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認識的柳順

　　三美回學校的時候，帶著顧爸爸給顧南陽的東西。顧南陽躺床上一整天沒起，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不高興。楚雁楓耍著寶哄顧南陽吃東西，三美拿出一份帶來的魚丸和糍粑飯，裝到個鐵皮缸子裡，

　　「五姐，趕緊起來吃，我特意給你買的，還熱乎著呢。」

　　顧南陽本來不想吃，但餓了一天看見喜歡吃的，忍不住接過來動筷子。楚雁楓很高興，「哎呀，老八，還是你有辦法，我這巧克力都放她鼻子上半天了也沒反應。」

　　「那你放我鼻子上吧，我有反應，在樓下都聞到巧克力的香味了，我是跑著上來的。」三美湊著跟楚雁楓說笑話，怕有人看著顧南陽不好意思吃。

　　吃完喝完，三美拉著她去操場跑步鍛煉，

　　「五姐，你爸今天又請我吃飯了，就我們倆人。」

　　「恩」顧南陽情緒不高，

　　「回來的時候還給你帶了東西，等沒人的時候我給你，先聲明我沒打開看。那飯也是你爸讓我給你帶的。」

　　「嗯」

　　「今天和你爸聊得很開心，你爸人不錯。」

　　「是嗎，我爸說話你能聽懂？」

　　「連蒙帶猜的，聽個差不多。」

　　「老八，我媽不是親的。」

　　「看出來了，親媽哪會這麼假。我覺得你要求也不要太高，你又不是她生的，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我看見他們就煩。」

　　「煩不煩的他們都在那站著，你當看不見他們就行。你爸可是親生的，我看他挺疼你，我說你好話的時候，他別提多高興了。」三美看顧南陽的表情有些鬆動，趕緊加一把火，「他是不放心你才來的，北京城這麼大，我來了一年多了坐車都掉向。明天帶你爸爸出去轉轉，看看我們偉大的首都。」

　　「有什麼好看的，灰突突的，一個水池子就叫北海。」

　　「不願意出去，就領著你爸在我們可愛的母校轉一圈，好不容易考上這學校，可得好好顯擺一下，我看你那倆弟弟可沒你這麼高實力。」

　　「那是。我是德智體全面發展，普通人做不到。」顧南陽毫不客氣的在自己臉上貼金。

　　「如果能在北門吃個咱北郵的特產肉夾饃就更完美了。」

　　「你也就這點見識了。」

　　第二天，三美上完課回宿舍的時候，向曼嬌媚的跟大家說碰到顧南陽家裡來人了。

　　有了這次交集，她和顧南陽的關係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要說夏青與人保持距離是看的見的，顧南陽與人保持距離是看不見的。她的嘴很緊，對自己的家庭諱莫如深。三美也對別人的隱私不感興趣，誰沒點秘密啊。

　　顧南陽對楊三美明顯親近很多，她的實話聽得三美很無奈。顧南陽覺得三美的審美觀很怪異，喜歡不突出性別特徵的衣服，這樣不顯線條。她建議三美買些緊身的衣服穿會讓人眼前一亮。

　　三美對此表示懷疑，如果楚雁楓給她這些建議她會覺得有權威的多。顧南陽自己一頭短髮，天天穿運動服，實在看不出她對時尚有什麼深刻的理解。顧南陽對三美懷疑的眼神非常憤慨，說自己的短髮是個性，走的是運動風，還拉著三美到後門一條街非要給她買條緊身牛仔褲以證明自己眼光卓越。

　　緊身的牛仔褲是買了，三美也穿了，但三美身上肉太多，穿上緊身衣服動一動就顫，把宿舍的人笑的不行。顧南陽捂著臉，聲討三美，

　　「楊三美同學，你一天吃多少東西啊，我記得以前你沒這麼胖的。」

　　「我是賊胖，肉都長身上了。」三美被笑的有些尷尬。

　　「你要跟我運動減肥，我可不能讓你砸了我的牌子。」顧南陽發狠。

　　從那以後，她領著三美早上晚上的加餐訓練，天天監督三美的食量，還說等寒假的時候她要回家學套針灸減肥法來拿三美做實驗。

　　三美覺得自己再胖下去實在是不能見人了，有意識的進行控制，不像以前那麼胡吃海塞。不過減肥的過程真是痛苦啊，沒辦法，她又撿起了自己的最愛猥瑣的做建模以轉移注意力，並在自己那幾隻虧得一塌糊塗的股票上實踐。

　　過了國慶日沒多久，柳順拿著他找的資料給三美送來，他已經辦好了明年考軍校的名額，就等著試最後一次。

　　三美的生活終於有點新鮮元素，她很興奮，讓柳順給她半個月時間，她先看一遍，把考試範圍和內容做到自己心裡有數後開始輔導。

　　找到生活目標的三美每天不見人影，在柳濤第二次來的時候，三美給了他幾個初中的題目讓他做做，好摸清楚柳順的學習水準。

　　結果慘不忍睹，三美對著那張差不多空白的試卷不禁眼前一黑，建議從現在開始自己就要開始給柳順補課，他基礎實在太差，比柳濤還不如。

　　柳順對自己的信心實在是不足，看三美那麼上心怕結果不如意打擊她，跟她說考不上也沒關係。三美瞪著柳順，兇狠的對他說，

　　「你即使是頭豬我也要讓你變成指揮學院的豬再宰了吃肉，放心，我不會讓你砸了我的牌子的。我可是柳花泊全體村民的偶像，你這麼說是看不起我。聽我的，不會比讓柳濤考高中更難。」

　　實際上柳順學書本上的東西還不如柳濤快，原本柳順一個星期找三美輔導一次。但他是屬老鼠的，落爪就忘。三美懷疑他在其他的時間根本沒把學習放心上，

　　「這樣不行，順哥，你這樣複習的話再考三年也考不上。」

　　「我已經工作了，雜事多，那裡有那麼充足的時間複習啊。」

　　「哥，你想不想考，先想清楚。我弄這個挺費時間的，只靠我剃頭挑子一頭熱這事成不了。」柳順畢竟是在部隊這種環境中待了五六年，人都變成老油條了，真讓他聽三美的安排，一時半會還不行。

　　「三兒，哥最近的確時間不多，忙的很。」

　　「你忙什麼，談戀愛還是拍馬屁？」

　　「操，大學生說話就是不一樣，一針見血。」柳順摸摸頭，有點害羞地跟三美說，「三兒，哥最近看上個女孩，這不正追著呢。」

　　「哦，我能見見不，上次那西瓜西施可弄得你媽不怎麼高興。」

　　「提這個幹啥，真是，沒譜的事。行，有機會給你見見。」

　　「你看著辦吧，我看你考這個軍校又得砸褂。」三美說了個肥縣土語。

　　「給哥兩個月時間，我把那女孩搞定，回頭再專心複習。」柳順雄心萬丈。

　　三美也沒辦法，牛不飲水強摁頭這種事情不會有好結果。她先把該準備的準備好，聽天由命吧。

　　沒過多久，柳濤給她寄來了一張很誇張的匯款單，之後還附帶一封信，說柳順的事情就麻煩她費心了，錢有一半是家裡人的意思。

　　三美覺得自己壓力很大，同樣的事情收錢和不收錢可不一樣。她取出一半錢，又給柳濤還回去，寫信說自己肯定盡力，錢就不用了。

　　柳培東專門打過一個電話，讓三美一定要把錢收下，都是一個村的，他把三美當女兒看，即使沒有柳順的事情，給她點生活費也是應該的，讓她不要見外。

　　沒過幾天，那筆錢兜了個圈子又回來了，這次的數目更多一些。三美沒辦法，只能是對柳順的事情更上心一些。

　　柳順和三美約好了日子，每個週六來三美學校複習。本來約好是兩點半，沒想到柳順遲到了。等到了快五點的時候，三美才看到柳順穿著便裝，打扮的精精神神的來找三美。

　　「三兒，走，讓你見識見識北京城的繁華。」三美看他那燒包的樣子，皺著鼻子跟著走。

　　柳順開了一輛軍牌的車，他先把三美載到一個大商場裡，讓三美挑幾件時髦的穿。三美猜自己這身打扮可能有點土，柳順怕她丟面子。

　　既然他願意當冤大頭，三美也不客氣，直接挑商場裡最貴買，看柳順肉疼不。

　　沒想到這順哥眼睛眨都不眨，付了款讓三美換上衣服。三美覺得柳順陌生的都快認不出了，愈發仔細的觀察他。

　　兩個人來到北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柳順熟門熟路地帶著她進了一個門上畫著瑪麗蓮夢露頭像的酒吧。穿過一個走廊後，震耳欲聾的音樂撲面而來，把三美嚇了一跳。柳順拉著她的手，遊刃有餘的穿過人群，來到一個卡座上，一看就是經常來這裡的老手。

　　卡座是半開放的，裡邊已經坐著五六個人，有男有女，看的出來是跳累了正歇著。看到柳順進來，有個留長髮、長指甲長鬍子的男的喊他，「順子，去弄點酒來，記陳哥的帳。」

　　三美注意到他的長指甲是因為此人架著蘭花指抽煙，一邊抽一邊還作出迷離樣，把三美噁心的不行。

　　「少爺，您等等行不，讓我喘口氣。來，三美，給你認識一下。」

　　三美現在自動進入百毒不侵模式，木著臉跟這幾位打招呼，人太多，他們姓誰名誰都沒記住，她也懶得記。自己找個陰暗的角落，弄點吃的裝木頭人。柳順剛開始還陪著她聊天，但環境太嘈雜，說什麼話都要扯著脖子喊，三美覺得沒意思，攆著柳順出去玩。

　　那個「蘭花指」遞給她一瓶啤酒，三美看都沒看放桌子上，

　　「姑娘，是順子什麼人哪。」

　　「妹妹」

　　「在哪個飯館打工啊」，要不說「蘭花指」討人厭，三美都想一巴掌呼他臉上，壓抑著心裡的不舒服保持沉默，那小子還沒完，

　　「知道今天誰來不？」蘭花指的臉都要貼上來了，三美毫不客氣的用手推開他，

　　「想啊，今天就是來看人的。」

　　「呵，行，今天本少爺可有樂子瞧了。」

　　三美懷疑這人嗑藥了，說話有些倒三不著倆，看著也不像喝醉的樣子。

　　「會跳舞不？」這個卡座的人都去玩了，「蘭花指」頭轉了一圈，沒發現目標，繼續湊著和三美說話。

　　「不會。」

　　「想學不，哥可以教你，包教包會。」「蘭花指」也不知道想起什麼來了，神經兮兮的笑個不停。

　　「不想學，沒興趣。」三美懶得搭理他

　　「不跳舞，不喝酒，你來幹啥啊？」

　　「柳順領我來見見她的女朋友」

　　「順子的女朋友，誰啊，我怎麼不知道。」蘭花指眼睛亮了，好像聽到一個好玩的事情。三美的心一沉，不會是柳順單戀吧。

　　「陳國慶，慶哥，來這裡坐，問你點事情。」卡座裡來了個人，蘭花指趕忙站起來招呼他。那人走到卡座的中間位置坐下，沒理「蘭花指」。

　　「蘭花指」倒是屁顛屁顛的在他旁邊坐下，給他遞水遞煙的，手上不閒著嘴上也不閒著，三美猜他在打聽柳順女朋友的事情。

　　沒一會，男男女女好幾個人都圍過來了，繞著那個陳國慶打轉轉。三美躲在角落裡嗑瓜子，看著這光怪陸離的人們。

　　又等了一會，柳順和一個穿著很大膽畫著濃妝的姑娘一塊進來。那姑娘本來很不高興，但看到陳國慶後臉色緩和下來，緊走幾步坐在陳國慶身邊。

　　柳濤找到角落裡的三美，拿了瓶水坐到她身邊。三美看了一眼這個有點認不出面目的大哥，接過水喝了口，沒做聲。

　　柳濤也有些沉默，不過這種場合永遠少不了暖場子的人，沒一會一個穿花襯衫的男的開始招呼其他人出去跳舞，氣氛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和柳順一塊來的那姑娘去蹦迪去了，柳濤有些坐不住，輕聲問三美會跳舞不，他可以教教，三美搖頭，讓她自己去玩。

　　柳濤跳著舞慢慢接近那姑娘，三美想著，順哥不會就看上這麼個貨色吧，這姑娘能給柳濤生孩子還是能下地幹活守家業啊。

　　一支曲子過後，那姑娘跳開心了，大紅唇裂的兩頭都看不到邊，支使著柳順幹著幹那。柳順跟個狗腿子似的進進出出，讓旁邊看著的三美覺得難受。

　　「蘭花指」好像是專門找人不自在，在音樂正在接續，舞廳比較安靜的時候，打雞血似的衝柳順喊，

　　「柳順，聽說你有女朋友了，誰啊，不會是秀美吧。哈哈.......，那可好玩了，以後順子你們家可要裝個大炕，我們提著啤酒到你們家炕頭找秀美聚會去，到時候可不能不歡迎啊。」

　　卡座的人都愣住了，「蘭花指」說的這麼惡毒，大家都不知怎麼反應。中間做的陳國慶的臉很不好看，柳順很尷尬，

　　「許廣博，你瞎說什麼啊，哪有這麼回事。」

　　「怎麼是瞎說，今兒晚上就看你圍著秀美轉了，不是還帶家裡妹妹來看嫂子麼？秀美，跟你未來的小姑子打個招呼。」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看著熱鬧不想離開，那便秘般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憋的不清。

　　柳濤很緊張的看著秀美，「秀美，別聽許廣博胡說，他那人說話就沒靠譜過。」

　　陳秀美倒是很鎮定，她點了根煙夾手上，「他當然是胡說，想給我介紹男朋友也要找個靠譜點的，石堯那樣的就挺不錯。順子哥就算了，我可忍受不了天天聽那滿嘴的土坷垃味的方言。哈，是不是，順子哥。」

　　陳國慶摁著她的頭讓她閉嘴，還安撫柳順，「順子，秀美年齡小，說話衝，你別在意。」

　　柳順臊的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擱，但陳國慶可能是有什麼地方能壓著他，讓他不得不客氣，「不會，不會，童言無忌，呵呵.......」

　　大家其他人看夠了熱鬧，找著藉口一個個的進了舞池。陳秀美跟陳國慶嘀嘀咕咕的說話，「蘭花指」掐著煙眯著眼樂，柳順的手捏的死緊。

　　三美站起來，鬆鬆骨頭，今天穿的衣服緊的讓人難受。她走到「蘭花指」跟前，跟他說，

　　「這位少爺，站起來說話行不？」

　　「吆，順子的妹妹有脾氣啊，我喜歡。」他扶著沙發背要站起來。

　　「恩，我們農村人都不太會說話，有些事情喜歡做了再說。」

　　「好啊，你想怎麼做，哥讓你兩招。」

　　三美腦子忽然轉了個彎，她行了個顧南陽教他的挑戰禮，

　　「我練得是南拳，請您指教，我們點到為止。」

　　這下一直坐著的陳國慶都站起來了，旁邊的柳順拉著三美，

　　「三兒，你會什麼南拳，趕緊跟我回去。」

　　「順哥，我看你眼光也就那樣，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管不了。可這位少爺挑事侮辱人可不行。」對著那「蘭花指」，「請」

　　實際上三美就會一招擒拿手，是顧南陽為了防流氓交給三美的，沒想到在這用上了。她看著許廣博那瘦弱的小身板，心想就憑姑奶奶這身肉也能把他壓個半死，何況自己還會一招。

　　那蘭花指被三美架在半空，有些虛張聲勢，

　　「怕你，來吧。」

　　他還沒擺好姿勢，三美已經撲上去了，借著身體的衝量一下就把「蘭花指」灌地上。不過那小子別看瘦，還是有把子力氣，掙扎著就要反擊。三美也不管招式不招式了，別過他的胳膊膝蓋摁住，看他還動，手上一使勁，找到他脖子的穴位死緊一捏，那「蘭花指」「嗷」一嗓子叫起來了，勁一下就卸了。三美心想，老娘真是心地好，打你一頓還幫你鬆鬆骨，就當買一送一，讓你佔便宜了。

　　三美也沒戀戰，立刻站起來一鞠躬，「承讓。」

　　那「蘭花指」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按住脖子，也不知是疼的還是爽的。紮煞著手指著三美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三美占了便宜，嘴上很謙虛，

　　「都是武林中人，咱們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