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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罪證》第24章
☆、24. 少年之血【23】

  監控室的門被打開,楚行雲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賀丞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站在門口,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往裡看,只見劉佳敏坐在椅子上對著小鏡子整理妝容。

  門口同樣站著喬師師和幾個外勤組的組員,他們都殷切的看著楚行雲,貌似是全盤希望都放在了這場空手套白狼的審問上。

  「都愣著幹什麼,查她的身份證和所有銀行卡的記錄,調監控走訪群眾,一定要找到15年8月7號她去了什麼地方!」

  警員紛紛答是,然後一哄而散。

  楚行雲一臉挫敗的坐在大廳長椅上,垂下頭疲憊的拖著臉。

  賀丞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把手裡的茶杯遞給他,一直僵持到他伸手接住杯子,才捏了捏自己因為許久沒有動作而發僵的手指,然後問:「兇手是誰,女人還是孩子?」

  手裡這杯茶已經涼了,茶葉被泛起陳舊的顏色,而且茶葉太多,味道發苦。楚行雲喝了一口,舌頭被苦茶泡的一激靈,倒令他清醒不少,煩躁的嘆了口氣,道:「三種情況,孩子、女人、孩子和女人,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孩子。但是傅亦說的沒錯,所有證據都太過刻意,女人太聰明,利用法庭只講證據的漏洞,把自己摘得很乾淨,只要她不鬆口,無論哪一種情況是真相,最後的兇手就會變成孩子一個人。」

  「你怎麼能確定那顆扭扣是乾屍身上的?」

  此時傳來蹬蹬蹬的下樓聲,一個穿白大褂的圓臉蛋女孩拿著一份報告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把報告交給楚行雲:「楚隊,我在扭扣內側一條裂縫裡找到殘存的血跡,經過鑑定,和徐燕的DNA一致。」

  楚行雲扯著唇角笑了一下:「現在確定了。」

  賀丞把眼鏡摘下來捏了捏眉心,也有些疲憊的樣子,然後又把眼鏡戴好,淡淡道:「現在只需要找到證據,證明女人在15年8月7號去了綠源山莊,或者綠源山莊附近,是嗎?」

  楚行雲又長嘆一口氣,埋著腦袋揪自己的髮根,沒精打采道:「嗯。」

  賀丞瞇著眼睛想了想,說:「沒有證據,有人證,可以嗎?」

  楚行雲猛地抬頭看他,眼中瞬間精光乍洩,看著他:「什麼意思?」

  賀丞說:「江召南。」

  十分鐘後,賀丞掛了電話從走廊盡頭慢慢回到大堂,看著他那張充滿渴望,無比殷切的臉,笑了一下,說:「你走運了,他做完手術後在山莊裡修養過一段時間,恰好路過8月7號。袁旭和他的朋友們前一天上山玩,還是他接待的,7號袁旭等人下山,當天傍晚一個女人上門尋找四個走失的孩子,他很樂意過來認一認你的嫌疑人是不是當年那個女人」

  楚行雲一下站 起來:「他現在在哪兒?」

  「玫瑰莊園參加宴會,不用催,他自會來。」

  楚行雲懸起的心落了一半,頓時感覺腳底輕飄飄的,余光瞥到賀丞把襯衫領口大敞著,露出兩條筆直又堅硬的鎖骨。可算明白了方才的喬師師和蘇婉為什麼總是錯眼瞄他。

  他把手伸到口袋裡一模,摸到一枚圓潤光滑的黑色釦子,於是對他招招手:「你過來。」

  說完,他踏上台階前方領路。

  賀丞以為他有什麼要緊事,於是也跟著他上樓,一路被他領到隊長辦公室。

  楚行雲打開門:「進去。」

  賀丞遲疑了一下,孤疑的看他一眼,然後走了進去。

  楚行雲關上門,指了指正中間的一組會客沙發,說「坐下。」

  賀丞十分摸不到頭腦的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見他繞到辦公桌後拉開抽屜東翻西找,片刻後,拿出一個針線盒。

  他唇角一抽,訕訕笑道:「看來你的工作很輕鬆,竟然還有時間作女紅。」

  楚行雲拿著針線盒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抬腳踩在沙發沿兒上,扯出線頭邊穿針邊說:「嘴別欠,喬師師的東西,在我這兒幫我縫過衣服......下針了,別動」

  他把暗藍色的扭扣放在賀丞襯衫的領口差不多的位置,傾身湊頭過去,下了第一針。

  離近了,楚行雲又聞道他身上後調為冷檀香的男士香水味,也不知道是香水催情,還是噴在他身上所以顯的催情,很冷淡的檀香鑽進鼻孔逐漸轉變為一口燥氣,楚行雲頓時有點後悔攬了個給他縫釦子的活兒,因為此刻著實不好專心凝神,針頭捅了好幾下都沒捅進釦子孔裡,於是有些急躁道:「別動!」

  因為他湊的太近,賀丞不得不稍稍抬起下巴,胸膛裡提了一口氣,說:「我沒動,是你的手不穩。」

  第一針終於下對了地方,楚行雲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邊專心下針邊叮囑:「保持住,一動別動。」

  賀丞感覺小命兒被他捏在手裡,楚行雲手裡的針走位著實風騷,保不齊就扎在他身上了,於是果真梗著脖子一動不動,但是一動不動是王八。

  腦抽了腦抽了,竟忽然想起這句話,在哪兒聽過?想起來了,楚行雲很喜歡的一個喜劇演員說過這句話,導致有一段時間楚行雲總是有意無意的模仿那個小黑人,讓他也灌了耳音。

  賀丞頓時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動一動,而且他不想讓楚行雲看出他的局促和緊張,所以隨手拿起了桌子一堆本子中的一本,心不專神不致的翻了起來。

  楚行雲手裡的針以一個風騷的走位,從左下針眼轉了一圈又回到左下針眼,眼睛寸步不離的盯著手裡的活,說:「別亂翻,證據。」

  賀丞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麼證據,從後往前翻了翻,又從前往後翻了翻,問:「筆記像是一個人的,為什麼兩種書寫方式?」

  「運行性癲癇聽過嗎?發病或高壓會導致短期的選擇性失憶,我猜袁旭就是因為殺人後壓力大,選擇遺忘那段回憶。但是他的習慣讓他記在日記本上,我問過他的同學和老師,他平時是左撇子,而且用本子總是從後往前寫。失憶後,心裡暗示導致他改變了書寫習慣,像其他人一樣用右手寫字,從前往後寫。一個筆記本,正面是失憶後,反面是失憶前,本子總有用完的一天,到這時候,正面和反面交匯,他就是想忘掉,也不得不想起來了,而且你看看這些筆記本的數量,至少三年的量。」

  賀丞:「也 就是說,他想忘掉不堪的回憶,正常生活。但是這些日記一次次的讓他想起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讓他意識到是他殺死了朋友,一次次的讓他體驗,震驚,恐懼,悔恨,無助,最後是絕望......這是他給自己最殘忍的懲罰,他陷在這個牢籠裡,一圈圈的轉,每次都回到原點,永遠都走不出去。」

  楚行雲沒有說話,穿針引線的動作放緩了許多,一顆扭扣縫好,他把線頭咬斷,還沒打結,手就被賀丞一把推開。

  「嘖,還沒——」

  賀丞忽然拿起另一本日記,翻開幾頁,然後換了一本,再翻看幾頁。周而復始,把一半筆記本都翻了一遍。然後回過頭,看著楚行雲,神情複雜又古怪:「你確定這都是一個人寫的嗎?」

  楚行雲:「什麼意思?」

  賀丞單膝點地蹲在地上,把筆記本打開擺了一排,口吻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這些字的筆記雖然很像,但是不看筆記看邏輯的話,它們出自兩個人的手。你在正面的這些文字,敘述平平,詞句錯落間毫無起伏,甚至有種草草了事應付差事的敷衍,是對自己的生活不滿意,對自己人格的不自信的體現。這些文字的主人具有完美型人格的所有弊端,他懂得懺悔,極易憤怒,內心脆弱,容易被基本恐懼支配所喪失理智,慾望特質是毀滅和控制。而反面的文字,你看,他/她描述殺人時的淡定,瀟灑,甚至連當時的天氣和氣溫都記載的一清二楚,這是炫耀,很明顯的炫耀。在這些文字裡看不出絲毫的悔意和歉疚,典型的表演型人格。日期越往後推遲,這種表演慾望特質就越明顯,最近的幾本裡甚至出現了很多不必要的感嘆用詞。這說明文字的主人正在一步 步的走向失控,他已經忘了記載殺人過程的動機是什麼,他沉迷於這件事中不可自拔,他越來越想要完全吞噬支配筆記本的另一個人。」

  賀丞忽然回頭看他,琥珀色眼睛裡盛滿了璀璨的光芒,就像夜幕中炸開的煙花,美麗極了,更像是吸食鴉片後出現美麗的幻覺,他幾乎以一種喜悅,自我滿足的口吻說:「如果你口中的袁旭不是一個多重人格患者,那他就是被人操控了,時間長達三年,或許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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