑意,此時也不例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都聽你的。」
上一世寶兒跟著他遇刺,有一柄箭明明衝著他胸口來的,是寶兒在關鍵時刻以身擋箭救了他,褚稷心口一窒,哪怕知道已經重來一次了,再想想當時的情景依然心痛難忍。
二人進到山洞裡,褚稷隨身帶了火摺子點燃,走了大約二十來米左右,山洞裡除了火摺子的光芒,越往裡面越漆黑。
聶瓏眼前一亮,心想運氣還不錯,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這個山洞確實是書裡那個讓反派受傷後逃跑的山洞。
她指著岔道口說道:「陛下我們不如往這裡走進試試?」
褚稷跟著走了過來,火摺子往裡照著,這個岔道口實在太過狹小,兩人沒法並排而入,裡面還長了些藤蔓。
褚稷擔心蚊蟲鼠蟻什麼的,把寶兒嬌嫩的肌膚給咬壞了。
他本想提議說走另一邊也行,那邊更寬一些,好走。
聶瓏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洞口的藤蔓,「洞口小有小的好處,咱們進去以後再把藤蔓撥一撥做遮掩,這裡又黑乎乎的,就算他們尋來了也不一定能找著。」
褚稷被她小心翼翼撒嬌又擺事實講道理的可愛樣子逗樂了,捏了捏她小鼻子,「好,全聽寶兒指揮。朕先走,探探路。」
褚稷率先進了那條小岔道往前探路,看沒什麼東西才說道,「寶兒把手給朕。」
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聶瓏乖乖將手伸出去,放在他大手掌心,二人十指相扣握得緊緊的,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這條路是真黑,窄窄的,沒有一絲光線,再聽到身後人兒的喘息聲,褚稷蹲下身擋在前面,「上來。」
聶瓏愣了愣,她現在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緊張刺激正在逃命,而是身體虛軟經過劇烈運動後帶來心慌氣短,是一種身體本能。
「愣著幹什麼,快上來。」
聶瓏抿了抿嘴,在他寬闊的背上趴下,兩手輕輕勾住他的脖子,將側臉貼在他背上,怕掉下來雙腳勾住男人腰身。
褚稷雙手放在她腿窩上,牢牢架住,女孩身體與他貼得緊緊的,近到彼此能感覺得到每一次摩擦,身前兩團嬌軟豐滿也緊緊壓在他背上。
褚稷勾了勾唇,無由來的希望時間過得慢些,他想背著身上的人兒久點,再久點。
前世也曾背過寶兒,再來一次,背著嬌嬌軟軟安然無恙的少女,他輕笑出聲,低聲道:「真好。」
「陛下說什麼?」
「無,寶兒若困了在朕背上睡一覺也行,睡醒後就沒事了。」
聶瓏哪裡睡得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看出口在哪兒。
這一段路不算長,聶瓏滿心期盼覺得很長,褚稷卻想著短了。
一絲光亮從對面傳來,還隱約帶著水聲,褚稷拿著隨身佩劍將堵著的一塊石塊挑開,暖暖的陽光爭先恐後地灑進來,聶瓏眯了眯眼,「真好。」
從這邊出來竟直接到了皇家莊園後面,褚稷讓聶瓏先在下面等著,他從牆外爬了進去,沒多久尋了個梯子放下來,坐在牆頭看著她,「寶兒爬上來。」
梯子很穩,褚稷扶著梯子尾巴,待她爬到上面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跳了下去。
聶瓏看著院內許多下人和侍衛,恍然,他們真的逃出生天了,逃出既定的死劫。
聶瓏被小丫頭請去沐浴更衣,廚房裡吩咐做了飯菜,一切都無比安詳,這是在聶瓏看來的。
這事兒過去沒多久,獵場那邊就收到了消息。
聶玨有些驚訝,聽說小妹和皇上遇刺難得失態,在他和皇上的計劃裡,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應該毫無差錯才是,替身找了,埋伏做了,人也抓到了,還有幾個疑似漏網之魚是哪裡來的?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那麼多下人都看見,皇上和皇后娘娘從後院翻進來,身上形容也不體面,沒多大會兒跟著來的滿朝文武百官也知道了。
都紛紛趕來莊園,等著面見皇上。
一場春獵草草落幕,夏遠統領冠絕朝野的烤肉沒吃到,倒是吃到了皇帝陛下的手藝。
聶瓏坐在回程的馬車上,一隻手杵著臉,另一隻手被小孩拉著,兩隻小小的手捧著皇嬸細白的手,一臉害怕惶然委屈,「皇嬸,景西害怕……」
聶瓏拍拍他長了點小肥肉的小臉蛋,輕聲哄道:「沒事兒,別怕。」
「皇嬸騙人,先是丟在小景和皇叔騎馬跑了,又差點被壞壞人給害了,景西答應要保護好皇嬸的,景西食言了!」
聶瓏想了想,再見小孩一臉委屈的樣子,小孩是在蕩高高的時候說過要保護皇嬸?
心下軟乎乎的,伸手將委屈掉豆豆的小包子抱過來摟進懷裡親了一口,擦了擦他眼角的淚。
「皇嬸也不想丟下小景的,都怪你皇叔,咱們一起譴責你皇叔好不好?都怪他這個大壞蛋……」
馬車還在走著,馬車外有人一腳蹬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含笑道:「怪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