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戲辛苦

　　小艾站起來：「我去看看。」

　　「等會兒。」小虎攥住她的胳膊， 往北看一眼，「大姐能處理好。」

　　小艾掰開他的手， 「大姐會心軟。」

　　「大姐對你我心軟過嗎？」小虎怕一墻之隔的小寒和劉素芬聽見， 小聲說， 「你以前不懂事， 姐夫打你， 數落你的時候，大姐怎麽做的？」

　　小艾坐下來。

　　囡囡抬頭看一眼小艾， 低頭繼續看小人書，「小嬸嬸很厲害的， 小嬸嬸在家的時候，妞妞的姥姥來到門口都不敢進來。」

　　小艾側耳聽聽，隔壁沒動靜了， 小聲問：「大姐打過妞妞的姥姥？」

　　「小嬸嬸不打人。」妞妞見他們說話很小聲， 就捂住嘴巴說。

　　小艾正想問，隱隱聽見劉素芬的聲音，慌忙趴在墻上聽她說什麽。

　　「娘錯了，小寒。」劉素芬弱弱地說。

　　小寒面無表情道：「你沒錯。就像我奶奶， 那麽不講理， 見錢眼開，我也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畢竟她讓我風風光光的嫁給立夏。這大概就是人與畜生的區別。

　　「我姥姥姥爺是你爹娘，不論他們現在怎樣，對你都有養育之恩。你擔心他們，找我要錢也正常， 因爲你對我有生養之恩。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頓了頓，「我不給你，也不會向你道歉，因爲我不欠他們什麽。」

　　劉素芬：「……我知道了。」

　　「不論你是真知道還是敷衍我，我都不在乎。」小寒道，「有一點你要清楚，你和我爹老了，我們會照顧你們，伺候你們。在家遇到困難，可以寫信告訴我們。如果是劉家的事，就不要讓我知道了。爺爺奶奶就够我頭疼的。」停頓一下，「小艾和小虎手裡也沒什麽錢，你不要找他倆要。」

　　劉素芬猛然抬起頭看向她。

　　悄悄走到窗戶邊偷聽的小虎渾身一震，悄悄退到書房，衝小艾使個眼色，姐弟倆走到最南邊坐在囡囡床上，小虎才問，「有沒有聽到大姐說的話？」

　　「我聽到啦。」囡囡用極小的聲音說，「小嬸嬸的聲音很大。」

　　小艾「嗯」一聲，確定她聽見了，就問小虎，「你看見啥了？」

　　「娘不敢相信大姐不准她找咱倆要錢。」小虎道。

　　小艾：「咱們又沒錢。」

　　「四年後有。」小虎道。

　　小艾啞了，隨後試探著說，「我們是給還是不給？」

　　「不給。」小虎道，「咱們又沒吃過姥姥姥爺的一顆糖，憑什麽給他們錢。再說了，讓他們知道咱們有錢，還得跟以前一樣賴在咱家不走。」

　　一墻之隔，小寒看著她娘，「真想過找他倆？娘，如果這樣想，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倆。」

　　劉素芬慌忙說：「別去！」

　　「娘想買啥回頭我給你買。」小寒道，「你也別想著從我奶奶手裡摳錢，否則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訴她。還有，提醒您一句，我奶奶要的洗衣機還沒買。」潜在意思，你再提錢，我就說錢都被你要走，沒錢買洗衣機。

　　劉素芬不敢相信小寒威脅她，「你，你現在咋——」

　　「咋了？」小寒道，「娘，我已經二十四歲，離家六年了，你還以爲我跟以前一樣？」

　　劉素芬張了張嘴，不敢說是，可是她想到田蓉的爸肺水腫，就擔心整天抽旱烟的父親的肺也有問題，就想就帶他們去醫院，「去醫院做全身檢查得多少錢？」

　　「縣裡的醫院查不全，得去省城。」小寒道，「如果你陪他們去，來回車費就得六七塊錢，算上檢查，怎麽著也得三十塊錢。」

　　劉素芬驚呼道：「這麽多！？」

　　「興許只要二十。」小寒道，「我姥姥姥爺弄到點東西都給幾個舅舅，幫他們領孩子，養孩子，不論多少，都該他們出。」停頓一下，「話又說回來，指不定他們的身體比你還好。」

　　劉素芬訥訥道：「咋可能啊。」

　　「洗衣機停了，我得去晾衣服。」小寒說著站起來。

　　劉素芬下意識跟著起身。

　　小寒瞥她一眼，把衣服拿出來挂在廊檐下的繩子上，發現小艾和小虎在書房裡，心中一驚，隨即回想一番，沒說什麽太難聽的話，就裝作不知道。

　　晚上，小寒同立夏躺在床上，所有人都拉滅電燈休息了，小寒才和他說劉素芬找她要錢。

　　立夏嗤一聲：「我一點也不意外。」

　　「找過你？」小寒翻身面對著他問。

　　立夏：「沒有。咱們結婚那天我就看出來了，你娘跟大嫂一樣耳根子軟，心軟。」說著，皺了皺眉，「我發現她們這種人都有這個毛病。」

　　「從小被父母洗腦？」小寒道，「長大後要如何如何孝順父母，要理解父母不易，要幫娘家，是嗎？」

　　立夏想一想：「差不多吧。等一下，你特意告訴我，是不是擔心她找我要？」

　　「不是，怕你給她錢。」小寒道，「這個口子不能開。」

　　立夏伸手把她攬入懷中，「知道了。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夫人。」

　　「沒了，睡覺。」小寒掰開他的手，「別亂摸。」

　　立夏：「周家嬸子給你的東西，再不用就過期了。」

　　「你，你怎麽知道？」小寒滿臉錯愕。

　　「周援朝說他媽整天閒的沒事幹，想起來就給你送東西。」

　　小寒頓時無語：「她怎麽還跟周援朝說這事？」

　　「周援朝不小心聽見的。」立夏道，「《天仙配》還得再拍幾天？」

　　小寒：「一周。過段時間去外地幾天，回來就拍冬天的戲份。」

　　「真磨人。」立夏不禁說。

　　小寒嘆了一口氣：「慢工出細活。再說了，跟《西游記》劇組比好多了。他們去年開始拍，到現在還沒拍幾集。」

　　「那是講唐僧西天取經，肯定比你們慢。」立夏道，「回頭你看《紅樓夢》就沒這麽慢。」

　　小寒：「《紅樓夢》也磨人，沒個兩三年甭想拍好。」

　　「你這樣說是把主演訓練的時間算進去了。」立夏道，「你爲了拍《天仙配》，也練不少日子。哎，改天帶你爹娘過去看看。」

　　小寒沉吟片刻，「可以。也讓他們知道拍戲有多麽辛苦。」

　　「我就是這個意思。」立夏道，「周末有你的戲嗎？」

　　小寒算一下，「下午。」

　　「我帶他們過去。」立夏道。

　　八月二十八日，晌午吃過飯，立夏就帶著韓家四口和兩個侄女去劇組。這個劇組的導演雖然不是拍《楊家將》和《穆桂英》的孫導，但劇組工作人員都是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人，經常看到立夏，有些人甚至知道他是小寒的愛人，沒去詢問小寒，就放立夏進去。

　　劉素芬下意識抓住小艾的胳膊。小艾不解，「咋了？娘。」

　　「他們咋都不說話？」劉素芬道，「看著怪嚇人的。」

　　立夏撇撇嘴，「應該正在拍戲，怕打擾到演員。你們也別說話。」指著不遠處人多的地方，「應該在那裡。」

　　妞妞拔腿就跑。立夏長臂一伸，抱起她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來的時候我怎麽說的？」

　　「我看到小嬸嬸了。」妞妞指著穿著鵝黃色戲服的小寒。

　　立夏：「你小嬸在工作，小點聲。」

　　「那麽多人圍著她咋拍？」韓有福小聲問。

　　立夏：「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韓有福走過去，看到攝影機對準小寒的那邊，小寒身後沒人，隨即就看到小寒說兩句話，導演就喊停，然後又說下一場。不禁小聲問，「這就好了？」

　　立夏微微頷首，「換個方向拍。」話音落下，攝影師扛著攝影機到轉到另一邊拍男主角側臉，場務過來讓立夏一行去導演身後。

　　韓有福剛到導演身後，看到小寒繼續說臺詞，這次說的多，五六句後換男演員，男演員張開嘴，突然停下來，「又咋了？」

　　「男主角忘詞了。」小艾解釋，「待會兒這場戲得重拍。」

　　韓有福算一下，「這兩場戲放到電視裡有幾分鐘？」

　　「不到兩分鐘。」小艾說。

　　一集按照四十五分鐘算，韓有福張大嘴，「一集電視劇就得拍幾個星期？」

　　立夏想說不要，話到嘴邊，「差不多吧。速度快的話，兩周能拍好。」

　　「小——」韓有福聽到導演喊小寒，誤以爲小寒演錯了，連忙把話咽回去往導演看去，有個中年女子拎著一個箱子向小寒走去，「那又是幹啥？」

　　立夏：「天太熱，小寒的戲服厚，冒汗了。」

　　化妝師把小寒額角的汗擦掉，就給她補妝。劉素芬也忍不住說，「這麽麻煩？」

　　「幹啥都麻煩。」小虎道，「夏天拍戲還好點，如果是冬天，有時候都頂著大雪往水裡跳。」

　　韓有福忙問：「凉水？」

　　「如果是水缸，可以用溫水。」小虎道，「如果是河，就是冰水。」

　　韓有福睜大眼，不敢相信，「這麽辛苦？小寒拍過？」

　　「沒有。」立夏道，「不過小寒冬天拍過戲。這部戲也有幾場就得等到下大雪的時候拍。」

　　韓有福轉身看向小寒，看到她噙著笑，和男演員演戲，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接下來也沒說什麽，就靜靜地看著小寒拍戲。

　　立夏看他一眼，心中微動，回去的路上故意問，「叔，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韓有福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那幾場下大雪的戲必須拍？」

　　小寒隨劇組的車回來，立夏他們做公交車，怕回去太晚沒有公交車，就先走一步。仗著小寒不在身邊，立夏胡謅道，「必須的。小寒雖然有些名氣，但她年輕，還是新人，別看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對她這麽客氣，一旦她犯錯，導演數落他，工作人員也得怪她演技不好。」

　　「爲啥？」韓有福問。

　　立夏：「她不犯錯，大家六點多就能下班。她出錯，就有可能耽誤到八點，回到家九點多，吃了飯洗好澡半夜了，換誰都不高興。」

　　韓有福代入一下自己，點點頭：「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