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游天河
約的是戌時三刻, 尚未到戌時, 曲悅便拿著剛領來的腰牌離開王宮, 乘坐獨角獸車去往天街。
天街的存在是幻波告訴她的,在普通人和修道者混居的城市中,天街是個只有修道者的大集市。
除了天魔人以外, 任何國家、種族的修道者都可以來天街做買賣, 買賣的規則由賣方來定,即使再怎樣離譜, 只要買家接受,天街就給予交易保護,充當著仲裁官的角色。
以天風強大的實力,天街聞名九國。
為了避免麻煩,曲悅問妲媞討了塊兒面紗戴上,遮住大半張臉。早早在入口處的牌坊下站著,等元化一到來。
「小月亮,他會來嗎?」幻波撐著魚骨傘, 站在她身邊, 對於曲悅懷疑元化一是她三哥一事, 仍覺著不可思議,「元化一出了名的愛擺譜, 講排場,會隨隨便便出來赴約?」
「會吧。」其實曲悅也不是很確定, 「我沒將他和三哥聯繫在一起時, 已對他頗感興趣, 我想他應如是,把我當成了對手,自然想要知己知彼……」
「呀!」此時,幻波的注意力被一位修道者手裡提著的透明瓶子吸引,裡頭有幾隻小蛾子,翅膀仿佛灑了螢光粉,半身像極了人類,有男有女。
曲悅同樣眼前一亮,這些是美人蛾,在三千界內非常少見。它們沒有多強的法力,卻長的非常漂亮,對靈寶非常敏感,經常被拿來探寶,通常有美人蛾存在的地方,必有寶物。
若非還要等著元化一,她一定會上前詢問一下,這些美人蛾是從哪裡抓來的。
「我跟過去瞧瞧。」幻波早就心癢難耐,想要入天街溜達溜達,順便找幾雙好看的鞋子,「小月亮,我發現天風才更適合我呀。」
天風處處精緻,修道者們活的也精緻,的確比較適合幻波,曲悅點點頭:「前輩您不要亂跑,只許在天街內活動,遇到意外就大聲喊我名字……」
「我快一千歲了,你當我小孩子?」幻波收起魚骨傘,在她肩膀敲了一下,「小月亮,我發現你這人特別愛操心,只要與你相熟的,誰的心你都要操。」
「我……」曲悅反駁不來,這大概是職業病。
她以前可不是個愛管事的性格,都是從加入特殊部門辦案子開始的。
幻波將傘夾在腋下,往天街裡走,嘴裡還念念有詞的。
操心多
老的快
條條皺紋冒出來
不領情的你無奈
領你情的難甩開
不如天高海闊
睜眼閉眼
大自在
曲悅沒注意幻波念的什麼,他一離開,她就開啟了一線牽。
自從給元化一遞了帖子,一直都在聯繫曲宋,直到這會兒才聯繫上。
和曲宋講明情況後,曲宋許久沒有反應,開始聯繫曲唐:「大哥,老三劍隱時還能返老還童?」
——「不能吧。」曲唐亦是詫異,「骨中劍會導致他的骨齡與劍隱時的外貌年齡差不多,但從沒變成小孩子過。」
曲悅強調:「根據君執的口供,元化一是在唐家長大的,他還講過許多童年的事情。」
——「小妹,你該不是認錯人了吧。」
曲悅目露糾結:「可他的小動作,也太像父親了。而且三哥失蹤三百年,元化一兩百多歲,真的是巧合?」
曲宋思忖道:「倘若真是老三,或許,他所謂的童年記憶,是在剛剛劍隱陷入昏厥時,被某位大佬以法力灌輸進去的。」
——「沒錯,有這個可能。」
曲悅一怔:「還能這樣做?」
曲宋聲音帶了些肅殺:「可以,但會損傷老三的意識海。」
曲悅的目光也冷厲幾分:「若真如此,這位大佬可真是夠歹毒的,給三哥姓『元』,說明他看到了三哥的骨牌,知道三哥的來歷。」
故意瞞著也就罷了,竟還灌輸假的童年記憶。
——「先別忙著下結論,還沒確定呢。」
「突然發現我們真笨!」曲悅一拍額頭,「我不會畫畫,你們畫一幅三哥的畫像,拿給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突然死一樣的寂靜。
曲宋:「咱家沒有懂畫的。」
「父親莫非不會畫畫?」曲悅狐疑。父親教她琴棋書,唯獨沒教過畫。
曲宋沒說原因,岔開這個話題:「相貌也有類似的,算不得直接證據。你就直接敲他脊柱骨,最準確。」
「恩。」曲悅點頭,「他來了。」
曲悅怕被發現,本想掐斷一線牽,但又覺得開啟著也無妨,讓大哥二哥做個參考,元化一若能感應到一線牽的存在,那反而是件好事。
她轉過身,目望玉冠束髮的元化一從獨角獸車上走下來。
正值冬季,即使天風不像覆霜位於北地,也是極冷的,但他這長袍疊大氅的,一個人愣是穿出了一個加強連的氣勢。
「曲先生。」元化一踩著積雪,微笑上前。
「國師大人。」曲悅也微微見禮,眉眼帶笑。
——「這聲音聽著不像老三,比老三低沉很多。」
元化一走到曲悅面前,保持著一定距離:「先生約本座遊天街,令本座頗感意外。」
曲悅早想好了說辭:「晚輩隨家父隱居多年,想逛天街,又怕不懂規矩被人騙,思來想去,您是最合適的引路人。」
元化一好笑:「先生找本座來,是給你當引路人的?你這膽子有些大呀。」
曲悅一本正經:「所以晚輩才說,晚輩不懂規矩。」
元化一信她才怪了,頗有興趣道:「那請吧。」
「多謝。」曲悅也沒讓他,提步往裡走,睫毛稍一垂,「國師大人,晚輩未曾辟谷,想先吃個晚飯,您有推薦的麼?」
「隨本座來。」元化一等著看她準備幹什麼,自然不會反駁。
……
天街位於高空,面積廣闊,還有蜿蜒天河穿街而過,河裡住著不少水系妖物與精靈,賣的自然也是水系之物。
而天河因景美,飄著許多遊船,被吐著泡泡的魚精們拖拽著四處遊蕩。
元化一帶著曲悅來到一家酒樓,建在一座河橋上,兩側挨著水。
臨窗坐下後,曲悅聽見鮫女的歌聲從遊船上飄進來。
跑堂的送來玉碟菜譜,天街有天街的規矩,認得出是自家國師大人,但都隻恭敬的稱呼前輩。
元化一讓曲悅隨意點,曲悅捧著玉碟垂下頭:「三哥喜歡吃什麼?」
——「他修劍道,一早就辟谷了。」
曲宋卻道:「他喜歡吃甜食,尤其是蜜餞,小時候胖的像豬,修劍以後才戒了糖。」
於是曲悅點了十幾個菜,一半是偏甜的,更來了一份蜜餞。
元化一稍一愣,小丫頭連他的喜好都打聽清楚了,是君執告訴她的?莫非君執有什麼陰謀?
他不由防備起來。
曲悅將玉碟遞過去,眨眨眼,示意輪到他了。
「本座喝茶就好。」元化一只點一壺茶。
「他似乎是喜歡吃甜食。」曲悅點菜時,有注意著他的神態,先試探一番,進一步確定過後,再找機會敲他的脊柱骨。
敲一位七品修道者、還是天風大國師的脊柱骨,並不是一件容易事,「三哥還有什麼特點?」
——「特點?生在咱們樂修世家,不通音律,五音不全,也算特點了吧?」
曲宋點頭附和:「老三喜歡聽曲子,但他就是聽個聲音,其實對音律一竅不通。」
——「哎,咱們兄弟五個,也獨他最嫉惡如仇,俠肝義膽。」
曲宋不贊同:「心眼也小,無意中說了句惹他不開心的話,他能記許多年。」
——「咱家心眼最小的是你吧?老三就記你一回,你能記他一輩子,逮著機會就拿出來說。」
曲宋呵呵:「與老三比我不清楚,但與大哥比心眼小,我是比不過的。」
「行了行了。」曲悅打斷他們,無語至極,「我算看出來了,這心眼小可能是遺傳病。」
曲悅有時候也是個小心眼,「也不知遺傳的誰,父親明明如此豁達大度。」
突然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曲悅:「我說錯什麼了?」
——「小妹,你彈唱一首《海月江潮》。」曲唐不知是突然想起來的,還是忙著轉話題,「這是老三最喜歡聽的曲子,每次劍隱醒來,一聽這首曲子就哭。」
曲悅沉默,這是一首思鄉之曲。
曲宋也默了默:「大哥,哭的好像是你。」
——「你不懂,他不善表達,我是替他哭。」
曲悅心中忽有些難受,抬頭看了元化一一眼,他正提著壺為自己斟茶。「二哥,根據我收集來的消息,元化一可不是什麼好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曲家的門風說嚴也不嚴,但約束自身,不與心術不正者為友,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以傳聞中元化一做過的事情,他若真是三哥,曲宋可能會送他上異人法庭。
但曲宋完全不在意的樣子:「老三即使失憶,也做不了多罪大惡極的事兒。」
曲悅不解:「為何?」
曲宋:「因為脊柱骨裡的天賢劍,他若遭天賢劍嫌棄,劍會直接戳死他,不會留著他過年。」
曲悅:……
放心了。
曲悅假裝望向窗外的河景,堆砌好情緒之後,轉臉看向元化一:「如此美景,晚輩心頭頗有感悟,您介意晚輩彈奏一曲麼?」
「求之不得。」元化一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待摸清形勢,再反守為攻,讓君執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又補充一句,「不過如此良辰美景,在這吵鬧的酒樓裡未免敗興,不若你我也去租條船,同游天河?」
——「老二,我怎麼覺得這傢伙想泡小妹?」
曲宋:「不,他是想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