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第 七 回 大鬧京都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了,北京城最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前門外的“八大胡同”了。
八大胡同到處都是火樹銀花,八大胡同到處都是絲竹工尺,輕歌漫舞,通宵達旦!
何謂八人胡同呢?八大胡同乃是八條巷弄,而居住在北京城內的人們管叫巷弄為“胡同”。
這八條花街柳巷,秦樓楚館普設,把琵門戶半開,是富商巨賈尋歡作樂之地,是公於哥兒征歌逐色之所。銷金窟、溫柔鄉!
當時曾經有人編了一首打油詩,明白表出了這八大胡同的名稱和風貌,並且還朗朗的頗易上口呢!
詩曰:“八人胡同自古名,陝西‘百順’、‘石頭’城。‘韓家潭’畔絃歌樂,‘王廣斜街’燈火明。‘萬佛寺’前車轔轔,‘大小郎營’兩相鄰。王孫公子騖爭趨,‘胭脂’行裡姑娘尋。”(王廣斜街本名為王寡婦斜街。)
“大郎營”和“小郎營”—折為二,加起來剛剛是八條巷道,八條胡同!
本來,風月場所是人人皆能涉足、個個都可留連的地方,但是,由於陝西街中的百順胡同和石頭胡同格調高、收費昂,一般人因之望而卻步、裹足不前了,他們的恩客多半都是王公大臣!
大郎營胡同,小郎營胡同,不知是囚人而命名亦或因名而匯入?前者的主顧是侍衛營,後者則為捕營所獨攬了,久而久之,也就地盤齊屬、界線分明了。
這個時候,大郎營胡同裡依舊與往口一樣,滿胡同都是酒氣薰天,滿胡同都是囂鬧連天,其中還夾雜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他們都是吃糧的粗漢,他們都是拿餉的兵勇。
但是,“白花洲”妓女戶的門前卻有一位公子哥兒在巡邏,在倘徉……
這種事情平時似乎不常見,公子哥兒遊樂的地方乃是胴脂胡同,乃是韓家潭胡同,並不是大小郎營胡同。
今夜,這位公子怎會蕩到這裡來?莫非是摸錯了方向?或者是灌飽了黃湯?
有三個壯漢正好迎面而來,他們一見就調笑了、譏諷了,其中一個還質問起來下。
“小子,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快去你能去的地方,去,去!”
“他是把眼珠子放到口袋裡去了……”
“誰說的?”另一個隨即接上了,他挖苦地說:“說不定他是來找爹的或者是找娘要奶吃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他們放浪形骸,他們肆無忌憚,簡直是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回瞧這個年輕人的模樣,細皮白肉,“弱冠”之年,再看這個年輕人的穿著,藍色長衫,錦緞馬褂,果真是稚嫩得很,在這個地方,在這種場合。
“住口!”
這是霹靂,這是焦雷。霹靂焦雷卻是出自那毫不起眼的藍衫少年的口中,似乎令人有著意外之感覺。
二個壯漢全都怔住了,他們心中“怦怦”地在跳,他們耳中“嗡嗡”地在響,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你……”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終於瞪著眼睛說話了。
“不錯,是我。”藍衫少年淡淡地說:“誰若再敢胡說八道的話,那就叫他拐著回去了。”
“你是哪……”
那個人忍著性子又問了—句。
“這你就不必管了。”
藍衫少年岸然地回答著。
另兩個人定過了神,回過了氣,他們覺得瞳上失去了光采,這真叫“飛象矯情吃過河,黑卒越界當車使。”這還得了?
其中一個年紀較輕、個性毛躁的就跳了起來。
“管他是誰?把他撂在這裡不就結了?”
俗話說“物以類聚。”這話說得一點不錯,這三個人本來就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一個想惹事生非,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立即幫腔、煽火了。
“對!這小子既然敢在我們地頭上鬧事,還管他什麼貝子、貝勒、少爺、公子,拿回去也就是了。”
年紀大一點的略一沉吟說:“好,老五,就地擺平他!”
老五就是年紀最輕的一個,他踏上兩步,獰著臉色說:“小子,你自縛吧!若叫五爺出手那就不好受了。”
藍衫少年微微地笑了一笑說:“是嘛!怎麼個不好受呢?我還真想試它一試。”
“怎麼?”老五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囂張與跋扈,他不可一世地說:“你以為這樣狼嗥了一聲能唬住人?”
“那你不妨也試上一試。”
“好!給你面子你不要,五爺這就叫你爬在地上叫爺爺!”
老五身形一動,陡地一舉搗了出去,拳頭還真不小,胳膊還真粗壯!
這一拳若是敲在臉上,那就鼻歪眼睛斜;這一拳假如搗上胸脯,也必定會髒碎鮮血吐。
藍衫少年卻不知死活,他若無其事地傲立在當地,腳不動,身不動,待對方的拳頭即將沾著他衣衫的時候,右側忽然有一個影子模糊地一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右臂在晃動或者衣袖在飄忽,根本看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因為,他的雙手依舊是背在身後,他的身形還是站立在當地!
五爺出事了,那位五爺卻以右掌握著左腕,臉赤眼瞪,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幾步。
三個人的心中全震動了,尤其是五爺本人,因為他身受其害!
年紀較大的一個臉色變了,他驚在心頭,喝在口中:“嘿!原來你是存心找碴,老四,上去!”
另一個壯漢揉身而上了,有前車之鑑,焉能身蹈覆轍?是以他二活不說,擺下了馬步,劃動廠雙手,待凝足了功力才一舉地撲了上去!
這次藍衫少年動了,但是,也只不過是上體微微地仰下一仰,讓過了來勢,疾拍了一掌。
不得了,老四這次吃虧卻更大了,他自己蓄意猛撲之勢,再加上對方那神來一掌之力,火下搧風、順水推舟,立即就跌跌撞撞地直衝而去。
“小子,你真是吞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到這裡來撒野了!”年紀較大的一個黑著臉、狠著心的說著。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知道今日裡碰上了扎手貨,但是,已經勢成騎虎,不得不硬起頭皮耗上了。
藍衫少年冷冷地說:“到底是我犯著了你們,還是你們惹上了我?”
“落碼頭應該先打聽打聽,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是老三,也是這二個人之中的老大。
“天下人走天下路,是誰規定大郎營胡同不讓旁人進出?不准人家訪人?”
老三不由氣短了,果然,這只是不成規定的規定,各階層有各階層的遊樂場所與地段,但是路過或者是尋人,准也沒說不可以。就真算進去找姑娘尋樂子,也是沒有明文禁止呀!
老二惱羞成了怒,他沉著聲音說:“老五,上,我們一起上!”
撫著手腕的老五聞聲又動了,他的火氣原本最大,並且又吃了對方的一指,老二這麼一說,正中了他的胸懷,討面子、找場子,乃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兩個人就雙雙地攻了過去,向前急衝的老四,也終於踉踉蹌蹌的釘住了腳步,他不山怒火中燒,立即返身加進了戰圈之內。
這下子可熱鬧了,侍衛班的人畢竟不全是騙飯吃的角色,他們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有幾下子。
游鬥開始了,三個既粗又壯的彪形大漢合攻一個秀氣、贏弱的年輕人,看起來太過懸殊,太不調和。
猶若群狼抓綿羊,—隻鷹隼撲雛雞!