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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罪證》第67章
☆、67. 捕蝶網【35】

  海洋博覽館大門口,一行五人迅速的且無聲的在夜色下移動,避開主場館,徑直朝與主館一架天橋之隔的別館走去,為首的男人用門卡打開別館側門,一路暢通無阻的穿過一樓餐廳和遊覽區來到與衛生間毗鄰的後勤室。

  黢黑的走廊中五人的身影彷若鬼影,為首的男人停在後勤室門前,雙手托槍舉在胸前,然後一腳踹開了門。

  其餘四人即刻呈前二後二作戰方隊沖了進去,把坐在監控牆後的少年前後圍住。

  夏星瀚端著一把來福槍正在上膛,聽聞房門被突破,下意識就像調轉槍口,但是他的動作遠不如專業的刑警來的迅速有質量,還未起身就被一人用手肘擊打後頸,狼狽的撲在了監控台上,手中的來福也被搶走。

  他被一個人按著頭趴在桌子上,驚恐的大喊:「你們是什麼人?!」

  驚嚇之餘,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的臉,直到為首的男人走入他視線之中,他才稍為心安,但是隨即更加驚慌不安。

  鄭西河持槍走到他面前,問他:「人呢?」

  夏星瀚憤怒而驚恐的望著他,拼命的擰動脖子。

  鄭西河給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隨即放手。

  夏星瀚按著幾乎被掐斷的後頸站起來,揚手將一塊顯示屏指給他,虛白著一張面皮略顯心虛:「楚行雲忽然闖進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動手。」

  監控畫面裡濕淋淋的兩個人正是賀丞和楚行雲,此時賀丞把楚行雲壓在地上接吻,鄭西河被酸倒了似的呲著牙根罵了句:「操,還挺會享受。」

  說完忽然攥起拳頭,一個後擺拳砸在夏星瀚臉上,可以清楚的聽到下顎骨脆裂的聲響。

  夏星瀚被他這一拳打趴在地上,半邊臉頓時冒出血紅,一口碎牙和著血從嘴裡噴出來,腦漿似乎都被打碎了。

  「廢物。」

  鄭西河像對待一個死物般踢開他想要去夠掉在地上的遙控器的手,彎腰把遙控器拾起來然後扔給一名手下:「封鎖所有門窗,今天除了咱們幾個,不能有其他人活著出去。」

  方才進來的側門忽然打不開了,賀丞扭住門把用力往左右擰,但是不可撼動這扇堅硬的鋁合金。

  楚行雲的臉色忽然變得很不好看,沉聲問他:「你確定剛才門是開的?」

  「確定,鑰匙就在門外,為了以防萬一給你留的,你沒看到?」

  「......我都不知道這兒有個小門。」

  楚行雲拿出被水泡濕的手機,絕望的發現他的手機何止是不能打電話,此時連開機都難。

  「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裡。」

  楚行雲憋著一口惡氣煩躁道:「夏星瀚這個瘋子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

  賀丞倒是一反常態,不急不躁,甚至不熱心於找出口,在發現唯一的出口被鎖住,這座建築變成一個囚籠之後,反而比來時更加從容鎮定,簡直平靜的詭異。

  楚行雲在拆開手機往外控水的時候,他在一旁默默看著他,貌似是沒見過,抑或是好久沒見,又一次的差點把他貼著頭皮那層頭髮給數清楚了。

  楚行雲忙於逃命,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在某人眼中變成了一齣戲,組裝好手機忽然一抬眼,看到賀丞那雙在幽暗的綠光下鬼氣森森的眼睛。

  他心臟猛地一停,濕冷的身體裡忽然湧出一層熱度,渾身的氣血蹭蹭蹭的往天靈蓋冒,忽然就覺得嘴裡乾的厲害。

  把罷了工的手機揣回褲兜,楚行雲扭頭順著幽閉的走廊原路返回,賀丞遲了兩步跟在他身後。

  楚行雲腦子裡有點亂,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覺層層疊疊的腳步聲正在逼近表演場,還是賀丞趕到他身邊拽住他的胳膊:「有人。」

  回到方才溺水的水池邊,從暗處走來的幾個人也逐漸走入光照之中。

  看到來人是鄭西河,楚行雲非但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加防備,掃視了一圈鄭西河身後的幾個人,只看到了一張相熟的面孔,劉蒙。

  劉蒙背了一把來福狙擊槍,和他視線相接,雖然面部表情很平靜,但是他不斷搓動拳頭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

  楚行雲的眼神在他臉上一掃而過,回到鄭西河身上:「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鄭西河儼然已經不把他當做平級,或者當做一名刑警看待了,楚行雲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往日他自己審訊犯人時的鋒芒。

  鄭西河勉為其難的露出一點笑:「我怎麼知道你們在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吳耀文帶到哪裡了?」

  楚行雲面色一沉,目光驟冷,不知不覺握緊了攢在掌心的手機:「你監聽我的手機?」

  「怎麼了?我有這個權力,你已經被停職調查,不被監禁已經很寬容了,監聽你的手機難道不是情理之中嗎?好了楚隊,別浪費時間了,我知道吳耀文給你發過短信,你把他藏哪兒了?」

  說著揚手指了一圈:「在這兒?」

  「你找吳耀文幹什麼?緝拿歸案嗎?那在你手裡還是在我手裡,有什麼兩樣?」

  鄭西河聞言,很是煩躁的撥了撥頭髮,然後豁然舉起槍口對準了他的胸口:「我問你吳耀文在哪兒?!」

  楚行雲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眼神比指向自己胸口的槍口還要漆黑,陰沉。

  鄭西河見他頑固不化,便轉移槍口對準了他身邊的賀丞:「再給你一個機會,吳耀文在哪兒?」

  楚行雲瞳孔一振,正欲開口,就見賀丞上前兩步擋在他身前,笑問:「你的主子允許你殺我嗎?」

  鄭西河不屑的嗤笑道:「賀先生可能還不清楚,我接的就是殺你的命令。」

  賀丞很平靜,思考問題仍然面面俱到,不像是在跟對方周旋談判,更像是在和同夥討論作戰計劃:「殺了我,他怎麼逃脫嫌疑?」

  「誰?是夏星瀚殺了你啊,我們支援來遲只看到兩具屍體,有問題嗎?還有楚隊長,咱倆是校友又是同窗,我真不忍心對你動手,但是你也太——太不識相了,找死的事兒輪番幹,非得往硬釘子上碰,你想找死誰能攔得住?就算我今天放你一馬,你遲早死路一條,但是,你現在改變立場還來得及——」

  劉蒙忽然叫了一聲:「楚隊!」

  隨後一把來福槍在空中飛 旋著投往楚行雲所在的方向。

  鄭西河一心詔安,一時大意,沒看到躲在賀丞背後的楚行雲和劉蒙暗中交換了幾個眼神,等他發現隊伍裡有異變,楚行雲已經接住了來福槍,麻利的端在手裡推膛瞄準了自己。

  鄭西河等人下意識的分散開尋找遮蔽物,隊伍瞬間四分五裂。

  楚行雲端起槍就發現手感不對,等他扣下扳機,預想之中的槍聲沒有響起,迅速的卸掉槍膛一看,瞬間氣炸了:「子彈呢?!」

  話音剛落,一顆子彈在他身上貼著邊兒飛過去,拉破了他肩膀上一層皮肉。

  賀丞扣住他的手腕拽著他奔向二樓,劉蒙也很機靈,立馬分清了陣營,掏出配槍參與開火,邊朝鄭西河的陣營開槍吸引火力,邊連滾帶爬的登上二樓,還好五名刑警裡攜帶配槍的只有鄭西河和他,鄭西河敢殺人,但是他不敢,他只敢放空響,一邊放槍一邊逃,等逃到二樓後台,腿腳一軟險些趴下。

  後台還算亮堂,楚行雲穿過雜物區跑到他身邊,把他的手槍搶走卸了膛一看,險些又一次氣暈過去:「你他媽不會瞄準開什麼槍? !只剩一顆子彈!」

  劉蒙聞著自己手背上的火藥味,胃裡一翻,險些吐出來,面如黃土道:「楚隊我打到人怎麼辦啊。」

  「在學校沒學過開槍?」

  「沒朝真人開過啊。」

  楚行雲:......

  操!招了個菩薩!

  賀丞站在樓梯口喊道:「快走!」

  二樓通往三樓的拐角處開了一架連接別館的天橋,供工作人員方便來往,他們穿過天橋來到一樓監控室,推開門發現亮著燈光的監控室裡躺著一位相貌俊俏稚嫩的少年,不知是死是活,血留了一地。

  楚行雲蹲下探了探他頸側的動脈,察覺還有微弱的脈動,於是把他一把扛到肩上,扭頭問賀丞:「好了嗎?」

  賀丞搞不懂那些亂七八糟的按鈕,依靠自己無師自通的常識在控制台上亂推,一瞬間整座主館和別館燈火通明,大放異彩,看到一扇顯示屏裡的電梯開始運作:「好了。」

  賀丞走在前方探路,楚行雲扛著夏星瀚走在中間,劉蒙斷後,三人穿過一樓餐廳往感應門走去,如果鄭西河沒有帶人從另一側包抄過來,這將是一次幸運的逃生。

  子彈先於人一步到達大堂,一盞吊燈被擊碎,掉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賀丞把楚行雲推到料理台後,幾聲槍響後,大堂忽然恢復平靜,隨後傳來鄭西河摔槍的聲音。

  楚行雲剛把夏星瀚從肩上卸下來,就見賀丞把他別在後腰的手槍抽走,然後舉起手槍走出料理台。

  「別動,鄭——」

  賀丞遲了一瞬間,發覺自己並不記得鄭西河的名字,只好省去後半句,以標準的姿勢持槍對準他:「你沒子彈了吧。」

  鄭西河毫不懼他,大刺刺的往前走:「你不是也沒——」

  砰的一聲槍響,賀丞把劉蒙配槍裡最後一顆子彈射入鄭西河腳邊,像是打靶出身的狙擊手般鎮定從容,紋絲不亂,掀開唇角冷笑道:「站好了,別動。」

  賀丞扮豬吃老虎成功了,鄭西河等人果然被他唬住。

  楚行雲讓劉蒙把夏星瀚背起來,也從料理台後走了出去,對鄭西河說:「我們要走了鄭隊長,只要你們不動,賀丞就不會開槍。」

  說著對劉蒙使眼色,劉蒙背起夏星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感應門前,感應門一開就立馬躥了出去,尾音繚繞的喊了一句:「楚隊你挺一會兒!」

  楚行雲:. .....

  他想錘死這個二貨!

  賀丞也是一臉憋悶,和楚行雲對視一眼,然後把槍往地上一扔,回到料理台撿了兩把最長的餐刀揚手扔給了楚行雲一把。

  鄭西河的臉色頓時變了,抬起一張椅子朝楚行雲砸過去,然後拔腿跑向感應門想要攔截劉蒙。

  楚行雲被他砸過來的椅子逼退兩步,見他已經走到門前來不及阻攔,就把手裡的刀扔了過去,刀刃不偏不倚的紮在鄭西河的胳膊上,趁鄭西河哀嚎暴怒的空暇,一步搶到牆邊一不做二不休把感應門電插鎖拔掉扔開幾十米遠,回過身攤開雙手一身輕鬆道:「那好,咱們都別出去。」

  眼見楚行雲把門鎖死,把自己置於無路可退的牢籠之中,賀丞簡直想掐死他,剛才他還想把楚行雲踹出去或者騙出去,現在倒好,大家都別活了!

  鄭西河拔掉扎在胳膊裡的餐刀,揮起拳頭就朝楚行雲衝了過去,還不忘發號施令:「把姓賀的弄死!」

  賀丞雖然有些拳腳,但他實戰經驗嚴重不足,上次在萬華大廈大門口救楊姝,對手只有一個他尚能輕鬆應付,但是此刻遭到三對一的圍毆,他就顯得手忙腳亂了,但是亂歸亂,好在他下手狠,特別狠,所以也沒吃什麼大虧,只是身上遭了幾棒子,有生以來還頭一次遭人毆打,一股怒火憋在胸腔裡讓他盡數用手中的短刀發洩在三個圍毆他的刑警身上。

  往賀丞右臂上狠抽了一棍想要卸掉他手中冷刃的刑警被他抬起一腳踹在胸腔骨上,被賀丞踹斷的一根胸骨往後翻折插進胸腔,被利刃刺穿般的疼痛讓他捂著心口跪在地上渾身痙攣口中冒血。

  賀丞反倒繳了他手裡的警棍,忍住右臂不斷膨脹發酵的劇痛,提著警棍還未來得及直起腰,就被人一棍劈在後頸上。

  「賀丞!」

  楚行雲余光看到賀丞被一棒打趴在地上,心裡一慌,分神喊了一聲,下顎就險些被鄭西河一拳捅碎。

  「管好你自己!」

  賀丞翻過身,仗著腿長抬腿揣在追過來的刑警小腹上,然後迅速的站起身揚起右手的警官抽在對方的太陽穴上!

  三名刑警在幾分鐘之內,一個被他踹斷胸骨,一個被他險些敲碎了腦袋,剩下的那個應該是沒料到他這麼敢下死手,而且此刻的賀丞提著刀和警棍,頭髮凌亂目露凶光,額頭上被撕開一條皮肉,血順著他的臉側往下淌,身上的襯衫早就狼狽破爛,捲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滿是被警棍抽出的紅腫傷痕,整個人像是立下軍令狀的死士,即使傷痕累累也絕不會倒下。

  僅剩的一名刑警沒他狠,更沒他不要命,一時和他僵滯著保持安全距離,不敢輕舉妄動擅自進攻,唯恐自己落得和同伴一樣九死一生的下場。

  楚行雲的身手不在鄭西河之下,但是此時他腳腕扭傷,每挪動一下都想赤腳踩在刀刃上,行動不便落入下風,行動稍顯遲緩且無法使用腿腳,只能拼拳頭,在鄭西河暴風驟雨的攻勢之下逐漸退到牆跟前無路可退,臉上,身上被砸了好幾拳,在分神喊賀丞的時候被鄭西河以一招殺頸手砍在脖子上,當即呼吸頓止,頸子被劈斷般的襲擾之中還在想'這廝練詠春果然厲害。'

  鄭西河順勢鎖住他的喉嚨,五指掐進他頸側動脈,人體最脆弱的地方,正待用力時忽敢後腰一涼,一道利刃擠進後背脊椎插入腰眼,全身的力道跟退洪般急劇而下,怒吼一聲掄起後擺拳轉身朝賀丞砸過去。

  如果不是右臂實在脹痛無力,賀丞那一刀本想扎進他的後頸,退而求次選擇他的腰眼,這個地方也很險,稍有不慎後半輩子就癱了。

  鄭西河的路子是泰拳加詠春,賀丞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向左一閃輕易躲開他的攻擊,稍一用力把短刀從他後腰拔出來,從右手換到左手,抬起胳膊對準他的頸側就要刺下去!

  楚行雲見賀丞如此果決凶狠的插了鄭西河一刀,又見他不依不饒的揚手又是一刀扎了下去,貌似是鐵了心要把鄭西河弄死在這兒,於是連忙拉住他的手臂:「不能死無對證!」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車輛引擎轟鳴聲,齒輪轉動的聲響轉瞬之間逼至耳邊。

  轟隆一聲巨響,一輛警車撞破感應門直接沖向大堂深處的料理台,隨後如一陣疾風般調轉車頭又往門口方向疾馳。

  開車的人莽撞冒失,情急之下更是橫掃桌椅,連人都不辨,為了避免被車輪碾壓,賀丞摟住楚行雲往一旁撲到,才躲開在小小的餐廳裡繞圈轉彎,調轉方向的警車。

  劉蒙把車停在楚行雲和賀丞身邊:「楚隊!」

  賀丞把楚行雲從地上拽起來塞進警車後座,隨後跳上車摔上車門。

  劉蒙即刻把車開出別館,沖開已經被撞破的電動門,如一陣疾風般疾駛在深夜之中,街火絢爛的公路上。

  楚行雲往後看,沒有看到鄭西河帶人追上來,只聽劉蒙喊道:「我把他們車鑰匙拔了!」

  這小子難得機靈了一回,楚行雲踹了一腳駕駛座椅背:「夏星瀚呢?」

  「在後備箱。」

  「快去醫院。」

  劉蒙心有餘悸道:「醫院安全嗎?」

  楚行雲捂著腫了一片的脖子,沒好氣道:「你以為鄭西河佔領全城了嗎?只要咱們沒死在海洋館,他就不敢有動作。」

  賀丞卻道:「他不敢,他的主子敢。」

  賀丞一出聲,楚行雲就發覺他聲音不對。扭頭一看,見他面色慘白,血糊了半張臉,額頭上層出不窮的冒冷汗,襯衫被拉破撕裂,但凡露出來的皮膚都佈滿青青紅紅的傷痕,這才想起來剛才他以一敵三,境遇比他危險多了。

  他撩起賀丞的襯衫下擺,立即聞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血幾乎鋪滿他整個脊背,縫了線的傷口終於在警棍碾壓之下二次崩裂,並且順著原來的傷痕撕開了一道新的口子,露出新鮮的皮肉,此時從他傷口裡淌下來的膿血混著新鮮的血液,交雜成類似於生肉被烤焦的刺鼻的腥甜味。

  當賀丞的傷口以這樣血腥又慘烈的形式展現在他眼前,楚行雲即刻失去了理智,吼道:「不管了,去醫院!」

  賀丞忽然按住他的手,勉力保持清醒的思維,道:「只怕還沒到醫院,就會遭到圍堵。」說著頓了一頓,把楚行雲的手捏的更緊:「去和平大道一號公館。」

  和平大道住的都是政客,警衛力量可以說是固若金城,除非鄭西河真的逼宮謀反佔領全城了,不然他不敢追到和平大道,不僅他不敢,他背後的人也不敢。

  一號公館現在是賀家老爺子退休養老之所,只是賀老爺子被各個國家邀請巡遊外交,一號館一直空著,只有一位保姆留守在房子裡打掃衛生打理花園草坪。

  一輛警車的闖入把她嚇了一大跳,正準備呼叫警衛時看到楚行雲從車裡下來,「是楚先生啊。」

  保姆在一號館待了很多年,楚行雲跟著阿姨初來乍到時,她就是家裡的保姆,如今仍然是,雖然家裡的孩子早就搬出去住各奔東西了,但是她很熟悉楚行雲,更熟悉賀丞,所以當楚行雲扶著跟個血葫蘆似的賀丞進門的時候,險些被嚇死過去。

  一波驚嚇還未褪去,劉蒙把夏星瀚扛進來又把她嚇了一跳,一輩子從未見過血光的老保姆也成了傷號,被楚行雲扶到大堂沙發上坐下,心跳快的幾乎犯了心臟病。

  楚行雲用家裡座機聯繫肖樹,讓他趕緊帶著人和醫生過來,然後緊接著聯繫到傅亦,傅亦已經聽聞了風聲,接到楚行雲電話時已經趕到了海洋館,但是遲了一步,狼藉慘烈的現場只剩下一灘灘不知是誰的血跡,還有一名被賀丞踹斷胸骨扎破心臟的刑警,傅亦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對楚行雲說:「死了。」

  楚行雲抓了一把紙巾摀住頭上泡了水一陣陣脹痛的傷口:「全城搜捕鄭西河,我有人證。」

  「誰?」

  「夏星瀚和劉蒙。」

  「劉蒙?」

  「嗯,劉蒙可以證明他涉嫌反水犯罪,襲擊警務人員。」

  傅亦道:「我明白了,我現在就派人過去保護夏星瀚和劉蒙,現在市局恐怕還有鄭西河的眼線,你們現在在哪兒?安全嗎?」

  「和平大道一號公館,很安全,吳耀文有線索嗎?」

  傅亦嘆了口氣:「沒有。」

  楚行雲思索片刻,忽然眉頭一展,眼中乍洩精光,似笑非 道:「這個人真聰明,他給我發短信並不是信任我,而是想利用我引開鄭西河,他把我引到外灘,鄭西河自然會追著我,引開兩路追兵,他想去哪兒都可以。」

  傅亦經他一點才突破這層瓶頸,不禁氣惱道:「我現在就排查每條出城的線路。」

  「嗯,我馬上過去。」

  他把電話掛斷,正欲撥給喬師師,忽聞老保姆驚呼道:「二少爺身上這樣怎麼弄的呀!」

  楚行雲當即把電話一撩,拋開公務回到賀丞身邊,見他坐在沙發上煞白著臉緊緊咬著牙試圖脫掉襯衫,或許是襯衫被血痂糊住黏在了皮肉裡,脫起來格外受罪。

  「我幫你。」

  楚行雲跪蹲在地板上剛想伸手,就見他忽然用力把背後和血肉糊在一起的衣料整面扯了下來,然後用力摜在地板上,白木地板瞬間被染出一灘血紅。

  楚行雲愣了一下,賀丞摔東西的動作太明顯,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面摔給他看,他不知道賀丞是怎麼了,為今晚的涉險而氣憤嗎?

  好在賀丞很快變相解答了他的疑問,賀丞彎下腰雙臂撐在膝蓋上,冷颼颼的眼睛盯著地板沉聲道:「今天晚上,你哪兒都不能去。」

  楚行雲忽然想起來了,方才和鄭西河對峙時,他提過一句鄭西河的'主子',也就是說他知道鄭西河背靠著那一方勢力,現在不讓他走出一號館這座'紫禁城',應該是怕以鄭西河為槍口的勢力圍剿他,但是今天晚上對他來說很重要,是能否把吳耀文追捕歸案的重要時刻,他不可能為了保命就穩坐家中,他是士兵,習慣了衝鋒陷陣,而且肩上的警徽和責任也讓他無法度身世外,其實鄭西河說的沒錯,刑偵是一個灰色地帶,刑警更是遊走周旋於灰色地帶的棋子,但是他卻非要辨別是非黑白,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是非黑白,他奔波勞苦,一次次把自己的性命賭在自己內心對善良與正義的信仰之上,現實交給他太多評判是非黑 白的標準,所以他把自己沿途走來所學到的一切棄之不用,為了不使自己感到迷茫惶惑,他才把自己渴望的善良與正義當做信仰,除此之外,他當真不明白自己為何而戰。

  他的忠誠建立在他的信仰之上,為了他的信仰他能夠驍勇善戰,滿懷激情,但是他很清楚他迄今為止所作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為了他自己,他為了使自己的內心保持自由和平靜,哪怕他最後無法取得勝利,或將付出高昂的,慘烈的代價,但是他的心始終是自由,且平靜的,他能夠在遼闊無邊的海面上迎著清風藍天,自由自在的航行。

  他接過保姆端來的毛巾和淨水,把毛巾在熱水裡濕過又擰乾淨了,坐在賀丞身邊幫他擦後背的膿血,平靜道:「如果我出去呢?你會攔我嗎?」

  賀丞低著頭,不說話。

  賀丞不會阻攔他,相反,他還會義無反顧的站在楚行雲身邊,他雖然沒有楚行雲的責任和信仰,但是他有守護楚行雲的決心和勇氣。

  很快,肖樹帶著醫生和保鏢趕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楊開泰和趙峰。

  賀丞到樓上書房動了一個小小的手術,醫生把他舊傷發炎化膿的部分皮肉切掉,然後重新包紮,因為賀丞要求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所以手術過程中沒有使用麻藥,楚行雲在樓下觀望樓上書房的動靜,預料之中的沒有聽到賀丞一絲一毫的聲音漏出來,他總是這樣,從不暴露自己的柔軟。

  越是受傷,越是堅強。

  夏星瀚被鄭西河一拳掄碎了半口牙,又被槍托敲在後頸引發昏迷休克,在醫生的救助下已經逐漸有甦醒的跡象。

  他試著問了幾句話,但是夏星瀚意識還未完全甦醒,十句裡面答的那一句也是驢頭不對馬嘴。

  楚行雲忽然覺得很累,原本還想趁熱打鐵審訊他,此刻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對楊開泰擺擺手,說:「帶走。」

  夏星瀚被抬上車,楚行雲走出房門站在春意爛漫的庭院裡,一經闊別七八年,今天回到故里,當然是要好好看一看——

  「隊長。」

  楊開泰坐在車裡問他:「你走嗎?」

  當然得走,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追鋪吳耀文,比如搜查鄭西河,比如......

  忽然,他回頭看向二樓一間臥室的窗口,那間臥室不知何時已經亮起了燈光,燈光把窗口點亮,彷彿從未黯滅過。

  「劉蒙跟我留在這裡,你們保護好夏星瀚。」

  他返身走進屋子,看到老保姆正在擦洗被夏星瀚弄髒的地板,可憐老人家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血,至今尚在發抖。

  楚行雲站在客廳活動有些酸痛的筋骨,笑道:「江媽,別管了,明天我收拾。」

  江媽擺了擺手,嘴裡念叨:「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面做了什麼危險的事,回到家就歇歇吧。」

  楚行雲笑了笑,抬腳登上樓梯往樓上去了。

  「想吃點什麼啊?」

  江媽在背後問。

  「隨便。」

  二樓正對著樓下客廳的臥室就是賀丞的,楚行雲站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推開隔壁的一間房門。

  這間他以前住的臥室此刻已經只剩下家具了,離開這裡去外省上大學的前一天他特意把房間裡自己的東西清空,該扔的都扔了,該帶走的都帶走了,所以此刻這間房裡只剩下一些線條質樸優雅的家具,幾乎什麼都沒有。

  本來以為再也不會回來,沒想到今天卻又回來了。

  他站在門口發楞,連有人敲門都沒聽到,最後還是江媽出聲叫他,才連忙把門打開。

  「你都這麼多年沒回來了,這是二少爺留下的一些衣服,洗個澡換上吧,聞聞你身上的味兒。」

  楚行雲把一套簡單的家居服接過去,遲了片刻才問:「賀丞的衣服?」

  「是啊。」

  「賀丞不是也早就搬出去了嗎?」

  江媽道:「二少爺時不時就會回來住一天,也不幹什麼,要麼待在自己的房間,要麼就待在你房間,待一天就走了,每回走的時候都交代我記得把你的房間打掃乾淨,他經常回來住,我就幫他準備了一些方便換洗的衣服,他可比你還高些,你試試合不合身。」

  楚行雲愣了一會兒,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片赤紅,隨口搪塞著把江媽哄走,然後關上房門,低頭看著手裡這套散發著洗衣液清香的家居服,忽然覺得渾身虛脫無力,連捧著這套衣服都覺得乏力。

  索性蹲下身子,捂著腦袋半天沒動靜,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地上站起來,掂著因長時間蜷縮而發脹的腳踝,一瘸一拐的進了浴室。

  十幾分鐘後,他洗了澡換好衣服從房間裡走出來,又來到隔壁臥室門前,這次很是果決的敲了敲房門。

  沒人應他,他又敲,賀丞的聲音才傳出來:「幹什麼?」

  「沒睡吧,跟你聊聊。」

  門很快開了,賀丞穿著黑色真絲睡袍站在門口,頭髮應該是剛洗過,還沒吹乾,濕淋淋的還在往下滴著水珠,或許是因為受傷放了血,遭了一場罪,此時他的臉色白的沒有幾分血色,只比手術前緩和一點,眼神懈怠無力,看起來非常的慵懶乏累。

  好在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副無框眼鏡戴上了,才把他渾身讓直男瞎眼的妖孽病妝美男的氣場壓下去一些,要不然'世界大同'就不僅僅是意淫和口號那麼簡單了。

  賀丞不知自己再次使某直男心念一動,險些被閃瞎眼,兀自拉緊了腰上的浴袍帶潦草的繫上一個活結,往旁邊移開一步,給他放行。

  賀丞的房間還保留著十幾年前的裝修,沒有很具現代化的設計,和他的房間一樣,佈置的簡裝優雅,色澤質潔明朗,楚行雲一走進去就感到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這裡的桌椅床櫃貌似都是他當年從賀丞房間搬到隔壁保留的那樣,這麼多年,竟然沒改變過。

  「你不出門了嗎?」

  賀丞打開房內的吊燈,坐在窗前的一張單人沙發上,朝對面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下。

  楚行雲環視室內一周,沒有坐到他指定的位置,而是徑直走到內室鋪著銀灰色被褥的床前在床尾坐下,和賀丞遙遙對答:「不去了,我現在沒名沒分的,出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賀丞沒有跟過來,而是坐在外間單人沙發上,保持著楚行雲在他們之間拉開的距離,沉默了片刻,又問:「你想跟我說什麼?」

  「說說在海洋館,你說的那些話。」

  他留神看著賀丞的臉,但是距離有點遠,只看到賀丞低垂著的眼睫微微一顫,然後抬起眸子目光懶倦又柔軟的迎上他的眼睛,淡淡道:「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楚行雲覺得賀丞的態度太平淡了,相比之下他自己踏入這間臥室的糾結和掙扎就顯得多餘且可笑,他幾乎以為賀丞跟他開了一場玩笑,但是賀丞不會跟他開玩笑,更不會開這種玩笑,他是認真的。

  幸好,楚行雲足夠了解他,很快察覺到賀丞的態度並不是平淡,而是消極,類似於被法官一錘定音判罪的犯人,無力申辯進言,傾頹而無力,只能接受噩耗來臨。

  或者說,賀丞已經預感到這場會話的結果注定是判處一個人的終身流放。

  「你先說。」

  然後,他看到賀丞提起唇角極輕的笑了一下,胳膊支在沙發扶手上撐著額角,懶倦的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當做沒發生過,或者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直到被我點破,才會跟我聊幾句。」

  他說的沒錯,楚行雲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他還是小瞧了賀丞能夠對他施加的影響,既然這場會晤遲早要來,那就不如速戰速決,這樣對彼此雙方都仁慈。

  楚行雲意味不明的潦草點頭,問道;「還有嗎?」

  賀丞好像很累,牽動的唇角很快歸於平靜,臉上靜的一絲表情都沒了:「你還想聽什麼?」

  楚行雲先是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肖樹對我說過,你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賀丞大方的承認:「是。」

  「所以,你確定嗎?」

  賀丞眼神一散,露出些許迷茫:「確定什麼?」

  楚行雲揪緊了床鋪上光滑的被單,埋著頭避開他的眼睛:「確定你對我的感情不是過度依賴,或者是因為當年我——」

  「或者是因為當年你拋下我,我一直對你懷恨在心嗎?」

  賀丞的瞳孔完全散了,似乎陷入了某一場回憶當中,好像在說夢話。

  很快,他的夢醒了,隨之甦醒的還有他的羞臊和憤怒,他看著楚行雲,眼眶迅速湧出一層血紅的熱度,聲音顫抖,說:「你別作踐我,楚行雲。」

  楚行雲渾身一顫,像被丟進極寒的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僵住了。

  他不敢抬頭,即使沒有抬頭,他也聽的出來,賀丞在流淚,賀丞哭了,在他的記憶裡賀丞從小就堅強,幾乎從沒哭過,因為體弱而被同齡人欺負取笑,被他爹用冷酷的手段訓練體魄,被隔絕在家無法正常上學交朋友,他都沒有哭過,即使是那次毀滅性的綁架,賀丞目睹他和賀瀛出逃也沒有哭,只是眼淚兜在眼眶,沒有流出來,反而是被救出來後,他聽到賀丞哭了一整夜。

  其次,就是現在了。

  楚行雲在內疚,在羞愧,沉重的負罪感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我喜歡你,你覺得很荒唐嗎?那你覺得我應該對你抱有什麼樣的感情才不荒唐?還是你覺得我說出口的沒有一句真話,統統不值得信賴?那我今天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楚行雲,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依賴,也不是記恨,我很清楚我喜歡你,從很多年以前,我就喜歡你,久到我都記不得時間了,很荒唐嗎?更荒唐的在後面,你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和蘇老師在樓下,我在樓上彈琴,然後我問你,你是不是來陪我的?你說是,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我就把你牢牢揣在心裡了,當時我真的認為我和你,我們能在這棟房子裡生活一輩子,我從來沒有想像過你離開我以後,我會過什麼樣的生活,你知道我九歲那年幹了一件什麼傻事嗎楚行雲?我問蘇老師我們能不能結婚,我能不能娶你進門,這樣你就能永遠留下——蘇老師說如果你同意就可以,但是我 有問你,因為我知道我當時年紀小,你不會當真,我就一直等,結果等我長大了,你卻走了......你走了,楚行雲,我真的以為你永遠,再也不會回來。你走了以後這棟房子我不敢再住,所以我也走了,但是我沒走遠,我還守在這座城市,守著這棟房子,等你回來。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一直不回來,我就搬回來住,把所有人都趕出去,把門封起來,只剩我一個人,百年以後我在院子裡挖兩座墳,他們要緊緊挨著,一個碑上寫你的名字,一個碑上寫我的名字——老天對我很好,你真的回來了,但是你回來以後並沒有回到這裡看一眼,你似乎把這裡忘了,也把我忘了,不過沒關係啊,只要我沒把你忘了,你就是活的,我也是活的,直到我死的那天,你才能從我心裡解脫,但是現在我比你先解脫,我把對你的感情向你坦白,既然所有人都在逼我,那我還 如主動向你坦白,起碼不那麼狼狽,但是現在——」

  賀丞的聲音平和,溫柔,絲毫聽不出怒氣,但是他的臉上淌滿滾燙的淚水,直到喉嚨被扎進千萬根針一樣刺痛的說不出話,才垂下眼睛緩了一口氣,再度抬起眼睛看向楚行雲,問:「你在懲罰我嗎?懲罰我對你荒唐的感情,荒唐的想法,你在懲罰我嗎?」

  楚行雲也在反問自己,在懲罰他嗎?當然不是,那麼為什麼要這麼快的提及這個話題,這麼想要速戰速決,你心裡有答案嗎?有結果嗎?

  剛才貌似是有,但是現在,他心裡沒有答案,更沒有結果。因為他體會的到賀丞真情實意的悲傷,所以不忍再傷他。

  賀丞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向他走近幾步,停在床尾正對面,被水霧覆蓋,異常深闊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忽然牽動唇角輕輕的叫了聲:「哥。」

  楚行雲呼吸一停,所有詞彙又不足形容他的驚愕,他低著頭睜大眼睛盯著地板傻住了,連吐納呼吸都忘記了,心跳的頻率異常鼓譟喧狂,渾身都在顫慄。

  賀丞取下染上一層霧氣的眼鏡,垂著眸子微微笑了笑:「你想讓我叫你哥,想讓我把你當成哥是嗎?我可以做到,只要你開口說了,我不會拒絕你,前提是你已經拒絕了我對嗎?」

  楚行雲想裝作聽不懂他的話,但是賀丞貌似能看透他的思想,淡淡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只要你說你拒絕我了,我就像以前一樣,叫你哥。」

  他本以為賀丞會擺出條件,一方是接納,一方是老死不相往來,萬萬沒有想到賀丞會給他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在暗示他什麼嗎?暗示他們之間可以回到過去?

  有一瞬間,楚行雲很激動,絕處逢生般的激動,但是很快他絕望的發現,賀丞並不是在暗示他們之間可以回到過去,而是他可以做出一副假象配合他回到過去,什麼時候,賀丞竟學會委屈求全了?

  賀丞再次的解答他堵在心口的疑問,有些無力笑道:「或許我說'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們就斷絕聯繫,再也不要見面',會比較瀟灑有面子,但是我不能跟你斷了聯繫,不能再也不見你,我不能——失去你,那就換個方式相守吧,從今天開始,我叫你哥,就像以前一樣,並且再也不會提今天的事,那些話我也不會再說,這樣可以嗎?你能接受嗎?哥。」

  現在賀丞每叫他一聲哥,就像拿著一把刀往他心臟裡捅,把他的心捅的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他彎下腰托著沉重的額頭,遲緩的搖了搖頭。

  賀丞臉上又浮現出夢魘般的迷茫和恍惚,痴囈道:「不能?不能是什麼意思?還是你想和我斷絕聯繫?你說話行嗎?我猜不到,你說吧,只要你不走,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楚行雲終於發出一點聲音,像被刀架在脖子上艱難道:「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

  賀丞由衷鬆了一口氣,唇角溢出一絲笑,又問:「你的條件是什麼?」

  「條件?」

  「是的,條件,如果我剛才提出來的方案你覺得不可行,那你來說,我全都答應。」

  楚行雲聽出來了,這是賀丞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也是最壞的打算,他就像一場談判中全盤皆輸的一方,自己判處自己終身流放,那是什麼原因導致賀丞對待自己如此殘忍?

  這是一道很容易解的題,賀丞心裡清楚,他心裡同樣也清楚——賀丞有多在乎他,就能對自己多殘忍。

  此刻賀丞做出的讓步無疑是在告訴楚行雲,他已經對自己殘忍到了極點。

  「無論我提什麼要求,你都答應嗎?」

  楚行雲問。

  賀丞的舌頭已經麻木了,除了點頭說'是',別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於是他說:「是。」

  楚行雲慢慢的站起來,身體關節生了銹般緩慢而遲鈍走到賀丞面前,仰起頭看著他,說:「我的條件是,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歡我了,一定要告訴我。」

  賀丞目光鬆散且柔軟的看著他,好像在他眼中過了一場輪迴般那麼長,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道:「應該,沒有那一天了。」

  「你確定嗎?」

  「確定。」

  不知為何,楚行雲忽然有落淚的衝動,或許是被賀丞身後刺目的吊燈刺的眼睛酸澀疼痛,他低下頭閉上眼睛,默默吐出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和心率,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有力道:「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在一起吧。」

  賀丞瞳孔微微一振,隨後露出更加深度的迷茫不解:「什,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和我在這棟房子裡過一輩子嗎?正好我也沒地方可去,就像當年這棟房子收留我一樣,如果你願意收留我,我為什麼要拒絕?難得有一個人不會離開我,背棄我,願意陪著我,守著我,無論我做什麼事都信任我,幫助我,這樣一個人,我沒有理由要拒絕。」

  說著,楚行雲笑了笑:「你剛才還說,想娶我進門兒是嗎?我是男人,不用你高頭大馬八抬大轎來接,只要你把門打開,我向你走來了。不過,在院子裡挖 座墳這件事還是不要再想了,我還是比較喜歡——」

  忽然,他胸口一痛,被一雙手臂箍進懷裡牢牢抱住,聞到賀丞身上清淡的沐浴液香味,和已經滲進他的皮膚裡,洗不掉的冷檀香。

  楚行雲把下巴墊在他的頸窩裡,抬起雙手摟住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唇角嗜著一絲微弱的笑意。

  「啊!」

  賀丞在他耳邊咬著牙發出一聲低吼,用力好像要咬碎牙齒,震破胸腔,撕碎喉嚨,那是竭盡全力才能壓抑克制住的癲狂的喜悅。

  他聽到賀丞翻滾在胸腔裡沉甸甸的笑聲,但是脖子卻被他的熾熱的淚水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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