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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獎》第65章
第65章

  他們聽了我拒絕的理由,集體無語。

  很奇怪嗎?他們這個什麼教,從江湖到朝廷沒一個不想找麻煩的,其實純粹是被人誤會了。既沒有群眾基礎又不受法律保護,他們底子厚玩得起可我沒本錢啊,少不得還要連累張兼。張兼身份特殊,不知他這些朋友是否知道,他背上天啟最神秘教派教主的身份,讓北辰霍炎他們不擔心都難,想解釋都不行,所以還是不干好。

  他們呆愣間,我被張兼帶去休息了。

  “邪教?我們是邪教嗎?”

  “邪教這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說,普遍的評價好像是魔教。”

  “這兩者之間有區別麼?”

  “有吧,我覺得邪教不如魔教好聽。”

  “我也覺得是……”

  “話說咱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為什麼就變成魔教了呢?”

  “咱把肩西胡家搞破產、借刀殺人滅了黑蠱門、挑唆旱區百姓砸官府、戲弄想探咱們底的傢伙,往他們飯菜裡下料等等等等,算不算?

  “當然不算!胡家欺行霸市吃人血汗,黑蠱門姦淫擄掠,那些壞官苛捐雜稅搞得民不聊生,咱這是做好事,應該算替天行道吧?”

  “這個……滅胡家好像是因為他們想騙阿狩的貨,黑蠱門是因為他們門主對小絲色迷迷,百姓砸官第一個動手的是歸一,因為他走到那發現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生氣了……咱這也算替天行道?”

  “當然算!”

  “我想也是……”

  “說實話,以前被人叫魔教我覺得還挺爽的,很不凡,可聽小余這麼一說怎麼變味了呢?”

  “算啦,別想了。沒看咱們無法無天的老大都這樣了,看人不能看外表啊!小余看似溫文爾雅好欺負,甚至天真到有點傻的地步,說不定他才是我們中最邪惡的……”

  眾人點頭。

  之前受的傷很重,雖在宮中仔細調養過,但那時心情不太好,效果自然不佳。而且丟掉的元氣不可能一下子回來,還是需要慢慢補。離開皇宮後和張兼一路南下,雖然是遊山玩水的性質,但旅遊也挺累的,又有心事。之後為錢莊的賬目費神不少,張兼擔心我的身體,說先留一段時間養養,這裡風景不錯,反正諸事已了,想離開也不急於一時。

  我想也對,就算離開也沒有目的地,在哪裡停留都是一樣的。而且,留給他們的經營方法倉促間寫得太簡單,搞不好還是要出問題,應該做一份詳盡的材料給他們參考。

  如果他們幾人幹脆撤資不干了,他們不會虧太多,可那些存了錢的普通百姓和小商號們一定會遭受損失。錢莊這東西首次出現就糟變故,以後再有人幹就不容易了。還有,這錢莊好像是算在張兼頭上的,要是沒弄好讓人告到官府,我們不又成通緝犯了?況且這對天啟的發展也不好……現在天啟本來就動盪,天災就不少了,人禍還是能免則免吧,北辰……他們夠累了……唉。

  不過……住下之後……

  很久沒有專注的做過一件事了,感覺很不錯,除了整理資料,順便為他們整理賬目協調運作。實踐得多了,寫出的東西就更符合實際,他們看了我寫的條文,再看如今井井有條的賬目,感慨這錢莊根本就是為我開的,第一百零一次想把它送給我。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給他們當僱員管理錢莊倒真是份不錯的工作,錯過實在可惜啊。但和未來可能遇到的麻煩相比,這不算什麼,他們不是獨自一人,萬一再連累家裡就更糟了。我還沒忘了自己是從皇宮裡“逃”出來的,更沒忘張兼還有個浣流雲的名字,沒忘他有個身居太師的“師傅”。

  知道他們不想讓張兼走,但我想他也不想讓自己的身份給朋友帶來麻煩。不知他說了什麼,反正他們都不提留人的事了。不過……改成了別的方式。

  北堂絲絲美食誘惑,西門寅武力威脅,東方狩寶物攻擊,南宮歸一非要和我以賭論輸贏,最後仲和在柔和笑顏中遞給我一個盒子,說張兼的“賣身契”在裡面,如果我能拿得出來就給我。我黑線,盒子上有七把不同款式的玲瓏鎖,仲和溫文爾雅的形象破滅。

  雖然他們不斷“為難”,但我竟有些不想走了。

  漸漸發現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不論哪一個都能成為絕好的朋友,我很羨慕……

  西門寅雖然不苟言笑幽魂般來去渾身上下冷冷的,疑為殺手,其實是個很有愛心的人。他珍惜每一個生命,不傷害任何動物,遇到螞蟻都繞道走,還總是不聲不響的關心別人。

  東方狩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外表忠厚內藏奸詐,雖然事實也是如此,但他是對奸詐的人奸詐,對忠厚的人忠厚。要是有奸商想佔他便宜,就要有破產的準備,要是遇到真有困難的人,他還會默默的多給一些,裝成沒注意的樣子。

  北堂絲絲脾氣火暴不留情面,罵起屬下來的狠勁比最粗暴的人還凶。我雖然一向體貼女性,但對還是避而遠之,後來卻發現本性是極細心溫柔的。有次吃飯的時候最後到,因為位置在我旁邊,我習慣性的為拉了椅子,當時呆了呆,之後就對我非常好,一點剽悍的樣子都沒了,酒樓裡的招牌菜一個接一個的上,居然還知道我喜歡的口味。說,從來沒人對細心過,雖然西門南宮他們很好,但都把當人看……

  至於南宮……痞是痞了點,也是很重情義的,尤其是磨功了得。不知為什麼他說他的傳家之寶被我吃了,就是那個什麼丹,可以起死回生的,所以要對他負責。有沒有搞錯?他說當然沒有,我倆手腕脈處的青痕就是證據。我蹭了蹭手腕,一直沒太在意,以為是被綁時受的傷……難道說,霍炎把我從秦家救走前我做的那個夢其實是真的?那張兼他……

  仲和最溫文,是他們除了張兼之外最敬服的人,他似乎總是不經意提起什麼,卻讓我更加瞭解他們。他說,他們都曾是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孩子,是因為彼此才能得到今天。他說他們相互信任,永不背叛,當然也就不會阻止其中的某人做想做的事,即使是要離開。他說他知道我們在擔心什麼,但是沒有必要。

  每當此時,我就覺得如果張兼要離開他們,實在是不應該,真摯的情誼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為什麼自己“小”時膽大無比,不但無視太子還敢戲弄宰相皇帝,而長大之後卻越來越膽怯了呢?好像回到了前世時的膽小懦弱。

  這天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想通了。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雖然心灰意冷卻根本沒把這個重生當真,只當是一場遊戲。大不了gameover之後再回地獄去。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融入了這個世界,付出了各種感情,也得到了各種感情,再不能把人生當成一場遊戲。世界是真實的,我開始顧慮,自己束縛了自己,所以才會徬徨、逃避。

  但這有必要麼?人生到底是什麼?

  看看周圍的人,他們不像我一樣帶著前生的記憶,卻可以活得如此瀟灑,明明身在其中,照樣遊戲人生。

  看現在意氣風發的他們,有誰能想到他們都曾經歷苦難?北堂絲絲年幼時父親去世,產業名義上歸於這個獨生女兒,可無法控制,還差點被繼母害死。西門寅曾經因為資質不佳而不被允許習武。南宮曾被遺失在外,小小年紀當了三年乞丐。西門狩的老爹有六個老婆十四個兒子,他是最小的一個,根本輪不到繼承家產。至於仲和,他沒說他自己的事。

  我為什麼還要胡思亂想,把自己束縛在一個框框裡?我怕死麼?好像不啊!我少說也死了三回了吧?怕連累朋友?他們自己都不怕我擔心什麼啊,對不對?

  想通了這些,我笑了。

  “歡?”張兼擔憂,這孩子怎麼吃著吃著飯忽然傻笑起來?

  我問:“你們的教義是什麼?”我是不信鬼神的,上輩子也沒加入過什麼教,媽媽曾信過佛,但沒見他實現過的願望。後來雖然見過鬼魂和地獄,不過他們連轉個生都能除差錯,又怎麼讓人信任啊==

  我突然發問,他們一起頓住,奇怪的說:“什麼教義?”

  “你們不是四方‘教’麼?應該有教義吧,什麼聖經佛典,什麼信我者得永生之類,或者是什麼信條?”難得他們喜歡我,就算我因為對感情失望而冷淡也沒討厭我,也許,我加入他們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有啊。”

  南宮搖了搖筷子:“只佔便宜不吃虧算不算?”

  汗……

  美女也想了想:“他人欺我以一,吾輩當十倍報還。這是老大曾對我說的,應該算教義吧?”

  再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有便宜就佔,有麻煩就閃。有好處動手,沒好處動口。”

  狂汗……

  “既言必真。”

  嗯?終於聽到句正常的,還是仲和比較靠譜。

  他一笑:“這是我的家訓。”

  咣當,原來不是四方教的東西……

  我奇怪:“既然成立教派,就該有個信仰吧?既然沒有,為什麼要叫四方教?”還被列入魔教,受人防備。

  “這個不就是個名字嗎?當初我們決定自己成立個幫會什麼的,顯得有氣派有身份,想來想去覺得這個教字最好聽,就叫四方教啦。”

  “……,你們弄這個什麼教,一沒教條教義二不發展信徒,現在被多方追繳,不覺得冤嗎?”

  “這個好像沒想過哎。”

  “小余說得很有道理啊!我怎麼沒想到過呢?咱們很多麻煩都是這麼來的。”

  “已經這樣了,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他們非要那樣看咱們能有什麼辦法?咱又不怕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唄。”

  “要不你們干脆解散算了。”我認真的說。

  “就是,就是!啊?”眾人呆,“解散?!”

  “問你們個問題,沒有了‘四方教’這個名字,難道你們會變麼?”

  “不會。”

  “當然不會。”

  “所以啊……”

  張兼看著我:“不走了?”

  “嗯。”我笑。

  他也笑了:“以後錢莊就靠你了,要是交給他們,沒幾天又會破產了。”

  “哈?”眾人呆。

  仲和舉杯,張兼舉杯,我舉杯,然後迷迷糊糊的他們幾個也舉杯:“以後多關照了,兄弟。”

  第二日,四方教解散的消息通過“聽風化雨”傳遍江湖,一時間謠言不斷。誰都不明白,這個如日中天的教派怎麼突然沒了?為什麼?一定是內訌了,一定。還有很多人若有所失,追查那麼久,還沒結果呢怎麼就不見了?

  “四方教解散了?”龍書案後伏案書寫的人停了筆,“就是那個浣流雲控制的組織?”

  “是。”

  “為什麼?”

  “不知。不過,可能是因為……他……”

  “他?”龍案後的人沉默半晌,深深嘆了口氣:“知道了,下去吧。”他似乎一下子疲憊起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匯報的人剛要離開,他又開口:“霍炎。”

  “臣在。”

  “撤了那些人吧。”

  “是。”

  “不過,如果他過得不好……”他一頓,微微苦笑,揮手,“罷了,沒事了。”

  “是。”

  來人離去,書案後的人緩緩站起,似乎是想到窗邊透透氣。

  他想極目遠眺,看到卻是重重宮宇。手裡輕輕摩挲著一枚小小的白玉墜子,他嘆息似地說:“你果然沒事……沒事就好……連天意湖都攔不住你,我還有什麼資格攔你……又有什麼理由不死心……”

  “你為我做了太多太多,哪怕是不經意的……天意,天意到底是什麼?你放心,我再也……再也不會打擾你……”

  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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