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向易】

　　李祥遇襲的事情並未宣揚開，但也足夠某些心懷鬼胎的人心驚膽戰。

　　尤其是方海軍方董事。

　　周三笑話他：「怕什麼，難道那些個藏頭露尾的傢伙還能對付得了你？有我周家一天你就不需要擔心這些，再不濟，找人把那些跳蚤掐死不久得了。」

　　周老爺子從未將私底下的生意袒露在三兒子面前，但那種陰冷似乎都已融到骨血裡被周三完好地繼承了下來。

　　方海軍聽了這話才算心安。

　　但這點安心並未維持多久，在他被砸了車，甚至有一次刹車都被人弄壞險些出事，他兒子在回家路上被堵了揍個半死，他就再不能靜觀其變。

　　聽他請求，周三很大方給他分派了三個保鏢。

　　周老爺子對這些事向來不聞不問，這一次卻對周三道：「老三，這世上的事啊，都講究一個命數。有些人，有些東西要是氣數盡了，花力氣幫上一幫，討得再大的人情，也是白費時間。」

　　周三心一突，沉默了半晌，對老爺子點了點頭。

　　不過幾天，方海軍就發現自己最好的盟友出差到外地談生意去了。他沒懷疑，周家現在很大一部分生意都交到了周三手裡，到外頭走動那是常有的事。

　　方海軍心裡顧慮重重，李祥這些年爬升得很快，相對地也得罪了不少人，他一時間也沒有頭緒。但也正是因為這樣，防不勝防。

　　他倒是沒有聯想到趙家僅剩的這個小兒子身上，那小子被趕出趙家都有十年了，趙老頭連讓他回去都沒回去過。聽說趙家大兒子二女兒結婚的時候，他還特意讓律師念了遺囑，家產半點沒有留給這個所謂的兒子。沒准自己和方海軍這齣戲，對方還得拍手稱快呢。

　　他兒子在醫院不得安寧，在午餐收到了一隻生生被扒了皮的死老鼠之後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吵著要回家。方海軍無法，只得隨他。

　　哪想到了家裡，更有糟心的事在等著他！

　　「啊！！」尖叫的是董事夫人，扶著兒子的方海軍和司機落在後頭，她第一個看見家裡被洗劫打砸了的景象。

　　方海軍這一看，臉色一下就變了。

　　這下他也顧不上扶兒子的事，丟給司機就往臥室裡沖。

　　放著大量現金的保險櫃被拆了他也不看，就往家裡書桌底下摸，摸到了一個極為隱蔽的開關，按下，將書桌的桌面推開，看到夾層中放置的帳本等隱蔽檔都在，才算鬆了一口氣。

　　抬頭就見妻子站在門口驚愕地看著他，方海軍冷了臉，厲聲道：「出去！」

　　「哦，哦。」

　　「剛才你見到的，對誰都不許提起！」

　　方太太連連點頭，她又不是沒腦子的人，看方海軍緊張的樣子就知道裡頭的東西事關重大。方海軍在外面怎樣，只要不對不起她，她才不管方海軍手腳幹不乾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海軍報了警又安排人私底下去調查。

　　城北，浮車修理店。

　　阿強從趙平房間裡出來，見老大看住自己，忙擺手道：「我沒吵平哥，他還睡著呢，我看了一眼就出來了。」

　　向易將手機放回兜裡，「你今天幹什麼去了？」

　　向易這個老大平生最恨人瞞騙，這沒幾天卻接連被瞞騙了兩次。

　　找封傲麻煩，這是就是他們自作主張，打頭陣的就是趙平。私底下他才狠狠罰了一遭，沒想到因為自己對他不設防，被趙平看到電腦裡關於趙家的事查到的線索。

　　一聲招呼沒打，這一次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阿強也是在他身後混了幾年的人，深知他的脾氣，聞言連忙將自己見了封傲李輝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老大，」知道自己又自作主張了一回，但阿強還是大著膽子說：「那個鄭董事是一區來的，你看他的樣子，一定有我們沒有的路子，如果他能幫咱們，不管怎麼說，給平哥報仇的事也多一分希望！」

　　要不是看中封傲的能量，這樣重大的事情他怎麼會跟李輝說？不就是想借他的口，讓封傲看到扳倒方董事的機會，不論出於什麼目的接下這個把柄，都能出一份力幫他們報仇嗎？

　　向易深深地看他一眼，「這件事我有安排，阿強你看著他們，如果你們誰再敢不經過我的同意私自行動的話，全部收拾東西走人。」

　　這話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見他要走，阿強急聲道：「老大！我們也是想給平哥出一份力，他心裡太苦了，我們就這麼幹看著……」

　　向易是個悶性子，平時話不多，但卻十分有威信，打斷阿強道：「你們亂來只會壞事，還拖累你們平哥。」

　　「老大，我……」

　　「夠了，把我的意思說給他們聽。趙平的事，我會處理。」

　　說罷，拿起餐盒往趙平房間裡走去。

　　房裡的醫生卷起針灸帶，回頭看他，說：「不用給他準備吃的了，我給他吃了安眠藥，能睡到明天晚上，不然今天他得痛死。媽的，這他媽誰下手太狠了。」

　　向易靜靜地坐在床邊，默默看了趙平慘白的臉半晌，眼睛裡各種晦暗莫測的光影閃過，許久才埋頭在他枕邊，額頭緊緊貼著枕頭的一角，一聲不吭。

　　醫生見狀，多餘的話一句不說，嘆著氣走了出去。

　　相比起來，封傲近日則悠閒得多。

　　沒什麼需要出席的決議會，也沒多少需要他簽字的專案檔案。最近又是他衝破筋脈的關鍵時候，索性就待在家裡，大小事都對給了李輝和吳秘書。

　　趁著這些日子的空閒，封傲還讓人搬了許多花草在陽臺上養著。他自不是養花種草的性格，這些花草是不得不栽培。

　　原因有二：其一，現世的空氣品質差，五區已經是較為乾淨的地方，但和封傲的時空比起來，仍然是雲泥之別。花草的好處，就在於淨化呼吸之氣。

　　其二，乃為練功之便。

　　人的吐納猶如草木生息，那些隱士高人都喜在深山中修煉並不是只為圖清靜。

　　封傲上一世學的武功雜，但內功卻是最正統的劍門玄學。此等內功修煉到一定的程度，要想突破就是心境的問題了，而心境的改變多源於『天道』的頓悟。

　　這天道，說白了也就是自然萬物的規律。

　　封傲堪破這點花費了不少的時間，現在卻已沒有這樣的顧慮了。他的心境遠高於他此時的內功修為。

　　藥浴使用的次數銳減，他的經脈已經溫養得很好。看他不再時時喝著藥茶，吳秘書笑著問：「鄭董您身體都好了嗎？之前看您一直喝藥，我很擔心您。」

　　封傲看著公文頭也不抬，隨手拿過杯中的清水喝了一口，道：「初來五區，有些水土不服，勞你費心。」

　　費心兩字，說的韻味悠長。吳秘書尷尬地呵呵兩聲，出了門。

　　不過一會兒，李輝探頭探腦地進來，「鄭董，您說吳秘書是誰一派的人？我怎麼看著他兩邊都沾邊，但又和兩邊都不親近啊。」

　　封傲停筆，看了看自己用硬筆寫出的字，雖比毛筆字少了分韻味但比之之前已經好上太多了。

　　「搖擺不定的人往往是最先被丟棄的棋子。」封傲這麼說了一句。

　　李輝心想他這是不是在用話警醒自己，跟著封傲他變得多心起來，此時立即保證：「您放心，我絕不會那樣。」

　　封傲不過就事論事，他對人心看得明白，不難看出吳秘書的處境，聽李輝這樣說，淺笑了下。

　　「不需要向我保證什麼，只要你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和能耐，我並不介意。」

　　背叛，他確實不在意，因為已經經歷太多太多了。

　　他如今也不曾對李輝交付真正的信任，即使被背叛他也無所謂。只不過，正如他所說的，敢背叛他的人，最好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能耐，否則……就太沒意思了。

　　李輝只覺背後一陣涼。

　　*

　　聽到開門聲，趙平看了過來，見是向易，就撐著右手坐直了：「今天開飯這麼早？」

　　向易道：「有點事。」

　　趙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確實不想和自己多說便知趣地沒有再問。

　　向易和他不同，自己總是想挑戰向易的耐性，加上性格跳脫衝動，仗義有不計後果，有向易在又多了收拾爛攤子的人，所以一向無法無天。

　　可是這一次，他知道向易是真的動怒了。兩個人在一起十多年，除了自己有次不懂事招惹一個小姑娘意圖讓對方吃醋的事，向易還從沒有對自己冷過臉。

　　這一次若不是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怕是一頓痛打是逃不了的。

　　看向易疲憊地臉，他低聲道：「也不用就要你自己送，我還有只手能用，你讓阿強隨便誰拿過來就行，我自己會吃。」

　　說著，張口接住向易餵過來的飯菜。

　　向易生氣從來只有兩樣，當場動手，不然就是沉默是金，冷暴力，任你怎樣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但現在愛人這樣的景況，他再氣恨，也不能用這兩招對付。

　　安靜地餵了飯，逼著他吃完了，向易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止疼藥不能多吃，過會兒老賀過來給你針灸按摩，這樣疼會少一點。你忍著點，過陣子都會好的。」

　　向易有心瞞著，趙平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手腳已經不可能再治癒，落下殘疾，這輩子右手不能再提重物，行走也不能脫離拐杖和輪椅，依舊十分樂觀。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疼算什麼！」趙平一貫要強，他和向易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有向家裡低過頭，忍耐久了，也變得堅強起來。

　　向易又摸了摸他的側臉，抱起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讓他先歇著就要離開。

　　趙平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你別胡來，就算不報仇了，我也不想你有事，知道嗎？」

　　向易隱瞞他始末的理由正如他此刻擔心向易的心情，寧願自己獨自去做去承擔，也不想對方涉險。

　　向易笑了笑，低頭親了親了，貼著他的額頭說：「我不會。我還要照顧你。」

　　趙平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我老是給你惹麻煩……」

　　向易笑出聲來。

　　「早十幾年前，我就做好一輩子要被你麻煩的準備了。」

　　收拾了碗筷，走出門外，向易緊緊握住了拳頭，他看著青灰的天空，不知因為想到什麼，額頭的青筋在極力的咬牙忍耐中暴起。

　　許久，他才抬步離開。

　　在方海軍家門外隱蔽的一角，向易掏出手機。

　　手機顯示中赫然是方家的全景！

　　不錯，那天砸了方海軍家的正是向易。

　　他沒說與任何人知道，更沒人知道他在方家安裝了多少監視器。

　　就連相伴十幾年的趙平都不知他有這樣的手段。並非他存心隱瞞，而是他早已準備斬斷過往，隱退多年，這一手手藝卻沒退步。只看疑神疑鬼的方海軍請人在家裡幾處安裝了監視器和報警器卻沒叫人發現他的手筆就可知他的厲害。

　　向易已經觀察方家有一段時間，對他們的作息習慣瞭若指掌。這個時間，方志安吃了藥睡下，方太太做著保養美容，方海軍則在書房。

　　在方海軍準備離開書房的時候，向易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二樓，方志安房間的浴室——他的房間與方海軍的書房距離最近。之後，向易藏入監視器的盲區。

　　方海軍離開書房前，仔仔細細地再將監視畫面看一遍，才關了燈。向易躲在那裡卻一動不動，果然不久又聽到腳步聲。

　　書房門又被開了。

　　向易不用看也知道，方海軍又回到書房，重新檢查一遍監視畫面。這一次，他會一直盯上五到十分鐘才離開。下一次，他會在半個小時左右再過來查看。

　　待方海軍離開後，向易走向陽臺。

　　方海軍的書房是鎖死的，夜深人靜開鎖的聲音必然驚動他人，而早在上一次造訪方家的時候，向易就在方海軍書房的窗戶上做了手腳。

　　將方海軍的監控器用自己昨晚所監控得到的畫面替換掉，順利地潛進了書房。摸黑在書桌底面上摸索，這個動作他演習了上百遍，黑暗也造不成一點困難。

　　推開書桌桌面，向易將暗藏的帳本每一頁都拍攝下來，連同往來信件等方海軍藏匿其中的東西都逐一攝入手機內。

　　做完這些，他檢查了遍東西擺放，確認了還原，才收了手機原路離開方家。在他離開後不久，方海軍果然再一次回到書房。

　　他終究放心不下，這些日子過得心驚膽戰，睡不安心。

　　待推開了書桌桌面，看到裡頭的東西完好無損，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向易看著手機視頻裡抽煙的男人，目光冷冽。

　　——你們對趙平做的事情，我會一樣一樣向你們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