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默默承受了這種痛苦也不知道多久，他才半顫抖著身體站起身。

從齊昊的角度看過去，覺得顧白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憐，他的身體都在搖晃，齊昊搖了搖頭，隻覺得他這樣做，著實有些傻瓜。這又是何苦呢。

而顧白卻只是咬緊牙關。

他站直了身體，然後卻並沒有停下來喘一口氣的意思，而是立刻開始施展起某種法決。

齊昊對於顧白所施展的法決一竅不通，但是他盯著顧白的身體，神色有些不忍。

他忍不住勸說道。

「你還是歇一會兒吧。」

因為顧白的手指需要打出繁複的印記，他的神力在半空之中緩緩凝聚起來，可是齊昊覺得——顧白瞧上去，好似手指都在顫抖，即便如此，他打出的神印卻沒有任何差錯。

齊昊還想要再度勸說。

卻聽見萬梵說道。

「你還是不要勸說他了。他是不會放棄的。」

齊昊的表情憂心忡忡，而萬梵則是平靜說道。

「他如果錯過了這個時間節點，再想要找到他送走的那個小姑娘的下落，就等同天方夜譚。所以不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所以他根本不會停下來。」

個人選擇如此。

所以萬梵也不覺得有何奇怪之處。

而顧白則是咬緊唇齒，這少年骨子裡頭的倔強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的唇瓣甚至都被他自己用力咬破了，但是他卻好似渾然不覺，隻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完成那個繁複的法陣，大約過了整整一炷香的時候，他的身體才終於猛然搖晃了一下，然後齊昊衝上前扶住他的身體。

顧白已經沒有力氣。

他的身體好似都在搖晃。

只有虛弱到極致，才會如此。

而他則是低下頭，他的眸光彷彿能夠一眼望穿那些雲霧，然後在顧白視線範圍的盡頭，緩緩浮現出一枚模糊的水鏡。

那枚水鏡先是很模糊，但是逐漸又穩定住了，維持一動不動。

顧白分明在等待什麼。

他的眼神之中，透露出幾分期待。但是那水鏡之中，卻許久沒有浮現出任何圖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顧白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焦急。

顧白是個很冷靜，很能夠控制住他自己情緒的人。

但是眼下，連粗線條的齊昊，也能夠輕而易舉看出來，顧白有些失控。

這意味著有什麼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內。

顧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喑啞。

「怎麼會如此……怎麼會找不到……」

他伸出手，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心，但是他手掌心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一定是我的法決出了錯……」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施展一次法決。

而一旁的萬梵卻皺起眉頭，她凝望著顧白的臉頰，她方才把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而萬梵猶豫了一下，她的聲線很輕。

「你的法決沒有出錯。」

她看得很清楚很分明。

顧白聽見她的話，猛然抬起頭看向萬梵的方向，這個青年的臉龐之上帶了幾分仿徨。

「那為什麼我找不到她……？」

萬梵居然閃躲了一下顧白的眼神。

齊昊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心裡頭，萬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是萬梵卻閃躲了一下顧白的眼神，正因為萬梵的這一下閃躲，所以讓齊昊有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他默默盯著萬梵看，心裡頭倒吸一口冷氣，感覺有什麼事情似乎向著極為糟糕的方向發展。

他想要拉住顧白。

但是顧白卻直接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掌，這個青年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他衝到萬梵面前，問萬梵。

「你知道為什麼對不對？告訴我。」

萬梵的神色很奇怪。

過了好一會兒，齊昊都感覺到氣氛壓製到極致，他才聽見萬梵說道。

「因為她沒有去輪迴。」

這句話很輕。

但是說出的瞬間。

顧白好似站都站不穩了一般。

齊昊從來沒有見到他如此崩潰的樣子。

像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整個人再也沒有半點希望。

這樣的顧白，讓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覺得於心不忍。他雙眸已經充血，眼眸通紅，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萬梵，聲音聽上去令人心碎。

「你一定……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萬梵深吸一口氣。

「我為什麼要騙你？」

萬梵說道。

「那是她的選擇。也是你的罪錯，如果你能對她說些好聽的話，如果你不讓她那麼絕望的話……」

「她寧肯魂飛魄散，也不想忘了你而已。」

萬梵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她看著顧白的臉龐，有些說不下去了。哪怕冷漠如同萬梵，看見顧白眼下如此絕望痛苦的神色，也忍不住隻想要嘆息。

她知道她不論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只會讓他陷入到更加漫無邊際的痛苦。

那個少年抓住他自己的手掌，他的聲音緩慢無比，聽上去令人心碎。

「她怎麼會忘了我……」

「不會的……而且我明明能找到她，她為什麼不去！她為什麼不去輪迴！」

沒有人回答她。

就連齊昊面對這樣一個悲傷到極致，好似隨時都可能崩潰掉的顧白。

也不敢說一句話。

他連動都不敢動，卻模模糊糊地問通寶鼠。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通寶鼠不說話，齊昊也不敢再多問，他只是默默盯著顧白，感覺彷彿能夠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但是他又覺得，其實他根本也不會知道，顧白現在有多悲傷。

他似是在喃喃自語。

「明明我已經安排得很好……就好像做了一場夢，只要她醒過來，我就會在她身旁。」

「明明什麼危險都不會有，沒有風險，沒有痛苦……我會陪著她。」

「可是為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那個少女不願意。

他給她選了最安全的一條路，可是她為什麼不願意？

她為什麼要用這種辦法報復他，為什麼要這樣離開他？

顧白感覺自己像是快要爆炸開來一般疼痛，胸口回蕩著的猛烈情緒，快要把他自己撕扯開來。他還覺得如同做夢一樣——

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大概悲傷到極致，反而覺得像是做夢，清醒不過來。

他怔怔地看著虛空，卻猛然嘔出一大口鮮血，然後整個人向後一倒，齊昊一驚，連忙向前接住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