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當三美提著給顧南陽準備的小炒回宿舍的時候，看到她留的一張便條，說要跟一塊打籃球的吃飯，讓三美不要等她，她自己回宿舍。

　　三美心想這次便宜自己了，直接把那個小炒晚上加餐。宿舍裡沒有其他人，三美覺得有些孤單，這種感覺很長時間沒有了。她的脾氣越來越隨和，同時對未來的生活更加迷茫。

　　跟同學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人來人往，雖然偶爾有些小矛盾，但總歸是一種熱鬧，本來打算一個人默默的過完一輩子的三美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被別人需要著，雖然累點，但總歸會給人一個念想，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但她實在是被上輩子的身邊人磨平了熱情與耐心，任何東西都抵不過歲月，宿舍這些人如果不是生活四年，自己是不是也這麼戀戀不捨呢。

　　她在心裡搖搖頭，三美否定了這個可能，宿舍幾個人現在是沒有利益糾葛才讓人感覺不錯，如果真有實際的利益矛盾，這種表面的和睦肯定會被另一種景象代替。

　　三美越想越覺得有理，不禁思量趙仲春跟自己提過的事情。趙仲春在一個大家族裡生活，他的爺爺有三個兒子，每個兒子又有兩個孩子。爸爸和兩個叔叔的工作都不好，尤其是他三叔，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了，她三嬸正在鬧離婚。

　　趙仲春的爺爺是個老革命，現在離休在家。幾個兄弟都眼巴巴盯著老爺子那點工資。老頭也是個愛操心的人，這麼多兒子不分家，全都擠在一起。老爺子每天提著菜籃子買菜，兒子媳婦交生活費。

　　趙仲春的表哥表姐都早早的畢業工作，就她一個人考上名牌大學。爺爺很高興，毫不猶豫的拿出學費和生活費。叔叔嬸嬸很有意見，認為自己孩子吃虧了，趙仲春想自已把學費掙出來，或者掙一部分。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三美穿的像個土八路，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很落後的款式，宿舍的人都以為她家裡很困難，很同情她。趙仲春當時和她的關係一般，與李素雲和楚雁楓的關係比較好。

　　但當看到三美經常能接到匯款單的時候，以為她扮豬吃老虎。有一次，她在圖書館碰到三美整理高中的複習資料，得知她靠這個賺學費時，她很好奇。在期末考試後，她找到三美，說了家裡的困難，問三美能不能分點活給她。

　　三美很猶豫，起初她是想幫助這位同學的，但趙仲春可不是柳濤，知根知底。雖然在一個宿舍，但要說到瞭解，她還不如李素雲對趙仲春瞭解的多。趙仲春對李素雲有一種隱含的恭維和巴結。李素雲對她雖然看起來很親密，但宣傳部有什麼事情從來不讓她參與，有點防著她的樣子。起初三美認為她也看上宋懷安了，但觀察了一段沒有發現這種跡象。這讓她很懷疑趙仲春這麼做的目的，也懷疑趙仲春的人品。

　　當時她跟趙仲春的答覆是等開學以後再說，現在就快到開學的日子了，自己要做個決定。

　　他們宿舍來的最早的不是李素雲與侯玉婷這兩個本地的，而是夏青。一輛小轎車把夏青送到了宿舍底下，車裡的東西堆得滿滿的，夏青和父母在一邊看著司機上上下下的搬東西。

　　夏媽媽還幫著女兒整理櫃子，夏青的櫃子在宿舍裡最好的位置，裡邊的東西整整齊齊，夏媽媽邊整理邊跟女兒說什麼東西什麼時候用，叮囑的很仔細。夏青在同學面前很不好意思，點著頭催她媽媽快點。

　　崔媽媽把女兒安排好，給三美和顧南陽留下點家鄉特產就領著女兒吃飯去了。等他們走後，顧南陽對夏媽媽的做法嗤之以鼻，拉著三美去後門逛街去。

　　夏青跟宿舍裡的人一直不太親密，顧南陽說當官家的孩子都這樣，以為別人都會湊上去占她的便宜。鑒於三美在宿舍對她的照顧，小南同學現在把三美當成自己人。她看三美對別人的態度是好是壞基本無動於衷，認為三美情商太差，指點她對這種人家的孩子遠著點沒錯，夏青還算好的，如果看有個人對你突然好的不得了那你更應該防範。

　　三美一琢磨還真是這樣，立刻想到放假前趙仲春對自己的態度，真有點前倨後恭的意思。她想了想，跟顧南陽說了趙仲春想找自己入夥的事情。

　　顧南陽一聽，趕忙對三美說你可不要答應這事，趙仲春這人只要能巴上你，你這四年不要盼好日子了。

　　三美覺得有些誇張，對她的話將信將疑。顧南陽讓三美發誓絕對不說出去，如果說出去就爛嘴巴。她告訴了三美趙仲春以前的一件事情。

　　趙仲春日子不好過不是從大學開始的，在初中，高中的日子都是這樣。她的學費也不是她爺爺拿出來的，是有個男人資助的，那個男人還不是她的爸爸。趙仲春說到這的時候，斜眼看了三美一眼。

　　「那是她媽媽的事情，與老三沒關係。」三美覺得父母的不是不應該影響到孩子。

　　「不只她的媽媽，是母女倆，一個男人。」顧南陽有些說不出口。

　　「什麼？怎麼可能，還有這事？」三美覺得這也太刷三觀了。

　　最難說出口的話都說出來，顧南陽也放開了，

　　「趙仲春家裡的確很困難，但不是老爺子不給分家，而是大家都想占老爺子的光捨不得離開。她爸爸腿有點殘疾，老爺子跟他們住到一塊是為了看住她媽，怕她跑了。」

　　「那老三她......」

　　「老三她媽巴上一個有錢人，是主動巴上的。花了那人不少，人家煩了要甩了這婆娘，不知道怎麼著，她媽把她給貢獻出去了，那時候趙仲春還在上初中。」三美兩輩子沒聽過這種荒唐事，張著嘴說不出話。

　　「別以為趙仲春是什麼好鳥，那男人給她交學費是按自費生拿錢的，我們這一級的自費生一年兩千多呢。」

　　「原來是這樣，那她錢應該夠用啊，我一年花不了一千呢。」

　　「想不想聽實話，老八？」顧南陽問三美，

　　「想啊，你說。」

　　「我覺得趙仲春是懷疑你的錢也來路不正，賊眼裡都是賊。」

　　三美騰的一聲站起來，大聲叫起來，

　　「什麼？」

　　「你激動什麼啊，快坐下。你不定期的收到匯款單我們都知道，但都不相信你是自己賺的，以為你家裡有錢呢。」

　　「TMD，TMD」三美連著爆粗口，「可冤死我了。」

　　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三美恨不得把自己的每筆錢都跟顧南陽交代一番。

　　顧南陽仔細的聽完，點點頭，

　　「三美，你真是人才。五姐以後缺錢的話一定找你借。」

　　「別說這沒用的，說，趙仲春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這時顧南陽開始罔顧左右而言他，只是說李素雲也知道點，她有親戚跟趙仲春他爸一個廠子。

　　最後顧南陽還很神秘的跟楊三美嘀咕，指著她的前胸，「老八，你沒發現老三這裡跟別人不一樣麼，顯得特別的那什麼。」

　　「你可別說了，我以為是她發育的好，哪裡會想到這。不行，今天得吃點好的壓壓驚，真是嚇死我了。」拉著趙仲春出去找吃的。

　　「吃完領我去股票交易所長長見識，我就聽說過，還沒見過股票什麼樣呢。」

　　「拉倒吧，看什麼啊，我都快賠光了。」

　　這個爆炸新聞讓三美連著消化了好幾天，幹什麼都心不在焉。等她緩過神來，宿舍的人除了兩個本地的，其他的都來齊了。

　　看到趙仲春，三美的眼睛不自覺得朝她的前胸瞄，被顧南陽提醒了好幾次。很奇怪的是趙仲春沒跟三美提入夥的事情，三美還以為她忘了，還以為趙仲春暑假想通了呢。

　　「怎麼可能忘，她現在還有錢花，暫時不用找你，等兩個月你再試試。」顧南陽笑話她。

　　三美想想也是，等趙仲春沒錢花了，自己脫身更不容易，長痛不如短痛，乾脆早點解決了事。她找到趙仲春，跟她說柳濤不同意，不一個省，複習的方式和重點不一樣等等諸多理由。

　　趙仲春也沒有不高興，拉著三美的手說沒什麼，有其他機會讓自己參與也行，說著還對三美很瘮人的笑了笑。三美暗罵，別被顧南陽這烏鴉嘴給說中了吧，就自己這黑不溜秋的樣子，大款瞎了眼才會對自己有意思。

　　宿舍裡有趙仲春在，三美極其不自在，找機會就往外跑。她不願意在圖書館待著，就去交易所研究股票。

　　顧南陽跟著她去了幾次，看到蹭蹭掉的指數覺得很沒勁，倒是三美研究股票的怪異的方法讓她很感興趣。三美一談到數學建模的事情嘴裡就滔滔不絕，跟平時的她絕對不一樣。發展到後來，只要顧南陽看到三美研究股票，立刻找藉口離開。

　　沒辦法，三美只能找207的穆鳳英進行心靈交流。穆鳳英暑假回了趟家，回到學校正是心情好的時候，她比顧南陽有耐心，在聽到三美吹噓完自己修正了幾個因數，對哪幾部分進行了簡化後。她看著三美的腿說，

　　「楊三美，你得有一百五十斤了吧」

　　三美一愣，

　　「沒有，我五月份稱的重量，一百二十斤多點。」

　　「不可能，你看你腿上的肉，這可不像是一百二的樣子，咱再去後門稱一次吧。」

　　穆鳳英拉著她去學校後門量體重，三美倒是沒有一百五，但一百四是足足的。穆鳳英咧著嘴笑，她這個暑假在火車上吃不好睡不好的，體重輕了幾斤。

　　「咱再去買點衣服吧，你原來的號碼肯定不能穿了。」

　　三美拉著臉拿著幾間新衣服回了宿舍，遇到二姐侯玉婷，看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很關心的問她出什麼事了，跟在後面的穆鳳英小聲跟侯玉婷嘀嘀咕咕的好一會。

　　侯玉婷知道就等於全宿舍都知道了，三美體重超標的事情成了208宿舍今天的主題。顧南陽安慰她，

　　「老八，明天跟我去鍛煉，每天堅持五千米，保證一個學期就下來了。」

　　三美表示自己對體育運動不感興趣，不想浪費這時間，還是楚雁楓有經驗，

　　「老八，你選擇節食還是鍛煉，二選一或全選。我是能管的住嘴的人，我選的節食，我勸你跟五姐鍛煉去，要不然你就等著當個相撲運動員吧。」

　　三美愛美的心占了上風，每天苦逼的跟著顧南陽到操場跑步，每天十二圈半。下雨的天顧南陽也不放過她，找個避雨的地方叫三美打太極，三美表示喜歡這個運動。

　　開學一個月後，三美奇怪的發現，週末宿舍裡的常住人口又剩下自己和顧南陽兩個難兄難弟了。趙仲春每個週末的晚上都跟楚雁楓學跳舞，舞廳在學校一個經常辦書展的地方，校內校外的人都有，校內的人居多。楚雁楓是那裡的常客，她舞跳得很好，是207，208兩個女生宿舍的總教頭。

　　留守的兩個人沒其他事情做，顧南陽買了副象棋，在宿舍下棋玩。兩人都善於悔棋，下到最後和棋了，最後猜拳定勝負。

　　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顧南陽把三美叫出去，說要請她吃飯。兩個人在學校門口坐上一輛小轎車，來到家低調的私房菜館。三美第一次見到了顧南陽的父母，和她的雙胞胎弟弟。

　　三美跟著顧南陽吃了一頓迄今為止最不舒服的飯，飯桌上顧南陽話不多，吃相很斯文有禮，一點沒有跟她爭雞腿時的兇悍。顧媽媽輕聲細語的招呼他們兩個吃這吃那，顧爸爸不會說普通話，顯得很是沉默，一頓飯反反復複的端著一杯酒招呼人。

　　三美一吃起飯來基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的很。這家私房菜館裡蝦做的很和她的口味，香酥鬆脆。她剝皮吃了兩只覺得不過癮，後面乾脆整隻蝦一塊嚼著吃。

　　雙胞胎裡的其中一個笑了，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對他媽媽咬耳朵，

　　「媽媽，你看，這人吃蝦不剝皮。嘻嘻.......」

　　顧南陽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放下筷子就要說話，三美碰碰他的腿，跟顧阿姨說，

　　「阿姨，我家是農村的，村子三面都是河，河裡盛產魚蝦，不過沒這麼大，都是小蝦米。河邊的孩子都愛吃這個，炸一炸更香。除了魚蝦，我們那裡還出將軍，現在活著的還有好幾個呢，他們就愛這一口，說嚼著香，我們那得小孩子都跟他們學的。」幾十年前都是一樣的泥腿子，裝什麼裝。

　　放下筷子，她也不吃了。

　　顧南陽氣的站起來，跟他爸爸一陣鳥語，拉著三美出門就走。

　　三美想著，這傻姑娘，一點氣都受不了，吃不了可以兜著走啊，又不是外人。

　　在路邊等了等，一會就一輛車過來把他們送回學校。回到宿舍，顧南陽一言不發，蒙頭睡覺。

　　第二天，顧南陽賴著不起床，三美給她買個燒餅，然後叫著穆鳳英去上課。下課的時候，昨天顧爸爸又來了，這次隻接三美一個人。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飯吃的可比昨天舒服。三美吃飽了，氣順了，脾氣也好了，不用顧爸爸問，慢慢的跟顧爸爸說她女兒的近況。三美怕顧爸爸聽不清楚，說的很慢，中心思想是顧南陽同學熱心助人的好同學，喜歡運動，著重描述了她在院裡籃球隊裡刻苦訓練的情況，學習扎實，謙虛謹慎。遇到小偷見義勇為，腳底下有數，把壞人的病情控制在腦震盪的水準。每天帶著自己在操場跑圈，堅持不懈，自己的進步全是她的功勞。

　　在三美有事實有依據的吹捧聲中，顧爸爸的表情越來越放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最後操著一口閩南味的普通話跟三美說，

　　「陽陽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了，以後還麻煩你多照顧她，她脾氣倔的很，請你多包容。」三美簡直有點喜歡這個顧爸爸了，心想終於有人給自己翻案了，她竟然也成了脾氣好的，顧爸爸真是慧眼如炬，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

　　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顧爸爸出來還不斷的拍著三美的肩膀，邀請她有機會去福建玩，三美跟他客氣著往外走。在門口竟然碰到了馬燕妮這位大小姐也和人來這裡吃飯，三美假裝不認識，沒跟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