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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爺,求戰復![重生]》第76章
☆、76 情仇鎖(一)

  那雙黑瞳萬分溫柔,揉進了桃花流水,潺潺涓流細細看他:「你腳腕受了傷,這個藥可以治好你的傷。」

  虞滄瀾愣了一瞬,腦海裡這才浮現出那人的身份名字。

  「辛慕遠?」

  辛慕遠疑惑道:「怎麼突然這麼吃驚?我嚇到你了?」

  「沒……」這張臉的確是前一世辛慕遠的樣子,他著一身白衫,相貌俊雅非常,比之華麗的紫金霄,獨有一種翩然成仙的灑脫和慨然。

  虞滄瀾環顧四周,他此刻正坐在白衫弟子學院外的錦鯉池邊,腳下的鵝卵石光滑地反射著溫和的日光,映出一片波光粼粼。

  錦鯉探出頭來,啄食著池面上的食物。

  腳腕忽然一痛,虞滄瀾倒吸一口涼氣,辛慕遠道:「禁林危險,你去采的又是只會長在懸崖邊緣的烈陽果,更是危險。我來幫你上藥吧?」

  虞滄瀾向後縮了縮,搖頭道:「不必了,我沒事。」

  辛慕遠微微蹙眉,將藥瓶塞給虞滄瀾:「那你收好這瓶藥,萬一以後能用到。」他頓了頓,又笑了起來,道,「但願不會被用到。」

  虞滄瀾低頭不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劍獨鍾面前可以做到舌燦蓮花,但在其他人面前卻總是開不了口,不是他真的開不了口,而是他不願開口。尤其是在辛慕遠面前,辛慕遠的黑眸之中藏著的情緒太過炙熱,炙熱到讓他會有些茫然無措,便只能主動避開。

  見虞滄瀾沒收下藥瓶,辛慕遠嘆息一聲,將藥瓶放在他身邊,隨後轉身離去。

  春風乍過,送來一陣梅花香氣。

  白衫弟子的院落之中種著一棵巨大的紅梅花。

  每到梅花開的季節,篷蓋俱是鮮豔紅梅,飄零一地落花,夾雜著令人心搖神蕩的香氣。

  虞滄瀾突然想了起來,第一次入玄光陰的夢時所看到的場景。

  在他坐在錦鯉池之前,他去劍獨鍾的院落,將他好不容易從禁林裡摘下來的朱果給他吃,腳踝上的傷便是那時候弄的。在上回的夢裡,他不記得手中的藥瓶是從何而來,原來是辛慕遠給他的。

  眼前刮起溫柔的風,虞滄瀾眨了眨眼,眼前畫面扭轉變化,無涯廣場上聚滿了人。

  無涯廣場的太極圖上,兩人分站陰魚與陽魚,劍氣呼嘯間勝負眨眼已經分曉。

  齊氏少主抱劍哭嚎而去,虞滄瀾從樹上跳了下來,險些崴了腳,幸好被人穩穩扶住,抬頭一看,又是辛慕遠。

  辛慕遠聲音輕柔,混沌了日月陰陽:「上回給你的藥還好用嗎……」

  越來越遠,越來越單薄。

  原來這些零碎的回憶之中都有辛慕遠的身影。

  只是他將有關辛慕遠的所有一切全都忘了。

  如今殘魂歸位,他所有的一切都想了起來。

  蒼茫天地之中,虞滄瀾如飄搖的一葉小舟獨行在波濤不興的水面上。

  他隱約聽見有個人在柔聲同他說話。

  溫和聲音漾在春風裡,夾著桃花甜甜的香氣。

  虞滄瀾睜開眼睛,原以為是辛慕遠,卻見是劍獨鍾。

  他被劍獨鍾抱在懷裡,那人略有些冷的指尖輕柔地撫摸著虞滄瀾的臉,撫過他的眉眼,撫過他的嘴唇。

  他感覺十分溫暖,又十分安心。

  劍獨鍾低下頭,輕輕吻著他的嘴唇。

  他沉著呼吸,額頭抵在虞滄瀾的額頭上,一下又一下地喘息,溫熱的氣息噗在虞滄瀾的嘴唇上,跟方才的吻一樣溫柔。

  「我也可以同他那樣說話,」劍獨鍾的聲音喑啞,與往日孤傲完全不同,「你別生我的氣,也別離開我。」

  虞滄瀾疑惑地看著他的金豹瞳。

  這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瞳仁,是上天的恩賜,是他貴為劍氏少主的象徵。

  「我沒有不在乎你,」劍獨鍾柔聲道,「我只是一想到你便覺著自己的一切彷彿都變得不受控制。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像辛慕遠一樣同你溫柔講話,就像是現在這樣。」

  虞滄瀾低垂著頭,心臟咚咚咚地快速跳動著,他什麼時候見過劍獨鍾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就好像他都不是他了。

  「怎麼突然要和辛慕遠做比較了?」虞滄瀾輕輕按著他的眉頭,劍獨鍾哪怕盡力做成溫柔的樣子,劍眉依然蹙在一起,兒時見他時也是這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如今年歲漸長,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平日裡不苟言笑,平添冷漠刻薄。

  他閒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替他揉平這道紋路,免得他總是像是藏著無窮無盡的愁苦。

  一道冷風灌入,虞滄瀾打了個冷顫,眼角被火光燙紅了,他感覺被人更緊地抱在懷裡,這時才意識到他此刻正在一個漆黑的山洞中。

  外面呼嘯刮著風雪,冷意從四面八方灌了進來。

  劍獨鍾壓了壓他下頜邊的大氅,取了乾糧和剛溫的水餵虞滄瀾吃下,隨後又將他被風雪打濕的發一根根理順好。

  虞滄瀾問道:「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劍獨鍾的手微微用力,道:「方才道魔之爭,你為了護住我暴露了魔修的身份。」

  虞滄瀾怔住,不由抓緊大氅,低聲問:「你……知道我是魔修了?」

  少年人靜靜看他,金豹瞳內倒映著虞滄瀾茫然無措的影子,他搖了搖頭:「我早就知道你是魔修。」

  「那你……」

  劍獨鍾敏銳地抓到了什麼,他握住虞滄瀾的手,哈出熱氣後窩在心口,低聲道:「我以前那樣待你,不是我不喜歡你。」

  虞滄瀾呼吸一滯。

  劍獨鍾道:「我第一回見你便日日想你,從那時候我就知道,若是我選擇了你,我離無上劍道便遠了。」

  虞滄瀾想抽出手,但被劍獨鐘拉得緊緊的,他紅著臉呵斥道:「你怎麼突然說這些話了?我……」

  「你不要選擇辛慕遠,」劍獨鍾聲音裡帶著不自信,「哪怕他對你好,你也不要選擇他。我也可以對你好。」

  劍獨鍾呼吸沉重,喘息灼熱,虞滄瀾抬手一摸,他額頭一片滾燙,一向清明的金豹瞳裡夾著幾分迷茫。

  他閉了閉眼,纖長的睫毛低垂著,細密得像是把刷子,此刻竟是有幾分楚楚可憐。

  虞滄瀾嚥了口口水,道:「你發燒了。」

  「無妨。」劍獨鍾低聲喃喃,靠在他肩膀上,虞滄瀾抱著他,這才發現他腰腹部竟是中了劍傷,鮮血已經止住,但就染紅的衣袍來看,那道傷痕定然不淺。

  難怪都發燒了。

  虞滄瀾想要推開他,替他好好看看傷口,劍獨鍾卻死死抱著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開。

  虞滄瀾嘆息一聲,便任由他抱著。

  忽然傳來細碎聲響,虞滄瀾抬頭一看,竟是看到一個人影逆著光從山洞口走了進來,他身體緊繃,待那人走到火光之下,虞滄瀾才看清,進來的是辛慕遠。

  辛慕遠渾身披著一層薄薄的血,嘴唇被凍得蒼白,他微微一笑,開口時嗓音嘶啞了一瞬,他偏過頭低聲咳了咳,這才喑啞道:「我已經在外面布好虛幻陣法了,他們短時間內找不到這裡,你……」他將外套脫了,披在虞滄瀾肩頭,衣服上還沾著冰冷的雪,貼到虞滄瀾臉上時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辛慕遠眸子一沉,將外套抖了抖,用所剩無幾的內力將外裳烘乾。

  虞滄瀾道:「你穿就好,我不冷。」

  辛慕遠的側臉被火光攏出一片陰影,眉眼上結了一層冰霜。

  他笑了笑,「嗯」了一聲,將手中方烘得溫暖的衣服放在虞滄瀾手冊一旁:「你若是冷了,便穿上。」

  虞滄瀾搖了搖頭,辛慕遠忽然道:「劍獨鍾中了劍傷,傷口上有李氏的毒,若是不在三日內解毒,他保不住性命。」

  「當真?」虞滄瀾去抓劍獨鍾的衣服,仍是被劍獨鍾死死握住,他不肯放手讓虞滄瀾查看。

  虞滄瀾有些急了,低聲哄道:「傻子,你讓我看下你的傷。」

  「無礙……」劍獨鍾燒得糊塗了,嘴裡發出細碎的呻吟。

  辛慕遠眼神一暗,道:「現在外面亂了套,有人認出了你體內的魔元,知道你不僅僅是魔修,更是魔尊之子。他們都要抓你,若是你被抓住,你必死無疑。」

  「我自是不能讓劍獨鍾死。」虞滄瀾果決道,「我要將他送回去。」

  「那你呢?」辛慕遠微怒,「你的命就不要了?」

  「我的?」虞滄瀾咬牙道,「他們知道我體內有魔元不會輕易殺我,定然會想辦法煉化魔元……」

  「可那會讓你生不如死!」辛慕遠聲音陡然拔高,完全沒了平日的儀態,他蹙眉凝重地看著虞滄瀾,「你不該為劍獨鍾而活,更不該為他而死。」

  「為什麼不該?」虞滄瀾反問,「他可以為我而生,為我而死,我為什麼不該?」

  辛慕遠靜靜地看著虞滄瀾,那雙漆黑的瞳仁裡又充滿了虞滄瀾不懂的情緒。 

  他別開視線,長嘆一聲,道:「我們都冷靜一點。你與劍獨鍾……」他唇角繃得很緊,「我有一個辦法,你姑且一聽。」

  虞滄瀾看他,辛慕遠低沉著眸子,黑眸裡跳動著一束紅色的光,他看不太清楚那光究竟是火光映出來的還是些什麼別的東西。

  「什麼辦法?」虞滄瀾呼吸放緩。

  「無論劍獨鍾如何離經叛道,他都是劍氏獨子,劍氏在正道修者之中德高望重,想必會看在劍氏的面子上給他機會。我放出消息,讓劍氏的人帶走劍獨鍾,他便有機會解了身上的毒。」辛慕遠緩聲勸慰道,「而你,我帶你一同離開,將你安頓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再回去。」

  「我不放心他。」虞滄瀾道。

  「他無需你多憂心,」辛慕遠說話時沉穩,令人心神安定,「他唯一做過的,能夠令正道修者問罪的便是帶你逃出劍氏,現下他主動折返,我們再在他身上留下被魔修攻擊的痕跡,想必那些修者不會為難他。」 

  虞滄瀾垂眸不語,心中不願,卻不得不承認,辛慕遠所說之法的確是眼下的最佳方案。

  劍氏少主劍獨鍾一時受魔修蠱惑,將人救出,隨後遭遇魔修反咬一口,受傷慘重。

  他甚至可以想像這件事情會被如何編排。

  若是這麼做了,日後,他與劍獨鍾當真是勢不兩立。

  劍獨鍾是劍氏少主,正道棟樑,而他是魔修之子,罪無可赦。

  若是不這樣,那將劍獨鍾拉入他的深淵,最重要的是,劍獨鍾身上毒又如何能解?

  虞滄瀾低頭去看劍獨鍾的模樣,他甦醒過後,劍獨鍾便陷入了沉睡,他燒得厲害,肌膚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透了出來,熨帖在虞滄瀾掌心。

  他側過頭,挑了個角度去看劍獨鍾腰腹部的傷口,悠長一聲嘆息:「好,我答應你。」

  他也不能真的同辛慕遠一起走。

  辛慕遠出身辛氏名門,亦是一等一的豪門氏族,背負著正道匡扶正義的大業,不該蹉跎在他的身上。

  虞滄瀾打算,待這幾日騙過辛慕遠,叫他放心,他便尋個僻靜地方隱居。

  魔修便該有魔修的樣子。

  他亦不會再與劍獨鍾見面。

  虞滄瀾低下頭,在劍獨鍾額頭輕輕落吻。

  不遠處,辛慕遠坐在冰冷石塊上,眼神晦暗難辨。

  次日,虞滄瀾睜開眼睛,劍獨鍾渾身綿軟無力地窩在他的懷裡,身上的熱度退去了大半,喘息聲也平復下來。

  虞滄瀾看他腹部傷口,緊緻腰腹上束著一圈布條,勒住了他的傷口。

  他手掌撫在傷口上,注入真氣。

  辛慕遠按了他的手:「若是他醒了,定不會讓你離開。」

  虞滄瀾心中不捨,伸手仔細描畫劍獨鍾眉眼。

  辛慕遠低聲道:「我已經發信出去,不出一日,劍氏就會派人來救他。我們不宜久留,早些出發吧。」他微微一笑,道,「昨夜我想,咱們可以先去宛州,那裡地廣人稀,興許可以找個方便的地方。」

  「宛州?」虞滄瀾沒想到辛慕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知道你覺著宛州遙遠,但眼下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虞滄瀾心想總歸要甩開辛慕遠,去哪裡都沒有大礙。

  虞滄瀾在劍獨鍾傷口上留下了一團不輕不重的魔氣,又稍微佈置了下山洞,在洞口設下禁制,這才步出山洞。

  外頭一片蕭條,一隻手按在他的肩頭,辛慕遠柔聲道:「我們走吧,滄瀾。同我在一處,我定能比劍獨鍾將你照顧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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