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父母離婚

　　三美的生活慢悠悠的過著，但楊家和趙家的戰爭從八五年的歲末持續到八六年的年終才告一段落。剛開始，楊大新提著東西看了趙秀梅兩次，想把她哄回家。趙秀梅堅定不移的駐紮在自己娘家，藉口是娘家兩個妹妹前後腳出嫁，忙不過來。楊大新怕趙秀梅的肚子大了有人告他，想提前把孩子打掉。但競爭鎮小學校長失敗後，他的耐心沒了。

　　事情的起因是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楊大新在回村的路上被人蒙頭打了一頓，打完了還說揍他一頓是讓他長長記性，回家好好過日子。鼻青臉腫的楊大新在家裡修養了幾天，最後把這件事情扣在老丈人身上。這口氣還沒出來，在拜訪鎮長的時候，被隱晦的提到有人寫信舉報他，這對他的校長競爭很不利。這封舉報信要落實了，楊大新別說當校長，當普通老師都不可能，這對一心往上爬的楊大新是個致命的打擊。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一心拉著趙秀梅去醫院引產。

　　趙秀梅扯著架子不去，大舅夫妻在邊上勸，最後趙家提出條件，孩子不要可以，但楊大新要立下保證不離婚。楊大新簽字當天到醫院做了手術，下了手術臺，趙秀梅嚎啕大哭，罵楊大新喪良心，為個升官不要兒子，並阻咒他當不上校長。楊大新達到了目的，以為舉報信的事情翻篇了，但最終小學校長不是他。失落的楊大新去感謝鎮長的照顧，人家告訴楊大新，後來又有了舉報信，裡面有趙秀梅流產手術的原件。

　　楊大新回到家，問趙秀梅要手術單據，趙秀梅冷笑著橫了他一眼，惡狠狠的說：「扔了，怎麼，當不成副校長又想要兒子了，楊大新，你就是個沒兒子的絕戶命。」楊大新什麼話也沒說，也不用趙秀梅收拾東西，直接推著搡著把她攆回娘家，並提出離婚。

　　大舅問明白了原因，跟楊大新保證絕對能找到單據以證清白。趙秀梅慌了，單據的確找不到了，她沒了兒子心裡難受，隨手扔了也是有的，哪裡想到會影響楊大新的前途。

　　這次趙秀梅理虧，從老丈人到舅子輪番的給他陪不是。楊大新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婚，這次他是破釜沉舟了。趙秀梅怕了，堅持不離，在柳花泊賴著。

　　直到接到法院的傳票，趙秀梅才徹底絕望。這次她很痛快，孩子她領了二美，一美和三美跟著楊大新，另外楊大新給趙秀梅兩百塊錢作為補償。趙秀梅帶著陪嫁的箱子回到了娘家，二美拉扯著楊大新的腿哭，但大人的事情小孩怎麼可能管的了呢。

　　夫妻倆領完離婚證，三美正好放暑假。等快開學的時候，三美跟楊大新說，她要跳一級讀五年級。楊大新心情很不好，罵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三美什麼話也沒說，就拿著黑眼珠瞪他。楊大新拿出五年級的考試題跟她說，要是一個題答不出來，就等著被揍個屁股開花。

　　三美的考試結果讓楊大新吃驚，五年級的題也會做。這讓楊大新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模樣，看著三美說：「沒想到我們家竟然能出個天才，你要再跳級就能考少年班了。行，開學就讓你上五年級，你爸這個柳花泊的校長說話還是有用的。」

　　就在三美以為生活重歸平靜的時候，楊大新離婚的後遺症顯出巨大的破壞力。離婚後的趙秀梅實名舉報楊大新和王美容亂搞男女關係，楊大新不配為人師表，王美容作為村幹部違反幹部紀律，破壞別人的夫妻關係。隨著舉報信一起寄出去的是楊大新和王美容在寧縣逛商場的照片，照片上兩人有說有笑，態度曖昧。舉報信分別寄給了教委，鎮長，和村委會。如果鎮裡不管，她趙秀梅就舉報到縣裡市裡。

　　這下不只柳花泊炸了鍋，在整個汶水鎮都是個大新聞，整個鎮的氣氛被那些農忙過後沒事幹的婆娘炒的要沸騰了。鎮裡專門開了兩次擴大會議解決這件事。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王美容被免去柳花泊村委委員的職務，剝奪黨員的稱號。楊大新被免去柳花泊小學校長的職務，調到武家窪小學做老師。武家窪在汶水鎮相鄰的安鎮，是個山區小學，村子小且窮，一年考不上一個初中，去了這裡基本是流放狀態了。

　　楊大新在眾人看笑話的目光中遠走他鄉，他調走後半年才回一次家。他把一美從汶水鎮調到了安鎮，這次不是重點班。

　　家裡只剩下了楊奶奶和三美兩個人，楊大新把桑地轉出去，只留了五畝糧田種糧食吃。農忙的時候，楊大新回來幹。平常有點小活，楊奶奶去地裡收拾一下。家裡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楊奶奶請了最好的神婆，轉悠半天讓楊奶奶常做好事，積了很多福氣，家裡人也承受她的蔭萌，做什麼事情都順利。但是家裡人要是動了不該動的念想，福氣就會耗光。她送給楊奶奶一本小小的佛經，讓她沒事就念念經度化一下，給家裡人積福。楊奶奶想到那個沒見面的孫子，心裡難受，按照神婆的指點在家裡建了一個佛龕，每天晚上就在家裡摸著黑念經。楊奶奶不識字，三美背下來再教她，薄薄的一本地藏經沒幾天就背下來了。老太太記性不好，經常想起前面忘了後面，三美一天念的經比老太太都多。

　　楊大新被打擊的顧不上三美的成績，她沒有補課待遇，唯一有點用的是從一美傳給柳順又傳給柳濤的複習題。柳濤第一年沒有考上初中，第二年就等著三美給背題呢。這下楊大新人都走了，他和哥哥柳順在學習上都沒什麼天分，也不想像柳順那樣去當兵。對於考初中也是王芳讓他考他就考，很有點柳老頭無為而治的意思。

　　自從楊大新走後，三美不經常去找柳老頭了，放了學就在家圍著奶奶轉，奶奶做飯她燒火，奶奶念經她幫腔，一老一小的生活倒也安逸。柳順和柳濤經常會來看她，帶著些柳老頭做的好玩的東西。柳順在學校交了很多朋友，一會就讓人叫走了，柳濤很能坐得住，陪著三美做作業什麼的。

　　三美是跳級上五年級，年齡比柳濤小5.6歲，但論到學習，柳濤還是不如三美。王芳覺得很可惜，經常跟柳培東念叨，要是三美跟著沈旗雲走了就好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爹不親娘不愛的，看著可憐。那麼聰明的孩子，要是在個好人家不知道怎麼疼呢。有次她說這話的時候被阮老太太聽到了，老太太很看的開，說「什麼孩什麼命，三美這孩子沒父母緣，但說不定有大出息，看那眼睛就知道不是大了不是好惹的，心冷的很，再加上那聰明勁，嘖嘖」。王芳湊著跟老太太說話，「我也覺得三美聰明，你看柳順，光小學讀了六年，還是三美背著題把他送進初中的，柳濤也是個二進宮，人家三美小學讀三年就畢業了，說不定楊大新家祖墳上冒煙出個大學生呢。」阮老太太跟著搭話：「真出個大學生也不是三美，看楊大新那寶貝樣，一美還差不多。上學那麼花錢，一美又在前面，三美上個初中就不錯了。」王芳笑著扭頭跟柳培東說「哎，要不我們領了三美養算了，咱家也出個大學生。」柳培東笑了，「就楊大新那小氣勁，你跟他提一句他得把你攆出來」，說著一家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