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三美受挫

　　三美覺得今天於龍彪幫了大忙，讓她多拿兩三萬的租金。等他從管理辦公室裡出來，她請於龍彪到現在正熱門的麥當勞去吃新鮮。於龍彪半躺坐在麥當勞的沙發上，又恢復了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樣。

　　三美端著盤子從人堆裡擠出來，還沒來得急喘口氣，叼著煙捲的於龍彪就衝她噴上了，「楊三美，哥哥我替你忙活了大半天，你就拿這個打發我啊，這東西我在國外都吃膩了。」

　　三美沒想到姓於的還出過國，「嗨~~，你早說啊，我以為你沒吃過呢，要不我幹嘛費這事在人堆裡鑽來鑽去的。走吧，咱回去，今天中午我做飯，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三美收拾收拾站起來就要走，

　　「算了，你那手藝，不嘗也知道什麼樣，先吃吧，吃飽了跟我一塊買幾件換季的衣服。」於龍彪拿過那漢堡，幾口就吃沒了。

　　「那行，今天下午你買東西我包了，咱不在這兒買，咱去國貿，買高級的。今天辛苦了，回家讓你嘗嘗楊氏捏骨，保證爽的你嗷嗷叫。」三美很高興，說話根本不過腦子，覺得於龍彪真是大好人。

　　「哎吆~~~」於龍彪張嘴想說話，三美一看就知道他沒憋什麼好屁。「閉嘴，趕緊吃，我還得回家拿錢去，幸虧國貿離家近。」於龍彪笑的很曖昧，咕嚕咕嚕的喝可樂。

　　三美回家了一趟，背著書包去取錢。於龍彪跟著她，很看不上她的落伍，

　　「三兒，你幹嘛不買個包挎上，看看你同學那一身的氣派，再看看你，就是一個農村傻大姐。」

　　三美哼他，「你們城市人，有點錢就知道瞎嘚瑟，天天包裝的油光水滑，看著和個人物似的，實際上，驢糞蛋表面光，裡邊全是草包，我見了不止一個了。」她拍拍自己的破書包，「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福氣，要藏著點。如今這世道，讓別人知道你有錢你就離破產不遠了。」

　　於龍彪拍拍她的頭，「小農思想，跟不上時代。不過當老婆放家裡省心，多會過日子啊。回頭哥給你弄個包，損不著你那福氣。」

　　白得一個東西三美倒是不反對，也不計較他摸小狗似的拍自己的頭了，「今天盡情的花，姐姐今天包圓了，獎勵你這個功臣。」

　　「得咧得咧，我這一百多斤就交給你了，你的眼光我肯定放心。」

　　三美找到吳經理，先跟她要了個折扣，帶著於龍彪就開始在國貿三樓血拼。這女人花錢說仔細也仔細，平常買個髮卡都要砍砍價省個一毛兩毛的。但要是買高興了，也真是敢花。尤其是三美今天手裡有錢，底子夠厚，又一心給於龍彪點甜頭，買東西眼睛眨都不眨。

　　這地方她工作大半年了，人都熟得很，走到哪個櫃檯大家都是嘻嘻哈哈地不費事就把東西買了。於龍彪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三美看到合適的就往他身上套。

　　要不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呢，姓於的打扮打扮還是很招人眼的。王大姐今天值班，平常她就喜歡給人保個媒拉個芊的，左打聽右打聽，把於龍彪給折騰的滿頭大汗。後來她還神秘兮兮的把三美拉過來，賣她一件義大利原產的皮夾克，於龍彪穿上別提多帥了。不過打完折兩千多的價格讓冒充大款的三美的心都哆嗦了一下。

　　三美給於龍彪花錢的大頭除了這件皮夾克，還有一套義大利的品牌西裝。買了這兩件。跟這些衣服相比，其他的東西的錢簡直不值一提。與西裝搭配的襯衫買了三件，羊毛衫來了新貨，三美看樣式很好，批發似的給他買四件。走到牛仔褲那兒，正好打折，三美跟東西不要錢似的讓人包了幾條，那櫃檯的小姑娘會做生意，直接搭配送三美好幾條男士內褲。

　　三美買的高興，不顧於龍彪的阻攔，買了三件羽絨服，於龍彪的師傅也跟著沾光。

　　於龍彪跟在後頭，連勸都不勸了，直接放棄，兩眼看天等著提包。兩個人四隻手都占滿了，三美還想著買條圍巾放裡邊，反正也不占地方。

　　「姑奶奶，夠了，今天買的衣服夠我穿幾年的了。咱以後再買吧，我領你吃好吃的。」於龍彪複讀機似的重複著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

　　三美自己也覺得差不多了，今天自己總得禮不能說不重，於龍彪這下應該沒什麼可說的。並且別人提東西她覺不著重，自己提著東西她覺得累的很。

　　兩個人大包小包興高采烈的回到家，三美一屁股坐凳子上不起來了。她嘴上不閒著，指使著於龍彪穿了這套換那套，最後把實話說出來了「哎，好多年沒買這麼痛快了，我也就是打扮我兒子這麼上心。」

　　氣得於龍彪把衣服扔地上不穿了，「這衣服給你兒子留著吧，我可穿不起，穿你件衣服乾脆矮你一輩了，趕緊起來吃飯去，沒大沒小。」於龍彪趕鴨子似的把三美弄起來，三美逛街後遺症犯了，不想動，

　　「於哥，咱今天就湊活點吧，廚房不是還有速食麵麼，吃點墊墊趕緊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於龍彪也覺得累，想了想，他給許廣博打了個電話，想讓他給送點現成的過來。許廣博現在正在一個世界知名的會計事務所上班，天天加班累的像死狗，還想讓別人送飯呢。聽到於龍彪竟然打發他幹這事兒，急赤白咧的就要罵人。

　　三美看看飯沒找到反倒被人罵一頓的於龍彪，笑著不行。於龍彪摸摸鼻子，老老實實的去廚房煮速食麵。

　　就在三美逐漸習慣了隨時隨地會突然出現的於龍彪的時候，他忽然消失了。三美剛開始以為他在開玩笑，不知道怎麼憋著嚇唬自己。但在她幾次晚上突然醒來，在空寂的房間裡轉了又轉，三美知道，於龍彪的確是消失了。

　　跟著於龍彪消失的還有他周圍的朋友，大家都當這個人不存在似的，心知肚明的在瑣碎裡生活，只留下一肚子懷疑的三美。

　　三美對這種悄無聲息卻翻天覆地的變化剛開始不適應，回到小屋就不自覺地找人，就是她從不踏足的五樓也打開門看了幾次，那個房間裡只有一個床墊和幾個運動器材孤零零的擺放著，好像從來沒有住過人。

　　三美用了幾天的時間消化於龍彪不見的事實，她一直保持沉默，像是不斷撐緊的弓，頑強而倔強的反抗著這一切。與租戶簽訂合同的這一天很快就到了，她背著破書包，一個人到了秀水街管理辦公室辦手續，只收現金，不接受轉帳。

　　辦公室的人和租戶都笑著跟三美打聽，怎麼上次他哥哥沒來，三美敷衍著說出差了，這次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來個社會鍛煉。所幸一切都很順利。三美背著一書包的現金存到最近的銀行，如釋重負。

　　實際上除了姓於的不見這一點，三美的生活可謂平靜，她上課下課兼職等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老覺得少了點很重要的東西。她還報名參加了一個全國程式設計大賽，天天忙得跟狗一樣。

　　全國程式設計大賽是第一次舉辦，脫胎於五道口幾個工科院校的友誼賽，為了豐富學校的業餘生活，這次由教育部牽頭，變成了全國的盛會。只要懂點程式設計的都可以參加，不設專業門檻。

　　三美剛好大三，是參加比賽的主力年級，不止他們專業，其他專業懂點皮毛的學生都躍躍欲試，學校裡那幾台老舊的二八六現在天天爆滿，晚上都排了隊跑程式。

　　學校裡對學生的學習熱情所感動，全天候開放學校的資源給學生。而且在組織上也嚴格要求，系裡選拔完了院裡選拔，最終在學校裡選出三名同學代表北郵參加上海舉行的全國比賽。

　　三美在一眾莘莘學子中過五關斬六將，與數學系的丁一凡，電子科學系的毛宇三個人參加了學校的集訓。帶集訓的老師都是這個方向泰鬥人物，三美要學的東西很多，時間根本不夠用，有好幾次都是在機房熬通宵。

　　不過三美很感激有這次機會，她好久沒這麼努力了，自我感覺進步很大。丁一凡和毛宇也是數得著的聰明人，腦袋瓜轉的很快，三美不得不全身心的投入才能不被甩下。

　　於龍彪再次出現在三美的小屋的時候，三美還在翻論文，比賽在11月底進行，還剩下不到兩周的時間為自己的作品潤色。三美覺得她的作品缺乏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太中規中矩，這在比賽的時候很難拿到高分。她最近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如果在他們學校的三個人中都不能突出重圍，全國的比賽更別想了。於龍彪就是在三美這種點火就要炸的時候，打開書房的窗戶悄沒聲的竄了進來。

　　三美在於龍彪開窗戶的時候就看到他了，不過她也沒說話，轉頭繼續改程式，三美現在缺一台電腦，只能用最笨的辦法把程式寫在紙上，第二天再上機檢驗。

　　於龍彪看到三美在用功讀書，也沒說話，兩個人和演默劇似的各幹各的。在於龍彪的呼嚕聲中，三美又熬了個通宵。天剛濛濛亮，三美踩著自行車回學校，於龍彪醒來一看人沒了，早飯也懶得做，直接上班去了。

　　直到比賽結束，三美都沒回自己家，雖然很用心的修改，但三美的參賽作品最終也隻拿到了個三等獎。丁一凡得個一等獎，獎品是一台PowerBook 100，毛宇得了個二等獎，不過趁著比賽的機會，他認識了擔任評委的美國大學的一個教授，這個機會對一心出國的他來說千金難買。

　　只有三美，忙活了幾十天，只帶了一個三等獎的獲獎證書回來，雖然在主席臺走了一圈，但這在自視甚高的三美來說簡直是種侮辱。回到家，三美什麼話也沒說，鎖上門蒙頭睡覺，課也不上。

　　要不說還是穆鳳英瞭解她，本來比賽完了她等著給三美慶祝呢，沒想到兩天沒找到人。穆鳳英二話不說就找到三美家來了，開門的是於龍彪，把穆鳳英嚇了一跳，等打聽清楚他的來路，知道是怎樣一號人物之後，她三言兩語指派這於龍彪去菜市場買吃的，等會三美起來肯定餓。

　　於龍彪沒見過這樣的三美，想開燈摸不著電門，現在終於有個人給自己指明了努力的方向，趕緊買東西去。等他回來後，三美正頂著一頭亂髮，穿著皺皺巴巴的睡衣坐在椅子上，垂著眼皮不說話，睡覺睡的臉都大了。穆鳳英吐沫星子亂飛的教訓她，三美保持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熊樣，根本不接話茬。

　　於龍彪買了很多硬貨，火力全開，把飯做得色香味俱全，穆鳳英在一邊差點流口水。三美看著自己這老同學的饞樣，咧著嘴笑了笑。穆鳳英暗地鬆了口氣，說話愛跑偏的老毛病又犯了，七拐八拐的跟三美說起了趙仲春的八卦。

　　趙仲春經過一段時間的大面積撒網，終於有條大魚快落到她的魚簍裡。她靠上了北科校長的大公子，大學校長可是正兒八經廳級幹部，人家就這一個寶貝兒子，目前近水樓臺正在讀本校的研究生。

　　那公子花名在外，據說北科稍微看得上眼的女生都沒逃過他的魔爪。此人滿臉青春疙瘩豆，但自視不凡，堅持認為自己是風度翩翩，潘安在世。

　　要不說趙仲春本事大呢，本來公子的目標是馬燕妮，眼角都沒夾著趙仲春。但趙仲春僅僅抓住幾次機會，在北科大公子朝馬燕妮發動攻勢的時候，她竟然攀著馬燕妮上位成功。現在每個週末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著公子的座駕來接。

　　穆鳳英很是感歎，趙仲春為了攀上大樹無所不用其極，現在正想辦法存錢整容呢。她瞧了瞧耷拉著眼皮，支棱著耳朵聽八卦的三美。怒其不爭的推三美起來，

　　「楊三美，看看人家，再比比你自己，臊得慌不。人家趙仲春出身雖然貧賤，姿色也很平庸，選擇的道路也不能說正確，但人家積極努力，奮勇向前，愣是殺出一條血路俘獲一個花花公子，這是多勵志的事情。看看你，不就是一個比賽麼，不輸房子不輸地，你就耍賴不起床了。沒出息，趕緊洗洗你那胖臉，睡得都變形了，到時候小心嫁不出去。快點，我都餓死了，看得見吃不著多難受你不知道啊。趕緊的，吃飽了飯，咱們出去喝酒去，今天你敞開了喝，我負責背你回來。」

　　三美真沒覺得自己有多頹廢，就是感覺比賽的時候勁兒使大發了，現在幹什麼都沒力氣，唯一願意做的事情就是睡覺。看到穆鳳英都擔心的找上門了，她心裡很感動，覺得這姐們沒白交，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不會變的。

　　等三美洗完澡換好了衣服，穆鳳英正坐在飯桌邊上等著開飯。她跟於龍彪吹噓三美的參賽的作品如何的完美，得個三等獎絕對是評委眼鏡度數不夠，沒在一群大大小小的公雞母雞當中把三美這個仙鶴選出來，於龍彪笑眯眯的不斷點頭。

　　三美聽著不像話，自己做的方案她自己還是有數的，對於這個結果已經能夠坦然接受。穆鳳英吃著飯，找一些不靠譜的原因來解釋三美的失利，她總結，要是三美有台電腦，那一等獎絕對不會是別人的。丁一凡有什麼啊，不就是有個經常出國的爸爸麼，近水樓臺弄了台電腦這不就有作用了麼。說完這些，她就開始抨擊社會的不公平。

　　一頓飯就聽到穆鳳英嘰裡呱啦的說話，熱熱鬧鬧的氣氛，加上於龍彪的手藝，都沒的說。三美吃了飯，心情好了很多，伸了個懶腰，跟穆鳳英商量著去哪裡喝酒。

　　穆鳳英也就是嘴上的功夫，在學校邊上的那些小飯店她喝多少都不怕，因為環境很熟悉。現在在離學校這麼遠的地方，又是去喝酒，她不由得開始打退堂鼓。

　　三美鄙視的看著犯慫的穆鳳英，拿她自己的話堵她，說她說話不算話。這時候於龍彪說話了，說可以帶他們倆出去唱歌去，也不是亂七八糟的地方，是他們部隊租出去的一個倉庫，後來改造成了KTV。那地方治安好，亂七八糟的事也少，並且有他在還可以保證安全。

　　穆鳳英一聽，趕緊說好，不斷的誇獎於龍彪這學生上路，一看就有前途，三美聽著她這亂七八糟的馬屁覺得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