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晴天霹靂

　　三美發現，於龍彪的朋友對她的態變了，這種轉變春節後特別明顯。以前他們叫她出去玩，三美不想去說一聲就行，但春節後三美找再多的藉口也不管用了。看到她，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上來喝一杯，讓她煩不勝煩。

　　三美乾脆到交易所躲著，跟一堆數字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方便多了，起碼她能分辨出真相，與人打交道她可沒有這個自信。於龍彪的朋友中，只有許廣博和陳國慶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她。

　　許廣博在會計事務所幹了幾年，身上一股子的精英范兒，穿西裝打領帶，還掛上了眼鏡冒充有學問。這人在部隊大院裡，一行一動的透著不合群。不過他對此已經習慣了，有時候直接到三美上課的倉庫等人，美其名曰「視察」。

　　三美不想理他，輔導班的那批人，經過幾個月的學習之後，差距開始顯現，三美教起來費勁了很多。馬燕妮在高中班很受歡迎，聽說她也下了很多功夫。兩個人較著勁，都想比對方強。

　　許廣博視察了兩次，發現她用的是自己準備的資料上課，他嘴損的很，「三美，你們女人就是小氣，知道什麼是資訊共用不，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這麼偷偷摸摸的可不符合你的風格。」

　　三美哄蒼蠅似的讓他走，「我就是這麼鬼鬼祟祟的人，這裡的東西看都不想讓你看，你去隔壁給馬小姐加油打氣吧。趕緊走，再不走拿小棍抽你。」

　　許廣博拖拖拉拉，硬是要留下，「三美，彪哥走的時候可囑咐我了，讓我好好看著你。你今天不和我出去，彪哥回來小心我告你狀。」

　　「怕你啊，你告去吧，我歡迎你去告，只要你能找到於龍彪。吃什麼破飯，滿桌子人我就認識一兩個，不去。」

　　「楊三美，許廣博讓你去你就去唄，人多了也熱鬧。」馬燕妮也下課了，看著三美跟許廣博鬧騰，上來插話。

　　三美心想，就是因為有你我才不去吃，冤家路窄不知道啊。「今天我有事，不能去，師傅家裡的電視機壞了，我今天要給他修好。」

　　「他家那破電視三天兩頭壞，你有錢給吳胖子買個新的，乾脆直接給老人家換了得了。」許廣博讓馬燕妮先走，三美今天別想溜。這人溜達著跟三美到老頭家，看到三美真的把工具拿出來了，嚇了一跳，

　　「你行啊，三美，我以為你找藉口不去吃飯呢，你真會幹這個啊，嘖嘖~~~，以後不怕沒飯吃了。」

　　三美邊幹活邊跟許廣博吹牛，「這屋裡的電器，看到了沒，這都是我修的，以後你有活也可以找我幹，不收你錢，我就拿這個當樂子。」三美到裡屋把她給老頭做的收音機拿出來，炫耀似的遞給許廣博，

　　「看看，這是姐姐做的，就花了兩天時間，美國之音都能收的到。」

　　許廣博翻來覆去的看著收音機，還擰開聽聽聲，「人才啊，不跟我們出去就在家搗鼓這些？」

　　「對啊，我就喜歡這些，比跟你們吃飯好玩多了。」三美拿著工具忙活。家用電器用的時間長了，就老出毛病。

　　「厲害，給我也來一個吧，讓我也試試你的手藝。」

　　「行，我給你裝個功率大的接收裝置，地下電臺都能收的到。」三美儘量消磨時間，不過被許廣博看出來了，

　　「一碼歸一碼，今天你可必須去。石堯和馬燕妮的婚期定下來了，大傢伙一塊聚聚，算是慶祝石堯告別單身生活。」

　　三美看實在是逃不脫，只能快手快腳的收拾一下，和許廣博一塊走，「我今天就衝著石堯，說真的，我是真不想看到馬燕妮的臉。」

　　「小心眼兒，馬燕妮沒怎麼著你啊。」

　　「我不喜歡她那眼神兒，她還拉攏著喬星排擠我。」

　　「姑奶奶，我們就是吃頓飯，至於麼。忍耐一下吧，等彪哥回來，你愛怎樣就怎樣。」

　　三美一想也是，於龍彪不在，這些關係不就靠她維護麼。這下她牢騷沒有了，心裡有一種得意。

　　聚會在一個海鮮餐廳舉行，對面不遠就是KTV，這群人早打算好了，吃飯娛樂兩不誤。

　　三美和許廣博進門的時候，大家都圍著石堯和馬燕妮變著法的恭喜兩人修成正果。馬燕妮楚楚動人的小女人樣，依偎著石堯溫柔似水，旁邊坐著滿臉羡慕的陳秀美。

　　看到他們來了，大家站起來安排吃飯。喬星還是那個直爽的脾氣，「你們兩個怎麼來那麼晚，就等你們了，待會兒要自罰三杯。」

　　「我這不等楊三美了麼，三美有事，就這還是急三火四的到的呢。」

　　「啥事兒啊，三美，現在叫你出來吃頓飯太難了，你是國家主席啊，日理萬機的。」

　　三美也沒多說，笑著跟石堯舉杯道聲恭喜，坐下閉嘴吃飯。「三美，你通鑫苑的房子怎麼樣了？」喬星像是跟她磕上了。

　　「這人還不好意思，於龍彪為了這位可是拼了。大傢伙知道不，他們年前在通鑫苑買的房子，我的媽呀，弄個上下鋪能睡一個連，就這還帶個閣樓呢。是不是，三美，你說說。」

　　這下大傢伙都感興趣了，眼睛都瞪著她，三美沒辦法，

　　「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要拆遷麼，總不可能真住到大興去吧。」

　　「哎~~，三美，彪哥哪來這麼多錢啊，他工資買通州的四合院我信，買通鑫苑也太誇張了。」許廣博這個缺心眼的，別人一下餌，他就上鉤，喬星就等著有人問呢。

　　喬星眨巴著眼睛等三美說話，「那是我的錢，不是他的。」三美說了實話，他們愛信不信。

　　「你？嘁~~」陳秀美一臉的不相信。

　　「你什麼口氣，」許廣博為三美撐腰，「三美說是她的錢就是她的錢，跟哥哥說說，你怎麼發財的，我也想要個通鑫苑的房子啊。」

　　三美瞪他一眼，「你的錢比我多，大會計師。聽說你前兩天出國了？還去的USA。」

　　「那是，我真是長見識了。」許廣博開口，幫在風口浪尖的三美遞了個梯子。三美鬆了口氣，這些人真是，提到錢眼睛都紅了。

　　吃完了飯，三美沒能走成，喬星一定要拉著她去唱歌，KTV本來就沒幾步遠，一陣推推搡搡的就到了。他們要了間豪華包房，可以打牌打麻將。

　　三美和吳胖子下棋，卜騰懷孕了，在家歇著。吳胖子棋下的有些心不在焉，沒過一會，他找個藉口把三美叫出去說話。

　　「三美，買房的錢真的是你的？」看到三美點頭，他接著問，「你真有賺錢的管道？」

　　三美也很直接，「吳哥你缺錢？」

　　「對啊，我家裡情況你也知道，再添個孩子，怎麼可能住的下，單位上的房子我們兩個一時半會也分不了，這不著急麼。」

　　三美覺得吳胖子人不錯，也跟他說實話，「我是炒股票賺的，九四年有波好行情，我趕上了，這不存到現在了。許廣博也在炒，他賺的比我還多。」

　　「但他也沒買通鑫苑啊。你幫我炒點行不？卜騰要是生了孩子，家裡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愁死人了。」

　　看吳胖子的臉色，的確是需要這筆錢的樣子，「你缺多少錢？」

　　「我和蔔騰能湊兩三萬，但買房子這也就是個零頭。」

　　三美想了想，覺得應該幫他一把，誰沒有個困難的時候，輪到她的時候，說不準吳胖子也能幫一把呢。「你準備五萬塊錢，我幫你炒，賺十萬塊就走，隻此一次。」

　　「行，行行，這事兒要是成了，吳哥讓我兒子叫你乾媽。」

　　「別，我自己才剛成年呢。不過股票這個事情說不準，我只能幫你這一次，現在行情不錯，算你踩到點兒上了。」

　　吳胖子樂的眼睛都找不到了，忙點頭答應。三美不想再回去，馬燕妮今天和石堯像是連體嬰，懶得看他們秀恩愛。於胖子幫她把包拿出來，就直接撤了。

　　三美答應吳胖子，也不是心血來潮，她在交易所蹲了幾個月，嗅到點好行情的味道。她已經把自己的家底全部壓上，準備大幹一場，然後就老老實實找個穩定的工作。

　　吳胖子隔了兩天和蔔騰帶著錢來，整五萬。卜騰有些緊張，這些錢裡一半是借的，要是三美炒股票賠了，他們不知道要還到猴年馬月。她想跟三美要個保證，但話真是說不出口。三美跟她笑了笑，「大嫂，你們每週來一次，賺了賠了我都會給你們個交代。」

　　蔔騰笑了笑，「三美，雖然我不會炒股票，但我知道這事兒說不準是賠是賺。但你願意給吳哥一個機會，我們總要試試。」

　　三美摸摸她的肚子，「行，既然你們兩位相信我，我也給你們托個底。股票我研究四年了，有些心得，現在賺的比賠的多，所以你可以多相信我一點。」三美領著他們進了交易所，幫吳胖子開個戶，帳號自己暫時管理。

　　吳胖子的錢三美肯定是要炒短線，她的特點就是猛進快退，決不拖泥帶水，行動的時候帶著一股乾脆兇狠。

　　吳胖子沒見過這樣的三美，不過能看出來這裡用不著他。他領著蔔騰跟三美告別，路上跟老婆說，「沒想到楊三美人不大，還有這手。」

　　「不管怎樣，賺夠了一套房子我就阿彌陀佛了。」卜騰想買房子都想瘋了。

　　除了去輔導班上課，三美其他的時間都在研究股票。一周過去，股票走了一個小陽線，吳胖子準時來找三美報導，三美把這星期賺的錢交給他，「這星期還行，這是三萬多，你先把借的錢還上。」胖子激動的臉通紅，嗓門很高，讓三美直接放進帳號接著炒。

　　這樣的心態三美也有過，她把錢交給吳胖子，「趕緊拿錢回家，賬上的都是數字，落袋為安懂不懂？你這人真不靠譜，下次讓我嫂子來。」

　　吳胖子笑了，「我這不是激動麼，這也來錢太快了。」

　　「那是你沒見過我賠錢的時候，哭都沒地方。」

　　一個月以後，三美把吳胖子的帳號清空，連本金加賺的錢一塊交給跟來的卜騰，「成了，嫂子，你們兩口子今天要請我吃頓好的，這段時間可把我累死了。」

　　說是這麼說，她們沒找別的地方，就在三美家社區外面的排骨店要了幾個菜，三個人邊吃邊聊。卜騰的眼睛發光，滿嘴的感謝。她笑著對三美說，明天就去看房，遠點不怕，趕緊搬出去。

　　「三美，要不我留點錢，你再幫我炒炒？....」吳胖子的話還沒完，蔔騰打了她一下，說了句，「貪得無厭。」

　　「到此為止啊，吳哥，我也是剛摸著門，這兩天為了我未來的大侄子頭髮都快掉光了，我可不想變成個禿子，太耗神，而且咱過日子就得踏踏實實的不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幫於胖子這次不知道是好是壞。三美也提醒自己，見好就收。

　　過了五一，於龍彪還沒消息，三美有些煩躁，又不敢亂打聽，她努力想從老頭臉上找點線索，但就三美的道行，隻發現老頭臉上的老年斑又多了幾個。

　　耐著性子把畢業論文弄完，按部就班的去輔導班，她心裡壓抑的不安越來越多。裝修房子的事情被她無限期推後，雖然現在錢有了，但於龍彪這麼長時間沒回來，她實在沒這個心情。

　　一次上完課後，許廣博又來了，他有些不高興，沉著臉攔住三美，

　　「楊三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三美心想你是我的誰，我有事瞞你不是很正常麼，「我瞞你的事情很多，你說的哪件？」

　　「於胖子買房的錢聽說是你炒股票賺的？楊三美，不管從哪頭數我總比於胖子跟你關係近把，怎麼有好事的時候，想不起我來啊。」

　　「你和他能一樣麼，你住多大的房子，他和蔔騰什麼情況你不知道麼，再添個孩子他們那屋還能住麼。再說了，你股票不是比我炒得好麼。」

　　「屁啊，老子都快賠死了。真是倒楣催的，行情那麼好，為什麼我總是挑不著好的股票啊。」許廣博都要呐喊了，「我他媽都賠的快掉褲子了。」

　　「那你拜師吧，我勉為其難教教你。」

　　「滾吧，用得著你這丫頭片子。不過三美，你惹大麻煩了，找這麼能幹的老婆。一幫兄弟都等彪哥回來，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呢，你說幫誰不幫誰，動腦子想想吧，你個笨蛋。」

　　「這跟於龍彪有什麼關係，真是莫名其妙。」三美梗著脖子擰，許廣博對著她冷笑了一下，

　　「你們兩個誰聽誰的還用問麼，不找於龍彪找誰。」說完邁著四方步走了。

　　三美本科答辯結束以後，自己的輔導老師生涯也收尾了，接下來就是自己這幫學生各展神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的時候。

　　三美等著畢業，她拿到了深圳一家電信設備製造商的offer，這家公司以常時間加班和高工資出名。她打算自己先去深圳工作，等於龍彪去了香港，兩個地方離得很近，方便聯繫感情。

　　穆鳳英考得沒她以為的那麼差，順利的到本校讀應用數學的研究生。宿舍裡的李素玉和侯玉婷是本地人，他們直接進了北京電信。趙仲春也留到北京，在一個衛星公司上班，那個科大公子為了也算是捨了本，解決了她的北京戶口。顧南陽去了廣州，其他人都回到家鄉的電信部門工作。

　　又等了兩個月，在八月份最熱的某天，老爺子來電話了，說有人來接三美去他那裡。三美感覺很不好，早上起來眼皮就跳個不停，老是心慌。她看到的是於龍彪的師傅的時候，老人坐在搖椅上，臉色很不好。三美一陣陣發暈，汗也流下來。她咽了口吐沫，定定神，找個凳子坐下。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沒說話，師傅閉著眼問那人說，「這是我徒弟的未婚妻，於龍彪的事情她有權利知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於龍彪同志現在的定性是失蹤，他帶的小隊十個人，只找到五具屍體，剩下的沒找到，希望家屬有思想準備。」那人說的有些艱難，

　　於龍彪去年元旦後執行了一次秘密任務，軍區保密辦的一個主任叛逃，帶著最高機密的資料出關，目的地是英國。軍區派了幾路人從不同的方向堵截，於龍彪負責的是東南亞柬埔寨那條線。

　　經過各方面消息的匯總，確定他走的正好是於龍彪這邊，但等於龍彪去找人的時候，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也就是說還沒確定死亡？」老頭問，那人點頭，「那你們現在應該去找人，不是在這裡跟我廢話」

　　「是」那人也不廢話，敬個禮就走了，留下沉默的老頭和三美。等了好一會，「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彪子進部隊的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思想準備。你回去好好想想以後的路，就當我那徒弟沒福氣，好自為之把。」師傅很傷心，擺擺手讓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